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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锦既没有在受伤后十二个时辰之内醒来，也没有拖到三四天后醒，而是在被刺伤后的第二日傍晚大约吃晚饭的时候醒了。

    皇帝在纪锦被刺伤昏迷后破天荒地住在了长宁宫，他不放心自己的小女儿，时刻关注着她的伤情，在每一次御医替纪锦抹药服药，还有诊脉时都在旁边看着。

    纪锦受伤的当天，皇帝一直守到半夜撑不住了才去睡，第二日一早就起来了，顾不得吃早膳就又跑过去看女儿。见到小女儿依旧没醒，那眉头就皱起来再也没舒展过。特别是过了十二个时辰纪锦依旧没醒时，那脸色阴沉得就像是暴风骤雨来之前的天空，黑云压顶！

    在他身边的众人，从萧贵妃到底下那些服侍的内侍和宫女们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

    韦瑜昨晚也是守到宫门傍晚才回外东厂去。次日一早草草用了些饭就又到长宁宫来先是拜见了皇帝，把昨日东厂会同锦衣卫查的感恩寺的案子向皇帝禀报了。她也是昨晚回去后，连夜招了东厂调查刺杀案的人来问，得了初步的一个答案后才在第二日一早来向皇帝禀报的。

    “昨日臣东厂的属下会同锦衣卫指挥使吴屹一起查感恩寺的刺杀案子，查出来那三名刺客是假扮的僧人。在感恩寺后山的一个废弃的枯井中发现了被杀的三名感恩寺的僧人。那三名刺客和被杀的三名僧人容貌相近，这也才能骗过寺中其他僧人的眼，最后让他们行刺杀之事。臣已经命人去查那被杀的三名僧人都是怎么进的感恩寺，还有他们跟哪些人有来往。相信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查出结果来。”

    皇帝寒声道：“给朕严查，宁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个。叫京卫营把感恩寺给朕封了，寺中僧人全部下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一个都不许放出去。这些和尚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刺朕，朕要是不把这些人收拾了，天下人都会笑话朕了。还有朕的圆子，被害得这会儿都还没醒过来……”

    说到这里，皇帝嘴唇抖了抖，显然十分难过。

    韦瑜低头，她不好再说什么宽慰皇帝的话，她觉得那样太假。况且此时的她跟皇帝一样心中难受。因为小公主是为了她才被刺客所伤，陷于昏迷之中还没醒来。昨晚她回去后一夜辗转难眠，每想到小公主那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还有傻傻的笑，她就难过一次。这么多年来，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和那些东厂里的刑具一样冰冷和嗜血，心也冷硬非常了，并且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人的善意。可是遇到小公主，她却觉得自己和自我认知中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团团的，圆圆的小公主，是那样可爱，那样单纯。她为自己以前对她的敷衍和忽视而羞愧，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小公主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心情是放松和愉悦的。因为小公主样子笨拙，因为她自作聪明，韦瑜觉得跟她一起放心，不会防备她。而且每当小公主错漏百出惹祸时，她还喜欢看她笑话。

    有一瞬间，她有错觉，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唯有小公主让她不排斥她的靠近，让她心中产生一丝留恋和暖意。

    她下一刻悚然一惊，意识到一些什么，咬了咬唇，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快些睡觉。

    明日还有很多事，很多事……

    ――

    “臣遵旨。”韦瑜躬身下去拱手道。

    皇帝挥一挥袖，示意她退下。

    从长宁宫出来，韦瑜直奔外东厂。东厂的诏狱里如今已经关押了不少重要的人犯等着审理。内侍德兴的案子还没有审结，最近又添了南城的闹鬼案子还有皇太后慈庆宫里的闹鬼案，昨日又是感恩寺的刺杀案。这些案子都不是小事，韦瑜抬头望一望紫禁城的上空，明明今日碧空无垠，天气晴好，可她却觉得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她直觉最近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暗中有一只黑手在操纵，那人竟然指使人行刺皇帝，可见其行事之疯狂，胆子之大！

    而且感恩寺的刺客行刺不成，最后全部服毒自杀，便可以推测这些刺客之后有个手段想当厉害的人或者组织，控制着这些刺客，这些人全部是死士啊。很明显，昨日针对皇帝的刺杀是有预谋的，韦瑜还觉得那幕后之人似乎对整个皇室成员都非常了解，不然也不会刺客先行刺赵贵妃，后刺杀皇帝，用的声东击西之计了。

    昨日的感恩寺之行是皇帝突然定下的，但那些刺客昨日动手很有章法，似乎早就知道了皇帝会去感恩寺礼佛为皇太后祈福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幕后指挥刺杀皇帝的人在宫里有内应。

    这么一想，韦瑜立即把宫里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更加肯定这宫里有跟宫外刺客勾结的内应。这人要是不找出来，皇帝等人就还会有危险。所以当务之急，是揪出这内应！

    她理了理头绪，发现最近宫里宫外出的这一系列事情都是从那一晚撷芳殿大火开始的。也就是说想要有所突破，就要从那件事情牵涉的人动手。德兴不是杀害二丫的凶手，最有可能的就是韩江和初夏了。这之前她命人盯着他们，想放长线调大鱼，可是昨日皇帝都遇刺了，这说明那暗中策划一切的人已经放手一搏了。既然在明面上都动手了，那暗中的棋子就有可能弃之不用。

    不知道为什么，韦瑜直觉韩江和初夏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小鱼小虾。而在他们两个身后应该会有更大的一条鱼。这条鱼就在宫里，作为那宫外谋划行刺之人的内应。

    “会不会韩江和初夏要被灭口？既然已经利用完了他们，他们也失去了暗棋的作用，留着他们对于那暗中的策划者来说就是多余和危险？不好！”

    韦瑜想到此，还坐在肩舆上就已经命长随金宝立即带人去把长宁宫中服侍纪锦的宫女初夏，还有内宫监的写字韩江都给抓起来。

    将人都派出去后，她有点儿着急，暗自后悔自己昨日在皇帝遇刺回宫之时怎么不想到这个。但是回头一想，昨日自从纪锦被刺昏迷，她一颗心全都放在她身上，完全没有空去想其它的。甚至就在前一刻在长宁宫中见皇帝，她的心里还在担心着纪锦这么久不醒过来，万一真想御医说得那毒散到她脑子里，纪锦会变傻，那可怎么办？

    果然是一心不能两用么？但愿她这一回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她不由得暗自苦笑。

    ――

    金宝带着人去捉拿初夏和韩江，但是他们还是去晚了一步。在初夏的住处，发现她已经被人下毒毒死。同屋住的宫女除了她今日都要当值，大家早上离开的时候以为她还睡着，就没管她。等到金宝带着人找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毒死了，随后仵作去检验尸首，发现她是昨晚吃了有毒的食物，今早毒发身亡的。金宝等人又去抓韩江，发现他昨日出了宫，说是去帮着内宫监采买东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很明显，这韩江是畏罪潜逃了。

    金宝立即回去禀告了韦瑜，韦瑜自然是命令东厂的番子们全力去搜捕此人。并且将此事通告了锦衣卫，让他们帮着缉拿韩江。

    韩江既然牵涉到一系列的案子里，那跟他来往的人都成了嫌疑犯。韦瑜自然是让东厂的属下把跟韩江认识的人全部都抓进了东厂，这里头包括纪锦身边的那个得力的心腹小果子。

    小果子又被请去了东厂，他晓得这一回三公主怕是再也不会为他求情了。所以韦瑜问什么他说什么。

    韦瑜从小果子嘴里知道这韩江在宫中爱打马吊牌赌钱。偏偏他手气不好，老爱输，可是越输越赌，为此欠了不少人的钱，常常被人逼债。就算内宫监是个有油水的衙门，他捞的钱不少，但也填不上这窟窿。再加上他后来找了初夏做对食，也要哄女孩子欢心，要给初夏买这买那，手上越发紧了。后来还常常跟小果子借钱，小果子看他是师兄，便也借钱给他。前前后后借了不下百两银子给他。

    原以为他肯定最近几年是还不上了，没想到半月前韩江突然有钱了，欠小果子的一百多两银子一下就还上了不说，还给初夏买了一对儿嵌宝石的金镯子。跟人赌钱也有赌本儿了。小果子还问过他，是去哪里发了笔横财。韩江却遮遮掩掩不肯明说。

    小果子说的这个情况提醒了韦瑜，一定是有人知道了韩江手头钱紧，然后拿出大笔钱财收买他，让他叫在小公主纪锦身边服侍的宫女初夏出手，暗害小公主和自己，再将这祸事转嫁到二丫头上。二丫呢偏偏跟赵贵妃所在的万安宫中的内侍德兴是同乡，这样就顺利的把祸水引向了赵贵妃。赵贵妃要是被牵扯进来了，那么三皇子纪文楷的太子位就悬了。

    可是后来韦瑜没有把德兴招供的供词公开，这样就令那谋划的人的奸计没有得逞。

    接下来，那人就策划了京城南城的闹鬼案，让京城百姓甚至宫中的人都知道了有闹鬼的事情。再后来，便有了紫禁城中的内应去慈庆宫装鬼吓病皇太后的事情发生。

    皇太后病了，作为孝子的皇帝势必要为母后祈福，恰巧七月三十日是地藏菩萨的圣诞，皇帝定然是要去向地藏菩萨许愿的。皇帝能去哪里许愿呢，必然是皇家寺院感恩寺了。所以刺客们就在感恩寺等着，等到皇帝去了行刺。

    那幕后的凶手既可以在皇宫中安插内应，又能让刺客混入感恩寺，可见此人不但对宫中熟悉，还对感恩寺也熟悉。他针对的人一开始是三皇子，他不想让三皇子凳上太子位。后来，三皇子没有受牵连，他就对皇帝出手了。要是皇帝遇刺出事情，现在三皇子远在宣府，朝中的大臣们又保二皇子登位。那二皇子就要成为新皇帝了。

    利益的最大获得者就是最有嫌疑的人。即便二皇子在韦瑜心中甚至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是个扶不上墙的角色，可是这一系列的事实却证明他最有可能是那幕后指使之人。这不得不让韦瑜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