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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徽心疼坏了,只是他不擅长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这会儿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轻轻拍拍小女儿的背,轻声道:“是爹爹不对,让澜音担心了,不过澜音放心,以后爹爹绝不会再让自己出事。”
他知道,在外面那一年他有多想她们娘几个,妻女就会有多担心他们。
父亲避开祖父不提,谢澜音彻底咽下了那口气,紧紧抱着依然康健硬朗的父亲,好像也不是很在意曾经的怨恨了。父亲活着,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她比任何时候都满足。
在暖和的屋里聊了快半个时辰,谢澜音三姐妹才一起告辞。
已经长大懂事的女儿们都走了,丫鬟们也识趣地退了出去,谢徽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将妻子……怀里的儿子抢了过来。上次夜里看的儿子,时间太短根本没稀罕够,这会儿就爱不释手了,不知道怎么夸,就对着儿子傻笑。
晋北这一路身边都没有男性长辈,突然瞧见个没戴首饰的大男人就有些认生,只是看到娘亲很快凑了过来,两人都笑着瞧他,晋北就不怕了,抬起小手要抓这个陌生人。
“叫爹爹。”谢徽主动低头,握着儿子的小手让他摸自己的脸,柔声哄道。
晋北听不懂,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爹爹的脸。
“这下高兴了?”蒋氏满足地打趣丈夫,目光柔柔地看他,“终于也有儿子了。”
谢徽高兴是因为又当爹了,并不是因为多了儿子,偏头,凝视妻子美丽的桃花眼道:“是女儿我也高兴,素英,辛苦你了,怀孕那么累,我非但没能陪你,还让你担了一年的心。”
丈夫回来了,蒋氏浑身轻松,惬意地躺了下去,头枕着丈夫的大腿,仰面看他,“是啊,不过我觉得辛苦的时候就在账本上记下一笔,一会儿拿出来你自己看吧,咱们一笔一笔慢慢算。”
她还有大半辈子跟他算,不急。
谢徽最喜欢妻子跟他算账,外面大雪纷飞,他听着那簌簌的轻响,再看着妻子狡黠的眼睛红艳的唇,低头就亲了下去,大手还稳稳抱着儿子。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那边谢澜音走进自己的新屋,看看里面陌生的陈设,心里没来由一阵冷清,哪怕屋里早就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她依然觉得冷,加上一路的疲惫,早早就钻进了被窝。
“姑娘,刚刚陆迟托人送进来的。”桑枝轻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鹦哥刚替姑娘选好一会儿晚饭前要穿的衣裳,瞥到桑枝手里的东西,立即兴奋地凑了过来,“是袁公子的信吧?我就说袁公子肯定没忘了咱们姑娘,先前咱们在路上他的人不容易找,但侯府他们知道啊,这不,姑娘一到袁公子的信就也到了。”
这一路姑娘常常郁郁寡欢,她们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是离开洛阳后谢澜音第一次收到他的信,期间一个来月都没有消息,从原本每隔十来天就能隔着窗子夜谈甚至摸摸手亲亲嘴的甜蜜状态变成两地相隔杳无音讯,那滋味儿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了,特别是身边准姐夫还每天变着花样讨长姐欢心时,谢澜音的思念就更甚。
“都出去!”
佯装镇定地打发了两个贴身丫鬟,谢澜音兴奋地坐了起来,急切地看信。
发现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时,谢澜音就忍不住失望了,再看到信中他说生意临时出了事大概明年开春才能进京见她然后简单地赔了几句罪后,谢澜音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眼睛突然发酸。
甜言蜜语的时候有多热,这封信就有多冷。
距离明年开春,还有三四个月呢。
她随母亲进京不能如约嫁给他,谢澜音是愧疚的,但现在他爽约一下子将重逢的日子推迟到了几个月后,谢澜音就不舒服了。
生意出了事,很严重吗?严重到比见她还重要?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稍微提提都没有,怎么想都不觉得可信。
是不是他嫌京城太远,或是对自己太没信心,怕她移情别恋,所以临阵退缩不想再娶她了?
谢澜音不愿相信,摸了摸他最后几行答应会常常写信的小字,谢澜音总算舒服了些。躺到床上,回想他霸道热烈的眼神,小姑娘底气慢慢又回来了,他那么喜欢她,不会爽约的,肯定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于是谢澜音又忍不住担心他了。
心神不安地睡了一觉,鹦哥及时过来叫她,晚上还得参加家宴,得早早打扮起来。
“姑娘,原来三姑娘已经跟人定亲了!”一边服侍姑娘装扮,鹦哥一边邀功般将她趁姑娘休息时打听到的最大消息说了出来。
谢澜音真的震惊到了,不过想想谢澜薇与二姐一样的年纪,过完年就十六了,定亲也没什么奇怪的,“对方是什么人家?”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谢澜音心情复杂地问道。
在他面前,她真的觉得嫁给他就好了,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此时他不在,听到谢澜薇定亲了,谢澜音就有些不安了,她怕谢澜薇嫁的太好……
“是平西侯府二房的嫡子,沈应旭,”鹦哥马上说了起来,“听说今年十七了,四月里去灵光寺上香对三姑娘一见钟情,很快就来提亲了,本来腊月里就要成亲的,因为平西侯战场罹难,沈公子身为侄子需要守孝,婚期就推迟到了明年腊月。”
竟然是沈家人?
谢澜音颇为吃惊,沈家二老爷虽然不是沈捷的亲兄弟,但同为沈家人,有沈皇后这座大山,谢澜薇这门亲事也不错了,而且谢家现在也算勋贵之家,谢澜薇容貌不俗,在外面装装大家闺秀,确实也配得上沈家三公子。
一下子攀上了皇后娘家,再看看自己……
谢澜音抿了抿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
除了身份,她的元宵哪都比旁人强,没什么值得自卑的。
夫妻团聚,昨晚谢徽跟妻子说到眼睛快睁不开时才睡了,早上醒来,继续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说话,今日谢徽请了一日假,不必摸黑去上朝。
长女的婚事几乎有章程了,次女还没开窍,接下来便是小女儿的婚事。
对于妻子已经看中并赞不绝口的所谓准女婿,谢徽不太满意。
薛九他们一家人都熟悉,知根知底,那位袁公子妻子他们才认识一年,能有多少了解?谢徽最不满意的是对方心急娶他小女儿的举止。
“就算我去了西安,也不会草率地将澜音嫁给他,他想娶,至少要等到澜音及笄后。”
双手搂着妻子,谢徽冷声道,“如果他连在京城迎娶澜音的底气都没有,澜音更不必嫁给他。”
他不需要一个孬种当女婿。
蒋氏笑着点点头,没有跟丈夫辩解。不管之前怎么打算的,现在一家人都进京了,准女婿肯定得先讨好他岳父。蒋氏觉得吧,准女婿不会计较多等一年,而且丈夫的话确实有道理,这一年他们正好仔细观察观察准女婿,看他是否能坦然面对这些官家亲戚,真不能,女儿也不用嫁了,免得婚后来往时女婿的心结越来越严重。
“那你为难元启行,一会儿见到澜音别乱说,女儿脸皮薄。”听外面丫鬟开始收拾了,蒋氏慢慢坐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不放心地嘱咐丈夫。
谢徽看着妻子白皙肩头上被他弄出来的红点点,心思又回到了昨晚。
但妻子的意思他明白,早上见到女儿们,他没有提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婿人选,一家人围在一桌用过早饭后,一起去了唐家。
谢瑾是谢徽一母同胞的妹妹,小谢徽两岁,或许是姑娘家心思更敏感,谢徽从不将陈氏等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放在心里,谢瑾却特别在意陈氏谢瑶等人所说所做,甚至弦外之音都听得出来。明白陈氏不是她亲娘后,她不喜继母,连父亲都怨上了,不想留在谢家,所以十三岁那年杭州解元唐封说喜欢她,谢瑾看他也还算顺眼,决定当年就嫁过去。
谢定觉得女儿纯粹是在赌气,苦口婆心劝说,谢瑾只一句话,真当她是女儿就替她做一次主。谢定没辙,打发儿子谢徽去劝妹妹。面对兄长,谢瑾态度好了点,但依然咬定不松口,爷俩都劝不住,便一起去找唐封,想着让唐封拖延一年再提亲。
唐封巴不得早点把媳妇娶回家,怎会干背叛心上人的事,摆出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谢定父子最终服软,早早将谢瑾许给了他,但父子俩也不是白学功夫的,早早发了话,暗中威胁唐封不得在谢瑾及笄前圆房。
关系到妻子的身体,这次唐封答应的挺痛快,只可惜婚后谢瑾知道了这个约定,嫌父兄管太宽,硬是要与唐封睡。唐封不怕岳父妻兄真的打他,但他不想让妻子早早有孕危险,欺负谢瑾人小不懂事,夜里在门口蹭蹭就当是圆房了。谢瑾信以为真,直到十四那年她过完生辰,光看不能吃的唐封实在忍不住了,谢瑾才明白洞房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唐封一个月都没碰到媳妇,终于哄好媳妇了,谢瑾有孕了,然后又被岳父叫过去收拾了一番。
但除了这一样,唐封对谢瑾是千依百顺的好,谢瑾生儿子时才十五岁,骨架太小难产,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却再也不能生育,唐家其他几房明着暗着劝了他好几次,让他再纳房妾室多开枝散叶,都被唐封拒绝,后来唐封进了吏部,小两口搬到京城,日子过得蜜里调油般,直到谢家人先后也来了京城。
“嫂子,你带着澜亭她们姐仨来我们家住吧,晋北也抱过来,我哥哥不怕死,我可舍不得你们再出事。”见了面,谢瑾看都没往亲哥哥那边看,将三个侄女叫到身边挨个稀罕,最后握着大侄女谢澜亭的手心疼地道:“我可怜的澜亭啊,姑母差点就看不着你了!”
她穿了一身樱桃红的褙子,明艳张扬,因为故意说话讽刺兄长,声音有点大,显得有些刻薄。
谢徽习以为常,默默地任由妹妹撒气。
谢家三姐妹都知道姑母与家里的恩怨,一个个识趣地不说话,将难题留给了母亲。
蒋氏跟这个小姑子打交道也不多,但她擅长应付各种各样的人,此时感慨着劝慰道:“妹妹别心疼了,澜亭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而且她们姐仨路上都说好了,要来姑母这儿住几晚,也都想你呢。”
谢瑾并非不讲道理的人,知道嫂子不可能真领着侄子侄女们过来住,现在听说侄女们想来,立即笑了,仰头看跟前的三个侄女,“好好好,姑母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往后一直住姑母家里吧。”
谢澜亭扯了扯嘴角,谢澜桥笑得云淡风轻,谢澜音急着转移姑母的心思,偷偷往姑父那边看了眼,故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跟姑母说“悄悄话”,“我们都在这儿住,姑父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敢!”谢瑾立即瞪了丈夫一眼。
唐封在那边笑弯了眼睛,乐呵呵道:“澜音不用怕,姑父家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当自己家就行了。”
一下子来了三个如花似玉的侄女,他高兴还来不及,这下吃饭时可热闹了。
因为太想侄女们,当晚谢瑾就没让姐仨走,蒋氏同情地扫了眼女儿们,抱着儿子与丈夫回家了。
谢瑾对哥哥有多冷,对侄女们就有多亲热,次日便领着姐仨去逛铺子,回家又请了京城最好的绣楼绣娘来给侄女们做衣裳。谢澜亭最大,首当其冲,被热情的姑母按着非要逼她穿女装,于是次日谢澜亭便以回家拿东西为由没有再回来,谢瑾派儿子去接,唐展不得不去,到了谢家看到面如冰霜的同岁表姐,话都没说就灰溜溜回来了,免不得挨了母亲一番数落。
大侄女逃了,谢瑾盯剩下两个侄女更紧。谢澜音喜欢穿衣打扮,不觉得这是受罪,根本没想逃,是最配合姑母的那个,谢澜桥可坚持不住了,趁陪姑母逛首饰楼时,以去恭房为借口跑了。
两个姐姐都溜了,谢澜音想走也不行,还是蒋氏收到旁人邀请自家娘几个过去做客的帖子,亲自过来说项,谢瑾才不情不愿地放走了已经在自家住了一个月的小侄女。
“瞧着好像胖了一圈。”上了马车,蒋氏笑着端详女儿。
谢澜音也觉得自己胖了,闻言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姑母说我太瘦,每顿都盯着我吃,晚上还顿顿都有补汤,简直快把我当猪喂了。”
蒋氏却瞧着女儿精神好了不少,欣慰道:“其实也不算胖,正好把赶路瘦下去的都补回来了,澜音我跟你说,姑娘家还是圆润些更好看,你看澜宝,多招人稀罕。”
谢澜音吓了一跳,想到澜宝不算太明显的双下巴,她摸向了自己的,“难道我有双下巴了?”
蒋氏赶紧摇头,哪就胖成那样了?
怕女儿总惦记着胖瘦,蒋氏及时转移话题道:“腊月十六户部尚书郭大人的母亲庆六十岁寿辰,请咱们都去祝寿,澜音这几日勤快点,绣样礼物送过去,老人家更喜欢小辈儿们亲手绣的。”
“大姐二姐送什么?”谢澜音更好奇这个。
蒋氏叹气道:“她们都不去,你大姐马上定亲了,娘用这个当借口,你二姐,就说她肚子不舒服吧。”两个女儿都不爱这种热闹,所以她只能带小女儿去了。
谢澜音了然地点点头,靠到母亲怀里撒娇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准备礼物,让她们知道谢家姑娘要貌有貌要才艺有才艺,大姐二姐只是不喜欢做这些,才不是娘亲不会教女儿。”
女儿嘴甜会哄人,蒋氏笑着点了点她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