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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人是聪明人,会懂咱们的苦处,下午我亲自去退还他们之前送的礼,以后不相往来罢。”谢徽气归气,该打算的都已经想过了,从今日起,谢家不但要与秦王府保持距离,与郭家也要假装反目为仇,才能不惹皇上猜忌。
蒋氏能说什么,只发出一声轻叹。
父亲消了气,谢澜音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只剩郭澄了。
结果下午谢徽还没出门,外面就传来消息,郭澄跑去秦王府大闹,被秦王身边的侍卫一拳打吐了血,被及时赶至的郭家人硬塞进马车带了回去。下午谢徽去赔罪,被郭家拒之门外,只有带去的那些郭家所赠之礼被人抬了进去。
郭、谢两家就此成了冤家。
至少在外人眼里便是这样。
谢澜音不担心郭家的长辈,那些人都聪明,知道怎么行事才不会卷进这趟浑水,她只担心没了婚约又被必须演戏的萧元打了一拳的郭澄,怕他自此一蹶不振。
赐婚旨意下来半个月后,谢澜音才通过谢澜月得知郭澄来了,就在三房那边,想见她一面。
谢澜音没有任何犹豫,领着鹦哥假装去谢澜月那边做客。
她欠郭澄的,避而不见,她良心不安。
有谢澜月谢晋南帮忙,很快谢澜音就在谢澜月的书房见到了以女装混进来此时又恢复男装打扮的郭澄。十七岁的少年郎,个子比上次见面高了许多,人却瘦了,瘦的让人心疼。
“澜音,咱们私奔吧!”一见面,郭澄就冲了过来。
谢澜音原本很是愧疚,听到这话先是吓了一跳,跟着突然轻松了许多。
郭澄虽长她两岁,其实更像个孩子,正因为像孩子,短暂的愤怒不甘之后,他也更容易走出来。
“别胡说了,你知道我不会答应。”
避开郭澄的手,谢澜音往旁边走了两步,趁郭澄继续胡言乱语前抢先道:“二公子,你是尚书之孙,我虽然看不上你的人,却很满意你的身份,愿意嫁给你当尚书家的孙媳妇。秦王半路抢人,我想过以死明志,但绝不是为了为你守节,而是为了谢家的名誉。后来皇上赐婚,我无路可退,要么去法宁寺出家,要么委屈自己做秦王侧妃,但这些都与你无关了。婚事不成,我对不起你,你也忘了我吧,别再冲动行事,害我沦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我只想此事早点平复,谁都不再记得我。”
为了亲人们的仕途,谢澜音不能告诉郭澄她本就与萧元两情相悦,只能这样说了。
郭澄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被迫做侧妃,他想过她会委屈会难过,所以半个月的禁足之后,他马上赶过来见她,唯独没想过她先前答应婚事只是看中祖父的官衔……
“我不信……”
“那就请你仔细想想,咱们那几次见面,我何时露出过喜欢你的意思?”
谢澜音转身,直视他的眼睛道,面容平静,根本没有半点对他这个前未婚夫的留恋。
郭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桃花眼,几次欲言又止后,目光黯淡了下去。
谢澜音心中不忍,却不得不狠心,既是演戏,也是真心实意地劝道:“二公子,你我相识,也算一场缘分,我希望你继续努力读书,靠自己的真本事谋得官职,也祝你将来遇到个两情相悦的好姑娘,一个只是因为喜欢你的人才答应嫁你的姑娘。”
“那如果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已经中了状元,你会喜欢我吗?”郭澄凝视她美丽宁静的脸庞问。
少年目光执着,谢澜音认真想了想,朝他笑道:“喜不喜欢我真不知道,但倘若你依然扮成小丫鬟欺负人,那我肯定还会骂你不男不女。”
她笑得太美太纯粹,郭澄怔住,忆起两人初遇,他慢慢地也笑了,不知为何,虽然确定了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他却好像没有刚刚那样失望了,如初遇那般上下打量她两眼,满眼不屑道:“不嫁就不嫁,我就不信娶不到比你更好看的,你等着瞧!”
说完转身走了,出门时见谢澜月谢晋南姐弟俩匆匆避开装作没有偷听的样子,他冷哼一声,直奔门口,却见走廊里一个穿粉裙的小姑娘正与谢澜月的大丫鬟争执。
看到他从姐姐书房里走了出来,澜宝愣了愣,跟着掐起小腰,怒气冲冲道:“你怎么来了?”
她不喜欢郭澄,谁让他每次揉她脑袋时都那么用力。
“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郭澄心里肯定还是有点难受的,越难受他就越不想让人看出来,走到澜宝跟前,故意更用力地揉了揉小丫头脑袋。
澜宝躲闪不及,气得打他。
郭澄大笑着往前跑了,边跑边回头逗她,“有本事你来抓我,抓住了我也给你揉脑袋!”
澜宝想也不想就去追,追着追着不小心绊了一下,眨眼间就扑到了地上。
郭澄大惊,赶紧折回去扶她起来,蹲着给小姑娘拍膝盖上的灰土,“疼不……”
话没说完,脑袋突然被一双小手捂住了,跟着就是一通乱揉。
等郭澄回神,澜宝已经跑出十几步了,大概觉得安全了才回头看他,兴奋小脸红扑扑可爱。
看着小姑娘扬眉吐气的俏模样,郭澄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生气。
书房门口,谢澜音谢澜月姐妹俩则望着郭澄乱蓬蓬的头发,都笑出了声。
谢晋南是知道郭澄的脾气的,担心妹妹吃亏,赶紧去救澜宝了。
谢澜音与萧元的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十八。
虽说侧妃也是妾,但毕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只有家世身份足够的女子才有资格嫁为王爷侧妃,日后一般的诰命夫人见到侧妃也得行礼,所以侧妃进府也有一套繁复的礼节要走。礼部派人来谢家告知要准备的一切,还给谢澜音量了尺寸,做侧妃冠服用。
有礼部操持,谢家要做的主要就是准备谢澜音的嫁妆,而近在眼前的,是谢澜音的及笄礼。
小姑娘十五了,是真正的大姑娘了。
然而为了表示谢家对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表示谢家心情不太好,蒋氏并没有设宴席,女儿最近处在风头浪尖上,与其请些人过来说闲言碎语惹女儿不开心,不如就清清静静地过。
但还是有几家交好的长辈送了及笄礼过来。
秦王府也送了,被谢徽拦在门外,僵持了许久葛进才无奈地原样抬了回去。
谢澜音听鹦哥学后暗暗好笑,却隐隐觉得今晚萧元会过来找她。
定亲快一个月了,他们还没见过呢。
谢澜音可不信皇上让他禁足他就会乖乖禁足。
夜里衣服穿得好好的,躺在被窝里等他,仔细想想,去年九月里分开后,到现在一年多了,两人都没有好好相处过,进京见了几面,几乎每次都是吵,明明喜欢,却如仇人一般。
想着想着,街上原来悠扬的梆子声,一更了,初冬的一更,天早黑如墨。
视线刚投到窗子上,那边窗子就被人敲响了。
好久没有夜里相见,谢澜音突然有点紧张,继续在床上赖了会儿,才下了床。
开窗时,谢澜音心跳如鼓。
窗外萧元也有点紧张,他不慌,只是着急,急着见她。
雕花轩窗发出一声轻响,萧元看着它缓缓打开,看着面前出现日思夜想的姑娘。淡淡月光下,她衣衫完整,长发如瀑披散,发丝在晚风里轻扬,眼帘低垂红唇轻抿,微微低着脑袋不敢看他。
她害羞了。
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了?
像是干涸许久终于得到了雨水慰藉,萧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
“澜音。”他轻轻地唤她。
眼下已经是初冬,刚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骤然吹到晚风,谢澜音原本有点冷的,被他如此充满柔情地一喊,那点冷突然就没了。她鼓起勇气抬眼看他,他背着月光,面容朦胧,唯有一双凤眼如星子般,熠熠生辉。
似久别重逢,明明很熟悉的人,此时谢澜音却不知该说什么,美眸一转,盯着他胸口道:“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还敢出来?”
萧元喜欢听她这样含羞的讽刺,低声回道:“想你了,别说禁足,就是关在牢房里,我也照样能逃出来见你。”
“你真有被关到牢房那一天,我才不见你。”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谢澜音偏头,随口嗔道。
萧元笑了笑,弯腰,从地上搬起一个将近三尺来高一尺多宽的高粗木匣,隔着窗子递给她,“给,送你的及笄礼,有点重,你小心点,放到桌子上去吧。”
谢澜音被这份及笄礼的块儿头吓了一跳,短暂的惊诧后没有接,又好笑又无奈地解释道:“这么大的礼,我都没法藏,就在这儿看看吧,一会儿你再搬回去。”
萧元只歪头看她,无声坚持。
谢澜音心软了,想到他搬着这个大匣子老远走夜路赶过来,嗔他一眼,“以后别送这样的了。”
“看看喜不喜欢再说。”萧元笑着催她接。
谢澜音试着托住匣子底座,萧元提醒她稳着点,等他松手,谢澜音却发现礼物没有想象里那般重,倒有点像花盆。往里面走的时候,谢澜音看看怀里的大匣子,不禁猜测里面是不是真的是花。
刚把匣子放到桌上,身后忽然传来动静,谢澜音回头,就见萧元竟然翻了进来,正在关窗!
不是没有待在一个屋里过,但不知为何,今晚谢澜音却是最慌的,总觉得他会做点什么。
“你……”
萧元抬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她身边时规规矩矩的,看着匣子道:“陪你一起看,你去拿灯过来,看完马上吹了,不碍事。”
人都进来了,谢澜音太了解他,知道轻易撵不出去,只得先去端盏灯来。屋里备着火折子,她要点,萧元将东西抢了过去,好像那是什么费力气的事似的。但谢澜音还是忍不住笑了,站在他旁边,看他忙活。
仙鹤状的铜灯亮了,灯光柔和,照亮了两人周围。
萧元放下火折子,手落到匣子上,却扭头叮嘱她,“先闭上眼睛。”
神神秘秘的,谢澜音假装生气地转过身,背对他道:“我不看行了吧。”
娇滴滴的声音,是许久没听过的味道,萧元恨不得马上就抱住她好好亲几口,不过他知道循序渐进,一来就亲,恐怕会被她骂成登徒子。
耐心挪开木匣,萧元看看里面的东西,走到她身后,双手蒙住她眼睛,再示意她慢慢转身。谢澜音真的好奇他送的是什么,乖乖按照他的嘱咐来。等她转到了礼物之前,萧元才改成抱住她腰,心上人看礼物,他歪着脑袋看她。
谢澜音此时眼里却没有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碧绿的樱桃树盆栽,若不是那上面挂着的红樱桃个个都太大,光芒也太耀眼,而初冬时节不可能有这么绿的樱桃树这么红的樱桃果,她差点就相信这是真的樱桃树了。
她伸手,碰到那光滑莹润的碧绿树叶,终于确定整棵树都是玉雕的了,而那些红红的樱桃,数了数,一共十五颗,都是硕大的红宝石,一颗便已罕见,他竟然一下子送了她十五颗!
“你哪来的这么多宝石?”目光在那些宝石上流连,谢澜音喃喃地问,他是不受宠的皇子啊。
“别忘了我还是洛阳富商。”萧元非常满意她痴迷的模样,说话时对着她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澜音喜欢吗?”
这一口吹得她心尖儿乱颤,谢澜音注意力终于回到了他身上,感觉他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谢澜音佯装镇定地讽刺道:“你还好意思提洛阳富商,早知道你是装的,我回京城路上才不会去洛阳找你。”
她是想跟他在一起,但那不代表她不会算这笔账。
“是我不对,罚你亲我一口?”萧元早馋了,她的声音就是最烈的酒,一口就让他迷醉。
不给她拒绝这个惩罚的机会,萧元转过她身子,急切地亲了上去。
谢澜音试着挣了下,奈何他铁壁箍得太紧,她无处可躲。
漫长的一吻结束,怕他还来,谢澜音扭头劝他,“好了,你该走了。”
“樱桃树抱着不方便,我翻墙时不小心崴了脚。”萧元松开她,吹完灯后,又将想保持距离的未婚妻拉到了怀里,抵着她额头问道:“澜音,我崴了脚,要休养一晚才能好,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年多的分别与被迫隐忍,他心底压了太多太多的想念,怎么可能一吻就能弥补?
“澜音,今晚我抱着你睡。”无需她装傻,他一边用发烫的唇摩挲她细腻的脸蛋,一边沙哑着道,声音笃定,是知会,不是询问。
谢澜音脑海里嗡的一声,才要说什么,他忽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疯了!”谢澜音低低地急急地骂他,抓着他肩膀想要下去,气得威胁他,“你再胡闹,我改主意不嫁你了!”
“你再不老实,今晚我也不只是抱你。”萧元停住脚步,同是威胁,她气急败坏,他只是笑。
谢澜音被噎了一下,威胁不管用,她不得不服软,靠到他怀里软声跟他讲道理,“你别欺人太甚,哪有成亲前就这样的,如果你把我当随时都可以欺负的人,那我认了,否则你真在乎我,就该尊重我。”
她喜欢他,愿意给他占些便宜,但大规矩还是要守的,婚前同床太过了,他说的好听,谁知道他做不做的到?
说完小姑娘可怜巴巴的低下头,想要博取他的心软。
可惜不管用。
“那你就认了吧。”萧元抱着她,大步朝架子床那边走去。
他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就是想抱抱她,躺在她身边,舒舒服服地听她说话。来的路上他想的全是抱她,想的快要发疯,今晚她就是说出花儿来,他也不会改主意。苦了一年,再不犒劳犒劳自己,他怕他坚持不到明年娶她。
将兀自不满挣扎的姑娘放到床上,萧元直起身子,开始宽衣解带。
谢澜音真的慌了,偏偏外面睡着桑枝,她不能大声骂他,声音一小,她自己都听不出威力。
“萧元!”没有威力,她也得尝试,翻身起来,瞪着眼睛低声斥他。
“你不用脱?”她咬牙切齿,萧元声音自然,仿佛床上的是成亲多年的妻子,而不是未婚妻。
谢澜音又气又急,拦不住他,她赌气往床下爬,他想睡床她就给他!
“别闹了,我是真的崴了脚。”萧元将外袍扔到椅子上,及时按住她,指了指还未脱下的长靴,“不信你自己抱着那匣子去试试,我跳下来时怕摔碎了它,都顾不得自己,澜音,你狠心让我一瘸一拐地回去?”
他说得跟真的似的,谢澜音才没那么好糊弄,盯着他眼睛道:“是吗?抱我过来怎么没瘸?”
萧元愣了愣,跟着叹了口气,搂住她道:“澜音真聪明,好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