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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雪影第一反应并非跳起来或是惊叫,而是假装睡熟了翻了个身,手伸到枕头下面握住了自己唯一的武器,那把扳手,眯着眼在黑暗中寻找时机。
那人似乎俯下身,又凑近了些,聂雪影嗅到一股算不上陌生的熏香味道。她怔住,却握得扳手更紧,手心甚至能感觉到金属棱角陷入皮肉的疼痛。她不敢轻举妄动,原因不是眼前这人是b国的总统,而是她的腿上,那种药物中毒产生的麻软感越发清晰了。
“雪影,你醒了吗?”在黑暗中,她先听到塞西莉亚的声音。因为光线十分昏暗,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沙哑,就像是在黑夜里慢慢发酵的酒,醇香而危险。
聂雪影坐了起来,在黑暗中,估算着自己的攻击距离与力度。虽然不知道塞西莉亚半夜潜入自己的房间是什么企图,不过百分之九十没安好心。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说话?”她听到塞西莉亚的声音,对方在不断地靠近她,直到聂雪影感觉到两人的脸都快要贴到一起了。黑暗之中,塞西莉亚呼吸的热气扑到她的脸颊上,聂雪影仿佛是被一种神秘的幽香所包围住了。
“你过来干什么?”聂雪影问道,犹豫着是否立即出手。
“我以为安娜对你做过同样的事情。”塞西莉亚的声音很轻,恍若幻觉,聂雪影还没有从这个问句中回过神,塞西莉亚的手指已然抚上聂雪影的脸颊,指腹温暖而柔软,“难道没有吗?”
聂雪影从枕下掣出扳手,砸向面前的塞西莉亚,然而对方的动作比她更快,伸出胳膊架住了她。聂雪影顺势向一边倒伏,准备稍微退离之后再与对方大战三百回合,这是才惊觉,腿……好像不能动了。
塞西莉亚倒过来,将聂雪影压在身下,顺手夺过她手中的凶器,按紧了她的手腕:“弗朗西斯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情吗?你会拒绝他吗?”
“让开!”聂雪影脸色铁青。她没有料到塞西莉亚会突然提到向宇,就像是她从来没有料到塞西莉亚办事原来是这个德性。
“雪影,这个问题,你也不回答我吗?”
聂雪影感觉到塞西莉亚的脸颊贴到了她的脸上,对方的卷发倾泻而下,将她笼罩在其中,全无退路,一点也都挣脱不得……聂雪影忽然慌了,与那时候面对a国的轰炸和向宇的死亡的慌张全然不同,这是隐秘而绝望的慌张。
塞西莉亚稍微抬起了头,聂雪影疑心是她要吻自己,连忙将头向旁边侧去,便感觉到她炽热而湿润的嘴唇碰触到了脸颊上。
“等一下!”她慌张地说,“我不喜欢女人!我爱的是弗朗西斯!”
在这个有风的夜里,在陌生的b国都城总统府中,聂雪影对一个女人承认她爱的是向宇,纵然事实如此,她亦感觉到屈辱。塞西莉亚的动作顿住了,然而她很快就坐起来,拢了拢乱掉的长发。在黑夜里,聂雪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你终于回答了我。”塞西莉亚说道,“所以我也会回答你,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空气中似乎开始浮动一些什么,与塞西莉亚身上熏香的味道混合,伴随聂雪影腿上的无力感,如一道特殊的致幻剂。她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她听着塞西莉亚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且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爱你。”
太过突兀的表白总是带着诙谐的味道,但无论如何都让人笑不出来。
聂雪影忽然想起那时在c国的时候,和向宇并肩坐在防御工事上,看着远方地平线忽然有两只白色的海鸟掠过去。她很惊喜,竟然还有幸存的生物。可是转眼之间,她就躺在这陌生黑暗的房间中,听着窗外的风声,这风声更像是从自己的胸臆间发出来了。
她说:“我的腿动不了了。”
***
克丽丝一张一张翻看着手中的照片。a4纸打印出像素不高的照片,看起来更加模糊了。她仔细查看着……照片场景是b国总统府一个偏僻的侧门,隔着黑铁栅栏,后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长发在风中飘散着。克丽丝盯着那张照片很久,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写一封邮件,收信人是总统安娜。
她在邮件中说道:照片模糊,无法确认此人就是奥萝拉,亚裔人都长得差不多。另外b国似并无成功复活的先例,故应排除此人是奥萝拉的可能。
邮件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安娜敲门进入克丽丝的房间:“你给我发那个东西干什么?”
克丽丝抬头,平静地与她对视:“我以为你会对那个感兴趣。”
安娜笑了一声,声音刺耳。她用一种故作的讽刺语调说:“在我看来有比奥萝拉更重要的事情……克里斯汀,你应该分清楚什么事情紧急,什么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我明白了。”
安娜与克丽丝对视了几秒钟,大概安娜真的很忙,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克丽丝坐到桌前,继续看着那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随后她打开电脑中一个没有图标,文件名是乱码的程序,迅速在键盘上敲下一段指令。
***
聂雪影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观看b国新近拍摄推广的《普通民众与丧尸战斗指南》,该版本删去了两年前那一版“遇到丧尸,试图唤醒它的理智”“迅速躲起来拨打热线等待救援”这种傻x内容,变成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见到就打打不过就跑”的简单粗暴。
起初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腿不能动是塞西莉亚搞得鬼,然而塞西莉亚却很热心地请了一个医生来帮她诊断,诊断结果是,她重生之后未曾接触过dna污染的抗生素,而塞西莉亚用的药里有特制抗生素,故她产生了排异反应。这的确是塞西莉亚的疏忽,但却并非塞西莉亚有意害她。解决方法是定期小剂量地为她注射一部分疫苗,当然,会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总比随便使用什么药物都会导致半残不残要好。
这个理由,聂雪影暂且接受。不过这样闷在b国里的日子也很难熬。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塞西莉亚了。那天晚上,她和塞西莉亚什么都没有发生——塞西莉亚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第二天请了个医生过来,但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不过也好,至少避免了某种真的很尴尬的尴尬。
在连续看了三天的丧尸战斗指南之后,第四天清晨,聂雪影拉开窗帘时发现,窗台上落了一只死去腐烂的鸽子。她吃了一惊,这是c国通常使用的传递工具。
c国初期完全就是在a国的监视下艰难发展起来的。成员之间的通信不敢使用网络,生怕被拦截,所以只能采用最原始的传信与密码。而负责传书的飞鸽则是经过改造的丧尸鸽子,不仅节约成本,还能最大限度避免他人的怀疑。
她赶紧将鸽子拿进来,把鸽子腿上携带的信件打开,其中是一段维吉尼亚密码,破解之后,只有短短一句话:五天之后我来接你。os
os是c国幸存的那人的代号。
聂雪影将鸽子随手丢到楼下,将密信扔到马桶中冲掉。她站在马桶边微笑,就好像当年站在北极的冰原旁边微笑一样。那时她的身边有武器,有军资,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可是现在她身边只有一瓶洁厕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