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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晗回府之后三天都没见过枕月,她心里其实一直念着这事,便让人将枕月特意地找了过来。
已是夏末秋初了,天气却不见得冷,微凉的风吹拂在面上带来一阵清新舒适的感觉。
萧晗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兰衣给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托着腰部的力量让她不至于太过难受。
午后的阳光细碎地洒下,不远处的青石板道上缓缓走来一个人。
萧晗不由眯眼望去。
莲青色葡萄纹的比甲下穿着的是一条素青色的长裙,一头黑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只插了一枝蟹爪式样的鎏金发簪,面上抹了脂粉却掩不住她眸中的疲倦,正一步步地向着这边走来。
待看清来人后,萧晗扶着兰衣的手慢慢坐直了,轻轻唤了一声,“枕月……”
“少夫人……”
枕月牵了牵唇角,端正地给萧晗行了一礼,却停留在五步远的距离,并没有上前来。
“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过来坐着。”
萧晗对着枕月招了招手,她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来在萧晗身旁的一张杌子上侧身坐了,肩背却微微有些驼起,侧眼看去发鬓间竟然多了一丝银白。
萧晗暗自心惊。
枕月不过比她大上一两岁,为何苍老得如此明显,又仔细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枕月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生出了细纹。
萧晗心里微酸,她原本说过要好好待枕月一辈子的,可如今才过了多久的时日,她曾经最亲近的丫环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可枕月不向她诉苦,她也不好点破,只能压抑住心里的情绪,开口道:“自从我嫁到侯府后,便三天两头的见不到你,就是手中事务再忙,得空了还是往我这里转转,让我瞧蟭你过得好不好……”
“奴婢……过得挺好。”
枕月垂下目光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抬头看向萧晗,眸眶微红,“如今少夫人也怀了身孕,还是不要忧思过重,好好养胎才是正经。”话落眸中滑过一丝羡慕。
“倒是你……”萧晗看向枕月轻声道:“这么久了肚子怎么也没消息,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她原本只是一番好意,却不想枕月如受惊一般猛然地缩了一下,萧晗自是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
枕月哽咽地撇过了头去,片刻后肩膀却是微微抽动起来,还有小声的呜咽声传出。
萧晗听得难受,挥手让兰衣退下,这才扯了扯枕月的袖摆,“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咱们主仆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一顿又道:“可是心里有什么委屈?”
“没有委屈……”
枕月抹了抹眼泪,偏头看了萧晗一眼,眸中的神情透着无限的悲凉,还有一种绝望与无奈,“是奴婢没有福气……”
“此话从何说起?”
萧晗眉头一皱,心里暗自猜测着是不是周益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枕月的事情,不然一向坚强的她如何会哭成个泪人似的,看着便让人揪心。
“奴婢生不了孩子……”
枕月看了萧晗一眼,眼眶红红的,“成亲那么多时日了,可奴婢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去找大夫看过了吗?”
萧晗关切地看向枕月,这生孩子的事情也不只关乎女子,若是男子的问题也未可知。
“看过了,的确是奴婢的问题。”
枕月伤心得眼泪直掉,“奴婢原想再等等看的,可这肚子没有动静奴婢也心焦,这样下去又怎么能为他们老周家诞下子孙……”
“周益怎么说?”
萧晗抿了抿唇,若枕月真是这样……那还要周益拿出一个态度来。
但她直觉里这恐怕不是他们夫妻吵架的根源。
萧晗提到周益,枕月像是惊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抹干了眼泪,搪塞道:“奴婢记得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这就先去了。”说罢便匆匆转身离开,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萧晗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看来这问题真的出在周益身上。
还记得她曾经对周益说过,若是他负了枕月,她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而如今……
萧晗略微沉思了一阵便让兰衣唤了梳云进屋。
“少夫人有何吩咐?”
梳云直觉有些没对,特别是在刚才枕月匆匆跑了出去之后,她似乎隐约瞧见了枕月眼角还挂着泪,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心里也是一团糊涂。
萧晗静静地看了梳云良久,方才开口道:“我想你回去查查这段日子你哥哥在做些什么。”这话一出梳云便怔住了,有些诧异得看向萧晗,“少夫人是觉得奴婢的哥哥对嫂子不好?”就想辩驳两句,却被萧晗挥手止住。
“我没有说他对枕月不好,”萧晗抿了抿唇,“所以需要你去看,去听。”端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又继续道:“回来后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少夫人相信奴婢?”
梳云却是有些迟疑,虽然她也觉得出了哥嫂之间的问题,但总听老人家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若是无伤大雅的小矛盾指不定过些日子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般郑重其事地去查探。
可萧晗这样认真,她又不好反驳,而将这件事情交给她,到底适合不适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晗淡淡地笑,搁下了手中的粉彩瓷蛊,“你虽然是周益的妹妹,可也是个女子,与枕月相处了那么久你也知道她性子如何,若她真是受了什么委屈,相信你也不会帮你哥哥瞒着我的。”
梳云沉默了一阵,这才抱拳道:“蒙少夫人信任,奴婢必定据实以报。”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几天之后,梳云神色憔悴地来到了萧晗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晗看了好笑,又让兰衣端了杌子给她坐着,“怎么那日说的话今儿个就不应验了?”
“少夫人不用激奴婢,奴婢正在想怎么说。”
梳云叹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看萧晗,“您说得没错,哥哥与嫂子之间的确出了问题。”一顿后又有些恳求道:“奴婢若是说了,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奴婢的哥哥,他也是有苦衷的。”
“有苦衷?”
萧晗不觉唇角一抿,男人犯了错的话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不过她并没有打算不让梳云说出她的意见和看法,“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的哥哥确实……”梳云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有些惭愧地看了萧晗一眼,复又低下了头去,“他确实在外面安置了一个外室,不过却是有原因的……”又急着向萧晗解释。
“就是因为枕月不能生孩子?”
萧晗冷笑一声,“这不是她的错!”
“奴婢也知道这不关嫂嫂的事,若是可能她也愿意为哥哥生儿育女,只是……只是……”
梳云突然觉得舌头打结,有些话不是她一个做姑娘的该说的,可她觉得她不说萧晗就会一直误会她哥哥,这样对她哥嫂没有一点好处,再说她也很喜欢枕月这个嫂子,半点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感情出现任何变故。
萧晗闭了闭眼,增开时眸中已是多了一层疏离之色。
梳云是没有骗她,但是亲疏有别,她到底还是站在她哥哥那边的。
“即使是这样,你哥哥也应与枕月细细商量,没有孩子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而不是任他这样偷偷摸摸地就在外安置了个女人!”
萧晗说出这番话来已是看得出动了怒,梳云连忙跪了下去,“奴婢也不想辩解,这事的确是奴婢哥哥做的不对,亏待了嫂子。”说罢低下了头,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
房中一时之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萧晗知道她不该插手别人夫妻之事,可这个人是枕月,她无法对她的心伤难受视而不见。
就在气氛正僵持之时,挂着的湘妃竹帘被人撩了开去,枕月大步而来,等到了萧晗跟前看了垂头的梳云一眼,便与她一同跪下了,抬头道:“少夫人不用责罚梳云,她本就毫无所知,这也是奴婢的家事,奴婢自己处理得了。”
“这么说周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萧晗沉默片刻,心中一叹后抬手道:“你们起来吧,既然都说是家事了,我又怎么会责罚你们。”摇了摇头。
“少夫人……”
枕月眼睛微红,知道萧晗是为她着想,可这事情不是快刀斩乱麻就能理清楚的,除非她不想要这段婚姻了,可她不能。
扶了梳云一同起身后,枕月这才看向萧晗,哑声道:“少夫人为奴婢的一片心奴婢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梳云回去查她哥哥……”一顿后又道:“这事情奴婢也想了许久,他不过是想要周家有后,奴婢一直没点头,所以他才在外面……”
“嫂嫂……”
梳云难过地看了枕月一眼,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袖,“哥哥心里还是有你的,等着那个女人生下孩子后便让她离开就是,今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你哥哥也是这样与我说的,可是我心里过不了那个坎……”枕月说着拿了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又看了一眼萧晗,道:“原本这事就不该打扰到少夫人,奴婢会回去和他好生商量的。”话语里的意思还是继续想和周益过日子的。
萧晗如何听不出来,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道:“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没有人敢亏待了你!”
“谢谢少夫人!”
枕月点了点头便拉了梳云出去说话。
兰衣这才进屋来扶了萧晗躺下歇息,也劝了她两句,“少夫人的心是好的,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是盼着他们好的。”
萧晗侧了侧身子,兰衣又给她理了理被子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日,枕月到萧晗跟前禀报,说出的话却让她大感意外。
“奴婢允了那个女人进门,怎么着她也是孩子的亲娘,奴婢哪能做出夺子之事,多个人就多个人吧,日子还是得过。”
萧晗倒是听出了枕月话里的几分无奈,可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决断,她自然不可能再来回翻覆着,这样不仅不能帮到枕月,或许还会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
就这样周益心里还感激着枕月,又知道她的态度,想来今后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样一想,萧晗便点头道:“也罢,日子是你自己在过,怎么着也要过得开心些。”一顿后又望向枕月,“若是不顺心了,大不了回到我跟前来,咱们主仆还和从前一般,没得在外边受些冤枉气!”
“谢谢少夫人,奴婢记着了。”
枕月感动地红了眼眶,又与萧晗说了会儿话这才退了出去。
十月里,皇后娘娘举办了一次赏菊宴,宫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也是借此集聚些人气,皇上倒是没有反对,大笔一挥连群臣也一同宴请。
萧晗挺着大肚跟着蒋氏入了宫。
她久未入宫,这次进宫便觉得有些不同了,宫里俨然又是另一番新景象。
若说以前后宫里皇后娘娘独大,那么如今却是与吕贵妃分庭抗礼,连朝臣命妇们也隐隐划出了派系,一眼望去便能分明。
虽然面上笑得可亲,可谁知道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这是一场胜者为王的对决,容不得一点马虎和疏漏,萧晗被那种紧张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便到一旁的偏厅里歇息着。
莱娅公主却趁机找了过来。
“到处寻不着你,若不是问了几个宫女还不知道你跑到这里来躲懒!”
莱娅公主一见到萧晗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对面,又让丫环倒了茶水端了点心上来,接连喝了两杯茶水这才作罢。
“你没事跟我这个孕妇凑什么热闹,指不定两边的人都在找你呢!”
萧晗笑着嗔了莱娅公主一眼,眼下公主可是香饽饽,皇后娘娘与吕贵妃都在不遗余力地拉拢她,似乎觉得谁与之成了亲谁就有望坐上皇位,即使眼下太子还并没有被废,可这指亲虽然指了,成亲之日却被推了又推,谁知道会定在什么时候。
“我烦死了!”
莱娅公主摆了摆手一脸的苦相,又瞅了萧晗一眼,不无羡慕道:“我倒想像你一样,被你家世子爷保护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真是好命!”
萧晗浅浅一笑,又倾身向前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眼下还是希望嫁给太子么?”
莱娅公主的立场是否坚定,这对太子能不能扳回这一局也起到至关重要的重用,私心里太子党自然都希望这场婚事不会有变故,眼下只是推迟,但不要取消就好。
但作为莱娅公主的朋友,萧晗还是希望她能认真考虑,毕竟是一个女人的终生幸福,太子喜欢的又是男人……
说到这个男人,萧晗又不得不想到敬严。
皇上虽然只是将敬尚书父子斥责了一顿,却是没有什么实质的处置,本来这种事情就是捕风捉影,若真罚了倒像是确有其事一般,皇上可不想丢这个人。
但是事后敬尚书还是将敬严给远远送走了,听说是送到了甘肃去,若是新君未有明确的抉择,只怕这辈子他都别想再回到京城来。
“我能不嫁吗?”
莱娅公主瘪瘪嘴,叹了一声,“若是始终都要嫁一个,嫁给太子至少比嫁给五皇子强……”末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若是能嫁给别人就好了。”
“你说什么?”
莱娅公主最后那句话声音太小,萧晗没有听清不由揉了揉耳朵。
“没什么!”
莱娅公主一惊,赶忙摆摆手坐直了,又道:“一会儿赏菊宴完了我与你一道回侯府吧,好几天没去你那里坐坐了!”
“行啊,你爱去就去,侯府那么大我又不拦着你。”
萧晗笑了笑,又端起水来抿了一口,借机瞥了一眼莱娅公主,只见她眼珠子转啊转的明显有什么特别的打算,眸中还隐隐透出一丝期盼和欣喜来。
不就是到侯府这有什么好欣喜的?
萧晗弄不明白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咦,你瞧那是不是柴郡主?”
敞开的窗户外飘过一抹玫红色的身影,莱娅公主眼尖瞧见了不由站起身来向外看了看,有些奇怪道:“刚才还瞧见她陪着太后娘娘来着,眼下怎么走这里来了。”又有些纳闷地看向萧晗,“咱们俩可是为了躲懒,这地方又偏,她是……”
“你可别好奇!”
萧晗叮嘱了莱娅公主一句,宫里的隐秘事情多了去,若是事事都好奇当心脑袋被别人给惦记着,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知道了。”
莱娅公主虽然应了一声,可眼珠子还是不时地往外面瞟去,最后还是坐不住了,只叮嘱萧晗让等着她这便跑了出去。
“你小心些!”
萧晗只能在她身后唤了一声,想想又觉着有些不对,忙让人给叶晋带个口信,今日他在禁军当值,若瞧见了莱娅公主还能护着她几分。
这样一直等到宫宴作罢萧晗都没再瞧见莱娅公主的身影,她心里不由着急起来,又让人找来了叶衡与他说了这事。
“都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如今还不见回来,明明说是要与我一起回侯府的……”
萧晗焦急地拉了叶衡的衣袖,又道:“今日大哥在宫中当值,原本是想让他看护几分,可眼下也不见他的人。”
“你先别急,如今宴席已经散场,你且先坐车回侯府,若有什么事情我立马让人给你传消息。”叶衡安抚了萧晗几句,又将她送到蒋氏那里与侯府的人一道坐着马车先走,转过身后他面色微沉。
若说在这禁宫里有什么能拖住叶晋的脚步只怕不多,若是连他都没有消息,恐怕真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叶衡不敢耽搁,转身便又踏入了宫门。
回程的马车上萧晗一脸的心事,蒋氏自然便过问了起来,她也没打算瞒住蒋氏,想了想才道:“莱娅公主原本说是宴会结束之后与我一同回侯府坐坐,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的人来,就怕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不会吧?”
蒋氏一脸惊讶,片刻后又道:“宫禁里向来戒备森严,莱娅公主也不是没在宫里住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这话连她也说得不确定起来,毕竟如今是多事之秋,看着平和的表面实际上内里波涛曲折重重。
萧晗道:“我让人传了消息给大哥,夫君也去寻他们了,咱们回府里等消息。”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罗氏。
“衡儿做事有分寸,咱们回府再说。”
听了这话蒋氏心里稍安,叶衡行事稳妥,不过叶晋也不是莽撞之人,只怕真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下来。
“既然他们兄弟都在,想来有什么事情都能商量着办。”
罗氏倒没有过多的担心,又安抚了萧晗婆媳两句,几人便没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回了侯府。
等到入夜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回侯府,将萧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屋外是丫环来回奔跑的脚步声,萧晗扶着兰衣的手快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这消息可是真的,眼下三弟他人在哪里?”话语里不乏焦急。
“听说被押在了锦衣卫衙门里,世子爷怕您担心,原本只让给您和夫人传话的,可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二夫人……”
兰衣说起这事来还是一阵后怕,整个人有些哆嗦,实在不敢想像这样的事情竟然是平日里那个笑得一脸温和的叶繁能够做得出来的事。
“先去娘那里看看,如今人押在锦衣卫衙门里有他二哥照看着我还不怕。”
萧晗缓了口气,心里的震惊却还没有散去,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敢坐实了,莱娅公主的事又与叶繁有什么关系,这小子怎么好好地跑到宫里把人给打了,打的还是天皇贵胄,这一打下来还要不要他们一家子活了?
“眼下大爷也回府了,咱们接到的消息也是片面,指不定大爷知道的更详尽一些。”
兰衣小心翼翼地扶着萧晗,梳云也紧紧跟着护在左右,后面还有几个丫环婆子跟随着,一行人趁着夜色往蒋氏的正屋奔去。
蒋氏这里自然是灯火通明,出了这样的大事全家人都不敢歇下,听闻萧晗到来,蒋氏连忙让巧惠将人给迎了进来,见了她的面一时又头痛地抚额,“你好好地在屋里歇着就是,眼下都晚了还过来干什么?”虽然是这样说着,还是让丫环端了个软凳过来让萧晗坐着。
萧晗举目一扫,罗氏正坐在桌旁抹着泪,眼睛红肿。
叶晋也站在一旁,见了她来微微点头,只是神情冷峻严肃,唇角紧紧地抿着。
“我也是担心,夫君让人传的话又只说了一半,我心里不踏实便上娘这来看看。”
萧晗说完这话又看向叶晋,“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又将三弟给牵扯在内了?”又看了一眼罗氏,劝道:“二婶先别哭,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眼下人是关在锦衣卫衙门里的,有他二哥看着别人动他不得!”
“衡哥儿媳妇说得是,眼下咱们还要好好合计合计,想个对策才是。”
蒋氏叹了一声,又对萧晗道:“你爹爹和你二叔已经奔宫里去了,眼下宫里也是闹腾起来,今儿个只怕谁都踏实不了。”
萧晗攥紧了手帕,目光转向了叶晋,这才听他道:“原本弟妹让我去寻莱娅公主,人是寻着了,可……”目光有些晦涩难言,可到底将他所闻所见说给了萧晗听。
莱娅公主当时也真不该起了这好奇心,这跟着柴郡主去就坏了事,没想到人没见着,进了屋里便被迷香给迷晕了,还差点被五皇子给……
可眼下也没有证据能够说明柴郡主是故意引着她去的,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而当时叶晋找到莱娅公主时便与五皇子僵持了起来,一边被他利诱威胁,一边又不敢负了萧晗所托就此离去,这一拖就拖到叶繁这小子现身。
叶繁一见这情景当场就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揍了五皇子一顿,若不是叶晋拉着他,只怕他能将五皇子给咬下一块肉来。
“你说这小子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罗氏的哭声渐起,泪水也跟着掉落,“莱娅公主的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就把五皇子给打了,咱们侯府就算名声再响亮可这打了皇嗣的罪名谁又担待得起?他这是将咱们一家子放在火上烤啊!”又对蒋氏道:“大嫂,回头就让大伯将这臭小子给逐出宗族,不能为了他拖累了一家子!”
罗氏这话说得果决,也透着股狠劲,倒是让萧晗刮目相看。
但事情不是这样就能解决的,若是叶繁出了事整个侯府又怎么会安宁?还没有弄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五皇子这行径任谁见了不打他一顿,怎么能因为他是天皇贵胄就姑息了过去?
“话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一家子,总不能出了事便弃繁哥儿于不顾,咱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蒋氏义正言辞地否决了罗氏的话,罗氏虽然还在嘤嘤掉泪,但萧晗看得出她是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不是只能自己心疼,罗氏只是表明个态度以退为进,这样的做法任谁也挑不出错来,萧晗自然也是希望叶繁能够化险为夷的。
“公主眼下没事了吧?”
萧晗又问叶晋,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公主的性子倒是豪爽洒脱,被太医救醒后她就……”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有些尴尬道:“跟着二弟三弟一同去了锦衣卫衙门里。”与其说是做个见证,他觉得莱娅公主更是因为担心着叶繁的安危才跟了过去,五皇子还被她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泄愤,这样厉害的女人他可是平生仅见,想着温柔如水的赵莹莹他便不止一次地庆幸。
“那还好……”
听叶晋这一说萧晗微微松了口气,莱娅公主这样做那就是要照应着叶繁了,不管皇上那边会有什么责罚,做为当事人的莱娅公主愿意站出来说话,那无疑是最有力的。
“眼下有二弟护着他,想来暂时出不了什么事情,如今就看皇上那里怎么说。”
叶晋说完这话又转向蒋氏,“大伯娘,只怕明日里你还要进宫一趟,这事本就因五皇子而起,皇后娘娘那里不可能没有话说,莱娅公主又是太子内定的未婚妻……”
皇上一日没有取消这婚约一日便还作数,五皇子这样的行为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为了夺取太子之位,他们怎么着也不能退让,这一退指不定就要将叶繁的小命给交待进去了。
皇后娘娘可不会坐视不理,若到时候皇上真将莱娅公主配给了五皇子,那他们就后悔莫及了。
“你说得对,我明日一早就进宫去!”
蒋氏连连点头,她是一品侯夫人又是皇后的亲姐姐能够自由出入禁宫,去一趟宫里也不是难事。
罗氏对蒋氏道谢,“大嫂,亏得有你们为这个逆子奔波,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哭声不止悲悲切切,却共同避过了叶繁会这么做的原由,为什么叶晋忍住了,他却对五皇子下了狠手,这里面的原因经不起深究,若追究起来指不定就翻出了个弥天大罪!
萧晗自然也没有揭破,眼下先救叶繁才是要紧之事,不过想到柴郡主她又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柴郡主做了吕贵妃与五皇子的爪牙与帮凶,不仅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如今还帮着他们来陷害莱娅公主,这个女人怎么变得那么可怕?
萧晗摇了摇头,也许她当初错估了柴郡主的心性。
柴郡主哪里是忘却得了叶衡,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与报复罢了,她得不到的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
屋外有一阵响动惊了萧晗的思绪,她抬眼望去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讪讪响起,“大嫂,这大半夜的你们也没歇着,娘便让我来瞧瞧是怎么了。”说着撩帘踏进了门槛,笑着对蒋氏与罗氏她们见了礼。
原来是于氏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脸阻止不及的巧慧。
巧慧只能上前对蒋氏道:“奴婢原想出去让人换壶茶水,没想到转回身便瞧见四太太过来了。”说罢就退到了一旁。
于氏干笑了两声,自然不会将自己听墙角的事情说破,又挤到罗氏跟前坐着,“瞧二嫂哭得这模样,可是繁哥儿真不好了?”言语里好奇大过关心,甚至眼底还有一丝掩藏的幸灾乐祸。
罗氏见她这般自然就收了眼泪,淡淡地抿唇道:“眼下事情还没个定论,四弟妹言之过早。”一顿后又清了清嗓子,“四弟妹便去与娘说一声吧,劳她老人家记挂,有大伯与大嫂他们出力,想来繁哥儿定会否极泰来的!”
“繁哥儿定不会有事的!”
蒋氏握了握罗氏的手,妯娌俩相视着点了点头。
于氏见问不出什么来又闲扯了两句,这才告辞离去。
蒋氏便让人送了萧晗回房去,横竖今日也没个结果,不用大家都在这里耗着,更何况萧晗还是个孕妇劳累不得,不如等明日再说。
罗氏与叶晋也告辞离去。
第二日一早叶衡便回了侯府,长宁侯叶致远兄弟则是当天夜里赶回了府中,只是这事没个定论一家人的心也放不下来。
蒋氏原本是要一早入宫的,可听说叶衡回府了便减缓了行程与众人聚到了一起。
萧晗放不下心来,也从“庆余堂”赶了过来坐到了一起旁听。
叶衡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一夜奔走未眠他也是疲惫不堪,此刻面对自己的亲人自然强打起了精神,尽量将好的消息说给他们听,“原本昨儿个吕贵妃便派了人来责罚三弟的,不过被我拦了下来,没准他们动用私刑,今儿个天一亮莱娅公主便入宫了,她说要到皇上跟前亲自澄清这件事情……”一顿后眉头微皱地转向了罗氏,“二婶,三弟与公主的事情你可知道?”
罗氏微微一颤,“他们……能有什么事?”手中的帕子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他们俩人……”叶衡抿紧了唇,又见萧晗的目光关切地望了过来,不禁对她点了点头,才对众人道:“依我所见,他们俩人早已经两情相悦,昨儿个窝在牢里一宿都没分开过,虽然我让人从旁盯着,可他们俩人说的话……”
叶繁打了五皇子按理便应该先行收押,叶衡不过是仗着先机而越过了禁卫军先将他给关到了锦衣卫衙门里,不然若是落在吕贵妃等人的手上,只怕不死都要脱层皮。
叶衡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萧晗却是定了定神,脑中细想这段日子以来莱娅公主的表现,似乎来侯府的次数也比从前多了些……这些都是有迹可寻的,想来她与叶繁的事情并不突兀,只是事情的发生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但就算他们俩人有情也不能承认,因为莱娅公主可是预定的皇媳。
“荒唐,真是荒唐!”
长宁侯还坐在位子上,叶致文却是拍案而起,平日里的儒雅荡然无存,一张脸已是气得青白变色,只指了罗氏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是要祸害全家啊!”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我……”
罗氏骤然红了脸,叶致文还从来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又想到叶繁如今生死未卜,她话一出口眼泪便流了下来。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
长宁侯绷紧了面色自有一股威严作派,他扫了一圈众人,沉吟道:“昨儿个我与二弟便在宫外等了几个时辰,可皇上不见咱们我也没办法,今儿个就再往宫里跑一趟,务必要得出个结果!”说着便站了起来。
蒋氏却还未从叶繁与莱娅公主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被长宁侯扶了一把这才摇头苦笑道:“希望衡儿说的不是真的。”
她虽然也喜欢莱娅公主的爽朗性子,可那是在知道公主是太子命定的媳妇才那样对待,可若是公主变成了她的侄媳妇,这可如何是好?
罗氏也是白了脸,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表个态,只看向蒋氏道:“大嫂,我昨日说的话还作数,若是真因为他的事情牵连了全家……”眼中泪意盈盈又望了叶致文一眼,这才哽咽道:“我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了!”说罢便捂唇撇过了头去。
叶致文也是一脸苦涩难言,只是叶繁做出了这种事情若是牵连到全家人,他们夫妻自然只能表个态,他也不是有心想要凶罗氏,夫妻这么多年都没有红过脸,可如今真是遇到了大事,而这样的事情更有可能致使家族倾覆。
若是在从前还有皇后娘娘与太子这棵大树可靠,可眼下他们母子都在风雨飘摇之中,还如何能够指望?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那都是他的骄傲,折损任何一个他都不愿意见到,可真要做出选择时也必须有所取舍。
“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长宁侯一摆手,又看向叶衡与叶晋道:“你们兄弟知道这事情的始末,今儿个也随我一道入宫!”
“我也与老爷一同去。”
蒋氏也站了出来,原本她今日就要进宫,如今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他们总要去努力不是。
四人说走就走。
萧晗却是有些担心地看了叶衡一眼,他不由慢下几步对她叮嘱了一番,“如今事情还未有个结果咱们也不能自乱阵脚,虽然三弟不应该痛殴五皇子,但也是五皇子有错在先,这事情莱娅公主就可以为自己证明!”又握了握她的手,“事情也没有咱们想像得这般糟糕。”
“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在宫里可别与他们硬碰硬!”萧晗点了点头,回握住了叶衡的手,“你要保重!”
叶衡转身离去,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等着他们四人都离开后,罗氏也没避讳着萧晗又转向叶致文道:“咱们夫妻虽然要避嫌不便进宫,可眼下由着大哥大嫂他们去求情我心里也难安……要不我们也去宫外跪着求一求?”
叶致文有些犹豫,毕竟昨日他们就没见到皇上,但昨日有他大哥长宁侯一到陪着来的,打着的是侯府的名头,可眼下他们夫妻去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不妥。”
萧晗略微一想便摇头道:“二叔与二婶还是不要去的好。”
罗氏不解地看向萧晗,“为何?”连叶致文的目光也转了过来,显然是也想听听萧晗的说法。
“咱们如今占的就是一个理字,既然如此就要理直气壮一些,而爹娘进宫只为讨个说法,但你们这一求一跪性质可就变了……”萧晗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见叶致文与罗氏一脸的深思又接着说道:“要知道咱们如今得罪的可是吕贵妃与五皇子,若是稍微流露出一些弱势或是软了脚跟,只怕他们那边的人便会迎头猛击,到时候打的咱们没有招架之力,不仅是侯府要惹祸上身,只怕皇后娘娘与太子那里也要受牵连,咱们所有的人怕是最后都落不到好。”
萧晗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叶致文与罗氏猛然惊醒过来,对视一眼后纷纷点头,“还好有衡哥儿媳妇提醒,咱们这是关心则乱,一心想着先认了错或许别人就能软上几分,却没想到这一低头可就不是赔礼道歉这般简单,说到底繁哥儿也没错得那么离谱,只是为了救莱娅公主罢了!”
罗氏说到这里还暗暗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叶致文瞪她一眼道:“怎么没错得离谱,若是他真的……真的如世子爷说的这般,回头我便打断他的腿!”说罢咬了咬牙。
叶致文平日里都是温润和煦的模样,今日却一再动怒,罗氏也知道叶繁错得离谱遂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萧晗挺着个大肚子也难受,加上昨儿个又没休息好这便先回“庆余堂”里等消息,这等着等着便也睡了过去,一醒来时已是半下午了。
萧晗饥肠辘辘,兰衣赶忙去厨房端了午膳过来,还特意给她下了碗鸡汤面。
现在的萧晗食量惊人,一人吃三人补,厨房里自然随时都有孕妇能用的吃食。
用过午膳后萧晗才问起府里的动静,知道叶致文与罗氏听了她的话呆在家里没出去她微微放心,宫里的情况一时之间还不好探明,只能等着叶衡他们回来。
等待的心情自然是焦灼的,萧晗也不想无所事事便让兰衣把前些日子给孩子做的小衣拿了出来,又取了针线继续绣着一方肚兜上的莲叶图。
粉色的蓝色的兜衣萧晗都有准备好几件,不管生男生女都有合用的,兰衣与枕月几个闲暇时也帮她一同绣小衣,到眼下给孩子准备的衣裳都足足装得有两个箱笼了。
“孩子生在冬月里,还要多准备几件棉袄,幸得屋子里有地龙,想来冬天也不会冷到他们。”
萧晗绣了一半撑腰站起来活动活动,兰衣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少夫人仔细眼睛,一会儿奴婢接着收尾,您就在一旁看着就是。”
“行!”
萧晗笑着点头,喝了水后便倚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又说起枕月的事情来,“这几日倒是瞧着她精神好了不少,我也不好直接问她,家里的事情可都解决了没有?”
兰衣抬头看向萧晗,略微斟酌了一下才道:“枕月虽然也没有与奴婢说,可奴婢瞧着她做事倒是松快了不少,也问过梳云家里怎么样了,听说她哥哥已经回家了,也没总往外跑,奴婢估摸着这事情怕是解决了吧。”
“最近是多事之秋,我也没顾着她,你得空了帮我探个口风,若是都好了我自然放心,若是枕月哪里有委屈了不好讲出来你再说于我听。”
萧晗这样一说兰衣自然就放在了心上,琢磨着回头就与枕月姑嫂好好聊聊。
黄昏时分叶衡他们回了府,因着在宫中太过疲惫回府后便各自散去了。
萧晗早让人倒了热水,等着叶衡回房后便让他先去净房梳洗,又准备了可口的饭菜与他一同用了晚膳。
酒足饭饱之后叶衡躺在床榻上歇息,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这一沾床他就能睡着,可想着萧晗还念着宫里的情况又一直没问出口来,这才睁开了眼。
萧晗就背光站在床榻边,原本因为怀孕养得丰润的下颌没两天又变得尖了些,叶衡轻叹一声拉了她坐在床边,轻声道:“知道你一直担心着,我也没敢睡着,就小寐了会。”
“我知道你累极了,若不是担心我也不想打扰你。”
萧晗回握住叶衡的手,虽然沐浴洗去了他一身的风尘,可眼底的疲累却是真真切切,她看着都心疼。
“公主也是个聪明的。”叶衡一开口便轻声笑了起来,也是这两日的烦闷与压抑让他心绪低沉,难得有个好消息让人觉得欣慰几分,“今儿个她是早了咱们些许时候面见了皇上……”便将莱娅公主面圣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告诉了萧晗。
本来因着叶繁入了大狱莱娅公主心情就欠佳,陪了他一夜后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要嫁给叶繁,却又不能直言而为,反倒要采取迂回的战术,等着一切落定后再扭转乾坤。
而她打的算盘的确是恰到好处的。
若是莱娅公主直接为叶繁求情指不定还会惹来皇上的震怒,怎么一个九五至尊的儿子还比不得一个下臣的儿子了?
所以莱娅公主并没有一味地给叶繁求情,而是指出了五皇子令人不耻的行径,从另一方面也可以探视出五皇子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就算策封了太子却也没有轻易生出退位让闲的打算,而五皇子这般迫不及待,明着是想要接替太子之位,暗着呢会不会是想将他直接给撵下皇位,将这大殷江山让给他来做?
莱娅公主一边侧面点醒着皇上,一面要求严惩五皇子,当时哭得那叫悲悲切切。
叶衡一家人也趁势加入了这个队伍里,虽然嘴里说着是要求情,可那腰背挺得比谁都直,那模样不是告诉大家他们叶家人是无罪的么,若是为莱娅公主出头都算错的话,那这欺男霸女的行径反倒还是对的?
这也太没有天理了。
皇上的御书房里一时之间热闹极了,最后连皇后也来哭诉太子的不值,太子不这还没下位便有兄弟惦记上未来的嫂嫂了,说出去这人伦天理还要是不要?
皇上当时就气了个仰倒,又加之他前些日子身体才刚康复了几分,这一气就又倒在了床上。
“这么看来是不会追究三弟的罪过了?”
萧晗听了却暗自欣喜,叶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暂时该是不会了。”
“那吕贵妃那边呢,没有什么动静?”
萧晗可不相信吕贵妃会善罢甘休,虽然叶繁不会将五皇子往死里整,但是狠狠痛打一顿却是可能的,只怕五皇子如今还躺在床上养伤呢。
“三弟被我护着,锦衣卫那边她暂时下不去手!”
叶衡轻轻扯了扯唇角,大手又抚过萧晗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这事情贵妃娘娘也不想闹大了,经莱娅公主在皇上跟前这一哭诉,她能遮着掩着就遮掩着,不然最后丢人的还不是他们母子!”
“那三弟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晗的小手轻轻覆在了叶衡的大手上,“二叔和二婶那边还担心着呢。”
“多关他几日,也该让这小子吃些苦头了,不然他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叶衡轻哼一声,又见萧晗一脸担忧的模样便道:“大哥已经回去安抚二叔二婶了,你不用担心。”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也希望着这事快点过去。
皇上病倒了,吕贵妃与五皇子母子也急于遮丑不敢动作太大,这是不是说明太子的事情就有转机和希望了?
一见萧晗眼珠子转啊转的叶衡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别费脑袋想了,你想到的我都想到了,安心在家里养胎就是,外面有我呢!”
萧晗干笑两声,心里的担忧却是已经去了大半,看来这一次的事情正在往好的方面转变,福祸相依说得也正是这个道理。
“烟霞宫”里,吕贵妃正面色黑沉地坐着,一旁的宫女灵儿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声。
“殿下那边可好些了?”
吕贵妃目光微转看向灵儿,如今五皇子正在她的偏殿里养伤,也是方便她就近照顾,不然能在宫里都被人打了去,她如何能够放心。
“已经好多了。”
灵儿恭敬地回了一声,其实五皇子也就是有些皮肉伤,可因着脸面上过不去这两日都没有出现在人前,吕贵妃护子心切自然是以他为先。
“可恨的叶家,本宫早晚要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吕贵妃狠狠地一攥手掌,艳红的指甲直直地插入掌心,那一丝痛也提醒着她今日他们母子所受的屈辱,改日一定加倍奉还!
“禀娘娘,刘大人来了。”
殿外有内侍小声禀报了一句,灵儿立马打起了精神,退步道:“娘娘,奴婢去请刘大人。”
这刘敬虽然居于吏部郎中之职,瞧着也不是个很大的官,可这人老练沉稳,在朝中关系网也庞大,很得吕贵妃看重。
吕贵妃点了点头。
灵儿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身而去,不多时便将一个精瘦的老头带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绣了白鹇补服的官袍,两只手笼在袖中,只在抬眼时闪过一屡精光,而后便恭敬地对着吕贵妃行了一礼。
“刘大人快请坐。”
吕贵妃端正地坐着手一抬便有内侍端了张锦凳上前,刘敬谢了一声便撩了袍子坐下。
“近日发生的事情老臣也有听闻,娘娘这是心急了啊!”
刘敬轻轻抚了抚颌下长须叹了一声,他的年纪在朝臣中已算年长,一头花白的长发,可人却看起来极有精神,举手投足间都是沉稳有度。
“本宫知道。”
吕贵妃咬了咬唇,眼下她也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如此她就不与柴郡主谋划此事,没成功便罢了,还惹来一身臊,如今还欠下了柴郡主的人情。
柴郡主也是人精,半点不吃亏的性子,她只得许诺种种好处,这才将人给稳住了。
可明明之前为五皇子造出的大好之势眼下都生生被破坏了,吕贵妃已是悔不当初。
“咱们先前为五殿下筹谋良多,眼看着皇上也有些意动,本已是大事在即,可是却……”刘敬摇了摇头,眸中目光深沉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
“刘大人,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吕贵妃心里也是又悔又气,看向刘敬道:“如今该如何是好,你也给本宫想个办法!”
“眼下咱们还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决断,但莱娅公主显然不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若五殿下得手了那还好……”刘敬抿了抿唇,颌下的须子也因他这个动作微微颤动了起来,一双眸子深沉中透着一丝阴鸷,若是五皇子与莱娅公主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能借此事让太子的亲事起变故,可眼下却是错失了良机,“眼下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袖中的拳头渐渐收紧。
他等不起也不想等,在边关流放蹉跎了那么多年,他挨过饿受过苦,那样的日子他再也不要重复,要么就辉煌要么就败落,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赌上一把,他余生都会有憾!
“你是说……”
吕贵妃惊了一跳,随即也缓缓眯起了眸子,在他们的设想中也不是没有走到过这一步。
眼下太子被禁闭在东宫不得而出,皇上又在举棋不定左右为难,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图谋,或许他们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刘敬看着吕贵妃变幻的脸色轻声道:“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做大事的人就要狠得下心肠来,咱们一众臣子可都是站在您与五殿下这一边的!”
“您说得对!”
吕贵妃思忖良久终于沉沉点头,俩人遂在一起细细筹划起来,关于已经拉拢的各方势力要在这一次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都要一一安排妥当。
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其他的选择!
“等到功成之日,娘娘可是许诺了微臣,要将萧、叶两家都交给微臣来处置!”
刘敬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眸中划过几许狠辣。
叶衡这毛头小子在查他的事他怎么不知道,借着小打小闹想要拖住他的阵脚,眼下他只是按捺住不动声色罢了,他不给敌人机会,敌人也不会逮到机会。
至于他与萧家的仇怨也就更多了,特别是萧晗这个死丫头,折腾了他的女儿不够还害过他的儿子,他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个丫头,到时候让她步上她娘的后尘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图谋的也远不止这两家,还有萧晗背后的莫家,那庞大的财富可是让他垂涎了许久,只要夺过这笔财富,今后做什么没有机会?
官场也是需要财力支撑的,而他也为自己登顶选择了最好的垫脚石!
虽然如今朱阁老已经倒台,但他留下的众多关系网却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这些就是他今后的资本,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辉煌的那一天!
吕贵妃轻哼一声,眸中冷笑连连,“放心,本宫也不想叶家的人好过,到时候你就变着法子折腾他们吧,死活不论!”
“微臣先在这里谢过娘娘。”
刘敬对着吕贵妃拱了拱手,又细说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而在刘敬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去过“烟霞宫”的消息便写在纸片上摆在了叶衡的案桌上。
“看来刘贼要有动静了。”
叶衡唇角微勾,眸中却闪过一抹兴味的光芒,他怕就怕这些人精按捺不动他还不好出手,既然要有动作,他总能逮住他们。
看来这次叶繁的莽撞反倒是给他们制造了机会,最好的结果自然就是将这伙人给一网成擒,永绝后患!
朝堂上风云变幻,萧晗在家的日子却是风平浪静。
十月深秋天气渐冷,不过萧晗怀着孩子倒是不太怕冷,入夜后便窝在了床铺上,这两天叶衡在锦衣卫府衙门里事务繁忙便也没有回侯府,她夜里睡不着便拖了兰衣来与她聊天。
“如今月份大了身子也重,我这侧个身也喘气,真是情愿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萧晗费力地侧躺着,兰衣连忙搀扶了她一下,又在她腰后垫了软枕,这才矮身坐在了一旁的杌子上。
这几个动作下来萧晗的额头都浸了层薄汗,只喘气道:“照容太医所说我还要再等半个月,不过怀着两个孩子早产也是常有的事情,眼下是能够让他们在肚子里多呆一天算一天……”
“少夫人说得是,奴婢也听说这孩子越在娘怀里呆得长,这生出来后身子越扎实呢!”
兰衣认同地点头,虽然她也没生过孩子可那些人都这么说。
萧晗呼了口气,抚着自己滚圆的肚皮,目光低垂地轻叹一声,“这孩子也来得不是时候,眼下正是风雨飘摇,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生下他们是好还是坏……”
“这事少夫人也做不得准的,不过世子爷那么厉害,再怎么着咱们侯府也会安安稳稳的,少夫人便少操些心吧!”
兰衣为了转移萧晗的心思又絮絮叨叨地给她说了好些新生儿要注意的事情,当然这些也是她刻意打听出来的,府里已经请了两位奶娘,今后虽然说孩子要交给她们奶着带着,可作为萧晗的近身丫环这些事情也不能全然不会的。
“枕月他们家那孩子说是今年底就要出生了吧……”
说起枕月,萧晗也不知道该庆幸她的大度宽容,还是该记恨周益的花心薄情,或许男人都是这样的,没有子嗣传承这在哪里都交待不过去,若是换作是她也不知道会作何选择。
所以她无法评断枕月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还要近两个月呢,不过奴婢瞧着她倒是没什么了,得空了还给孩子做小衣,许是心里已经放开了吧!”
兰衣说到这里语气平常,这样的事情她们都能接受,毕竟传宗接代是大事,放在哪家人都是如此。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萧晗刚要撑坐起来便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梳云跨进了门来,一脸紧绷道:“少夫人,咱们府被人给围了!”
“什么?”
萧晗的手刚撑着一半,闻言顿时一软,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跌在了床榻上,幸好床上褥子铺得厚实,不过也是这一下撞击让她的肚子有些痛了起来,似乎隐约还有一阵收缩感袭来。
兰衣与梳云一阵惊慌,赶忙上前将萧晗给扶着躺好了,一边问她怎么样,一边让人去禀报蒋氏。
“我……”
萧晗摇了摇头,她眉头紧皱忍住肚子的疼痛,只一把攥住了梳云的手,咬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梳云点了点头,这才一字不落地将她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入夜后侯府早已经关了大门,可就在子夜时分马蹄踏得轰轰作响,火把如长龙一般由远及近,飞速地便在侯府周围绕了一圈,守门的卫兵还不及上前盘问便被人扣下了,有不服气从侯府冲出去的听说已被斩于刀下,深秋的侯府门前倾洒了一泼滚烫的鲜血。
整个侯府立刻被惊动了,除了不在府中的叶衡父子以外,所有人立刻聚拢在了蒋氏的屋里,连老侯夫人张氏与四房的人都不例外,唯独萧晗身子重没有让她过来。
蒋氏让人牢牢地守住了“庆余堂”,可风声还是传进了萧晗的耳朵里。
“围住侯府的是什么人马,你可知道?”
萧晗额头滴下冷汗,面容是前所未有过的冷峻,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一时因为疼痛,二是紧张所致。
“听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其他奴婢也不知道。”
梳云摇了摇头,面色紧绷,“好在府中的人还没有乱,大管家已经勒令大家各司其职不要随意走动。”
萧晗点了点头。
京城中正是风声吃紧的时候,许是叶衡父子早已经料到会有变数,提前就与府中大管家交待过,此刻纵使侯府被围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可府中却还没有闹腾起来。
身下一阵紧一阵松,萧晗知道这是阵痛袭来,一抹痛色不由卷上了眼眸,“我只怕是要生了……”又看向梳云,“快去将稳婆叫来!”
容太医只怕是请不到了,眼下侯府被团团围住,可稳婆却是住在侯府的,就是怕临产前的这一个月萧晗会随时发作。
“是……奴婢马上去。”
见着萧晗这模样梳云一时也有些慌乱,赶忙转身往外跑去。
兰衣紧张地握住了萧晗的手,“少夫人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又叫来了屋外的小丫环,命她们去烧了热水,再准备生孩子一应用品,这些都是提前备下的,临到要用了拿出来就是。
蒋氏与罗氏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庆余堂”里,见着萧晗在床上痛苦的模样也不由焦急起来。
“原本就是要瞒住她的,眼下却提前发作了,可如何是好?”
蒋氏的额头起了层薄汗,如今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府中,连萧晗都这般模样,她一下就觉得失了主心骨。
又加之侯府被人给围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她心里担忧地不得了。
“大嫂别急,衡哥儿媳妇也就提前了半个月生产,算不得太早……他们定会母子平安的!”
罗氏一边安慰着蒋氏,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丫环婆子做事。
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变故都是因为叶繁引起的,可这小子如今还没个定性天天闹腾,在锦卫衣大牢里呆了几天才被放出来,如今被她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希望是这样。”
蒋氏咬了咬唇,这多事之秋,他们夫妻也不止一次暗自商量过,今日的一劫也许早就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快了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娘……”
阵痛来得越来越频繁,萧晗只觉得亵衣都被汗水给湿透了,虽然跟着稳婆的吩咐调整着自己呼吸的节奏,可那疼痛袭来时她当真想将肚子给一刀剖开。
“怎么了?”
听到萧晗的呼唤,蒋氏赶忙坐在床边来握了她的手,宽慰道:“你别担心,安心产子就是,那些人……”微微一顿后又挤出了个笑容,“那些人眼下没有动作,想来是结局未明他们也不敢硬闯的。”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蒋氏心里也有些没底,这话里另一个意思萧晗也听得出来,若是有个定论与结果了,只怕侯府便不会是眼下这般了,要么血腥满地,要么否极泰来。
“夫君也与我说过……我相信他……他和爹爹都能平安归来……”
萧晗说完这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一个阵痛袭卷而上,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死咬着唇才将这痛楚化作了一声呜咽吞下肚里,只虚弱地看向蒋氏,“我这里没事的,府中还要娘主持大局……”目光又扫了一眼罗氏,“有二婶帮着娘我是放心的……可四婶他们那里……”
萧晗一袭话提醒了罗氏,她不由面色一凛。
四房的人可是唯恐天下不乱,若是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出了乱子岂不是要闹得府中人心惶惶。
想到这里,罗氏眸中划过一抹坚决,起身道:“大婶,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着老夫人与四弟妹,断不会让府里出什么岔子的。”
“那就有劳你了。”
蒋氏点了点头,她从来也没有与老夫人针锋相对过,可眼下是特殊时期也容不得出错,罗氏能够站出来帮她一把她自然感激得很。
她眼下顾着萧晗的确是不能轻易离开的,叶衡将这个宝贝媳妇交到了她的手里,她就要护得他们母子平安。
罗氏点了点头,又看了萧晗一眼这才带着一众丫环婆子转身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萧晗却觉得这痛感正在被无限地延长,肚子里的小家伙明明是很想出来的,可却仿佛隔着一层阻碍怎么也出不了,她心里也着急,又觉得力气渐失,不由软软地躺在了床榻上。
“先吃碗鸡汤面,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促就的,能在明儿个一早生下来都算不错了!”
蒋氏亲自端了面喂萧晗,兰衣赶快将她给扶了起来,又小心地在萧晗身后垫上了软垫让她靠着。
萧晗实在是不想吃东西,可不吃东西就没有力气,她只能强迫自己张嘴咽下,一双眼睛疲惫地都不想睁开,只能机械地在蒋氏的喂食下慢慢地吞咽。
梳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禀报了一声,“府外又来了一队人马,看模样像是二舅爷!”说着眸中泛着惊喜地望向了萧晗。
“是我二哥?”
萧晗闻言精神一震,紧闭的眸子陡然睁开,只一眨不眨地望向梳云,“你可确定?”
“奴婢本是听人说还不敢确定,是自己悄悄地爬到了屋檐上一看,果真是二舅爷,他还带着好些身着甲胄的卫士。”梳云说到这里也是振奋了起来,又道:“大少爷与世子爷如今都不在府中,可三少爷已经将府中的侍卫都聚集到了一起,说是府外若是有了动静,他们便与二舅爷里应外合!”
“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一半的心了。”
蒋氏紧绷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只握紧了萧晗的手道:“听到了没,你二哥如今正守在我们府外呢,等着你平安生子衡儿与他爹爹一定也能回来,你要努把力啊!”
“嗯!”
萧晗重重地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没有放弃,她也不能因为一点困难便丧失了信心,孩子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她统统都要他们平安无事!
“少夫人,使劲!”
稳婆在一旁抹着汗,一边引导着萧晗,一边指挥着丫环端水再拿干净的白布来。
血水混杂着看不清的污物在萧晗身下流淌着,她咬紧了牙关使力,几次三番下来才觉得有东西涌出了身下,耳边是稳婆惊喜的声音,“孩子出来了,孩子出来了……是个哥儿!”紧接着便是哇哇的啼哭声。
蒋氏抱着孩子看了一眼,眸中不由浸出了泪水,“这孩子长得像衡儿小时候,我这就叫人给好好洗干净!”
萧晗也想撑起来看看这孩子,这刚一动便觉得肚子难受,稳婆忙拍了拍腿道:“老身忘记了,少夫人怀的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呢!”
萧晗欲哭无泪,刚才那轮使力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真是动也不想动。
蒋氏这时却抱着孩子蹲了下来,特意将孩子给凑到了她面前,“衡哥儿媳妇,你快看看孩子多可爱,你要努力啊,再生下一个就好!”
萧晗睁眼看了看孩子。
孩子头上还有未去的血污,一张脸看起来红红小小的,被包裹在襁褓里显得是那么瘦弱,可哭声却是那般坚强,她一下便觉得有了力气,咬咬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生产。
蒋氏看得眼眶湿润,赶忙将孩子给抱了出去。
为母则强,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
萧晗已经生下一个孩子了,肚子里还有一个自然也不能歇着,她一直听着稳婆的口令用力再用力,最后已经痛到麻木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稳婆将孩子抱过来让她看了一眼,萧晗疲倦地眨了眨眼,终于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在她晕睡之前似乎隐约听见了一阵兵器交击的声音,因为隔得太远她也听不真切,只模模糊糊的,一切宛如梦中。
直到第二日醒过来时,叶衡已经坐在了床沿边一脸心疼地看向她。
“你回来了……”
萧晗一开口便觉得嗓音嘶哑,叶衡赶忙倒了温水喂她,又将她撑坐着扶了起来倚在自己怀中,紧握了她的手道:“我瞧见孩子了,哥儿很健康,姐儿看起来稍稍小些,不过容太医也来看过,说他们都很好!”
“宫里如何了?”
萧晗探手摸了摸叶衡颌下的胡茬,只要他回来她就安心了,这样说来应该是宫里的事情尘埃落定,连侯府外也少了那许多的声响,也不知道萧时是不是安全……
“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慢慢说给你听。”
叶衡接过了身后兰衣递来的鱼片粥,一点一点小心吹冷了才喂到萧晗的嘴里,他的面色虽然很疲倦,可却掩不住眸中那抹异样的神采,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不一样,沉稳淡然得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萧晗只瞅了他一眼便放心了,用完粥后又问了两个孩子的去向,知道奶娘正在给他们喂奶便笑道:“我原本还想自己喂的,可娘说两个孩子我一个人铁定不够喂,又不好喂了这个少了那个,索性就全交给奶娘了。”
“眼下你本就该好好休息,我看就让奶娘喂着,你也能好好缓口气。”
叶衡说着便将萧晗揽入了怀中,片刻后才轻叹一声,“这一次当真是好险,差一点我与爹只怕都回不来了!”
萧晗心头一紧,赶忙转头看向叶衡,“眼下怎么样了,我二哥可还好?”
“你放心,他壮得像头牛似的,就是胳膊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
叶衡说着才将昨夜宫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萧晗听,虽然他说得很是平静,但萧晗听着不难想见其中的惊心动魄,虽然早就预见到经过这次的事情吕贵妃他们会忍不住先下手为强,但真的到了那一步还是不免让人心惊!
昨夜宫里自是如往常一般早早闭了宫门,可五皇子带领一队人马却是悄悄地溜了进去直逼皇上的寝宫,另一队人马却是往东宫而去。
他们这是想先发制人,一箭双雕!
这些人潜伏在夜色中,如同随时都能噬人的猛兽一般,磨着尖亮的爪牙伺机而动。
也幸好这段日子叶衡他们都没放松警惕,等着五皇子逼宫之事已成,他们父子俩当场就冲了进来将五皇子给拿下,而隐藏的御林军也一拥而上斩杀了其余的谋逆之人。
太子那边则有叶晋带领禁军拱卫着,只是隐在暗处等他们入瓮,这才一网成擒。
也就是因为他们提前调动了岗位撤走了禁军,这才给敌人造成了一个假象,引着他们先动了手,才能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过程自然是惨烈而血腥的,其中也不乏凶险,但最后还是他们棋高一招,化险为夷。
萧晗听了之后胸脯上下起伏,久久都不能平静,又忍不住问叶衡,“那如今五皇子谋逆被捕,吕贵妃自然也落不得好,那这么说太子他……”可是有望再得皇上看重?
“这个不好说。”
叶衡神色微凛,接着缓缓摇了摇头,“皇后被五皇子这事气得不轻,眼下都还没有缓过劲来,我瞧着他一下之间老了十岁不止……”一顿又道:“正是这个节骨眼上不好提太子的事,先料理了五皇子他们的事情再说吧。”
“也对。”
萧晗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定,旋即又似想起了什么,眸子微眯,“那刘敬他……”
刘敬做过的事情她不会忘记,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但种种迹象都指向他,她不会轻易地放过。
“刘敬已经被打入大牢,刘家的人也被羁押,待我一一审过他们再与你说。”叶衡握了握萧晗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会一一让他招认的。”又抚了抚萧晗略有些消瘦的脸庞,“如今你就好好坐月子,其他的都不要多想。”
“嗯。”
萧晗轻轻点头,想起两个初生的孩子她的心中也溢满了柔情,不由靠近了叶衡的肩头轻声道:“两个孩子的乳名还没取呢,你是他们的爹爹,给想个名字吧!”
“好……”
叶衡点头便认真思考了起来,片刻后才道:“就叫元哥儿和如姐儿可好,元哥儿是哥哥今后自然要照应着妹妹。”
“元哥儿……如姐儿……”
萧晗轻轻念了念这几个字眼,眉宇间便多了一抹亮色,又对叶衡促狭道:“你这是偏疼女儿,叫如姐儿是希望她今后事事如意不成?”
“还是娘子懂得为夫的心!”
叶衡哈哈一笑,倒是将压在肩上多日的担子暂且放下,又见奶娘抱了元哥儿与如姐儿过来不由一手一个接过抱到床前给萧晗细看。
屋内不时地传来阵阵欢笑,那场面好不温馨。
后记:
虽然吕贵妃与五皇子因谋逆之事让皇上大失所望,但念着这些年的情分,皇上只将他们母子圈禁,其余涉案人等一律斩首示众,家中成年男子发配充军,女眷幼童则流放边塞,盛极一时的吕氏家族就此败落。
柴郡主与吕贵妃侄儿的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叶衡原本是想处置了柴郡主,可还是让太后给拦下了并为柴郡主作保,祖孙俩个一起远离京城长住寺庙吃斋念佛,再不轻易回宫。
刘敬作为五皇子一案的帮兄自然被处以了极刑,而刘家人都因他获罪不得善终。
因刘启明不在京城反而逃过了这一劫,之后萧晗托叶衡带了口信给岳海川,让刘启明隐姓埋名,最好永世不要入京。
刘氏因为这事彻底崩溃,没有了娘家的依仗今后在萧老夫人跟前她只能活得战战兢兢,再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而萧昐因为妒嫉自己的表姐抢了季涛的宠爱经常与他争吵,两夫妻的关系也每况愈下,日子过得十分凄楚。
太子失德不宜再担当储君之位,由蒋阁老等一众大臣上书,皇上最终改立陈妃所出的六皇子为太子。
皇后娘娘见大势已去不得不放下心中执念,整个人却一下苍老了十岁不止,又加之不久之前的郁结,终日缠绵病榻。
因先太子之事皇上对莱娅公主有愧,却又不想失去与西番交好的机会,在陈妃的建议下许了莱娅公主自选夫婿,这便成就了公主与叶繁这对小情侣。
虽然储君更迭,但因着陈妃的父亲本就是蒋阁老一系,这次的改立并没有给长宁侯府带来什么影响,但叶衡却请旨远调边关,不想再卷入京城的是非中,带着妻儿自去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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