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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的盯着孤叶和火儿在山边细细的采摘草药,慕童仰躺在草地上,痴痴的仰望着天空,天上云卷云舒,花香阵阵,禁不住便睡了过去,阳光鼎盛得令人心情如此愉悦,就连在梦中,也快乐的展颜欢笑。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时,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片馨香的梦境之中,孤叶坐在自己左侧,为自己挡住西沉的阳光,火儿站在她的膝上,听她柔声讲述手中草药的功效,她身侧的背篓里,满载着草药和馨香的花朵,看她面上的笑,突然觉得她的眼神很美,那么的清澈,和传说中的七海之源一模一样。
翻身坐起,孤叶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即展颜一笑,“殿下,原来你醒了,咱们回去吧!”
“孤叶,我听说当年鲛皇冰澈在七海之源击败七海的鲛人军队,成为鲛人王国唯一的皇帝,他最爱的,便是七海之源的星空,”慕童走到孤叶身边坐了下来,与她并肩坐在山梁之上,眺望着西沉的夕阳,“每逢他心烦意乱之际,他便会到七海之源静坐,直到心情恢复平静为止,可惜木蝴蝶对我说,七海之源是天下间最寒冷之地,人类根本无法踏足,我真想到七海之源去看看那片令鲛皇如此沉迷的星空,孤叶,你曾经去过七海之源,那里果真是世上最美的地方吗?”
“嗯,”孤叶对慕童肯定的点了点头,“那里是最美的地方,鲛皇大人说,那片星空是他的父亲为他召唤出来的,鲛皇大人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死去了,她的母亲并不喜欢月圆之夜。反而喜欢在繁星漫天的夜晚带他飘浮在海中,静静的看着那些繁星在天空闪烁,鲛皇大人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的父亲便带着他到了七海之源,那个时候,七海之源是一片混沌,他的父亲如神一般站在圣泉之侧,用三叉戟将天与地划分开来,又为他召唤出漫天的繁星,说那片星空只属于他。永远只属于他。”
原来七海之源竟然有这般美妙的传说,禁不住绽出笑来,“那么鲛皇为什么又要在那里约战七海的鲛人军团?”
“因为鲛皇大人觉得圣泉的泉水才能洗清血的腥味儿。”孤叶一边说,一边从侧袋里取出百晓生送给她的七海之源,“你看,这里就是七海之源,是阁主大人送给我的。殿下喜欢吗?”
那果真是世上最纯净的天空,清澈而透明,滤清了这世间一切的污秽,只觉得自己是那般的肮脏,几乎有无处可以容身的感觉,入迷的凝视着那片不属于世间的天空。“这般的美,我真想亲眼到那里去看一看。”
“待孔雀哥哥回到帝都,我便求他带你一同到七海之源去。”孤叶纯净的笑容一如那方美丽的夜空,“殿下,鲛皇大人一定会喜欢你的,他会为你在七海之源召唤出神一般的光。”
执着孤叶的手,慢慢走进城门。心思仿佛还留在那片被冰雪封锁的大地,鲛皇冰澈?真真的羡慕孤叶能够认识这个神话中的人物。在世间的一应传说中,他美得就像天下间最纯净的冰雪,真真的不明白,在红尘俗世中,关于鲛人的传说总是充满了血腥与恐惧,偏偏鲛皇冰澈总是能与极美的东西联系在一块儿,究竟是什么令他在世间人的眼中幻化得这般美呢?
“孤叶,鲛皇果真会出现在你的梦境之中吗?”慕童有些羡慕,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期待着有一日能够成为鲛皇那般传说中的人物,“你能问问他过去的那些参加吗?他是如何战胜七海的鲛人,成为真正的王者。”
“好啊!”孤叶走到街边的点心铺中,为火儿买了两枚肉馅的点心,“殿下还想知道什么?昨日鲛皇大人已经解除了封印,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一边谈论着鲛皇,一边走向质子府,那般的快乐,却看见莫濡面色铁青的站在质子府门外,他冷冷的注视着慕童与孤叶相执的手,慕童愣怔片刻,这才躬身向他行礼,“陛下……。”
“好了,”莫濡的声音很冷,和他的眼神一般冰冷,“我想问你,碧潮姑娘与你很熟吗?晨间我看她,似乎很关心你。”
没想到仍未避开,慕童缓缓放开孤叶的手,他觉得莫濡此刻很可怜,为了一个女子,以帝皇之尊向一个质子兴师问罪,这难道不是世间最可笑之事?自己要如何回应呢?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倾心于碧潮,她绝世的美貌在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时,已令自己倾倒,告诉他自己不敢与她新近,是因为惧怕他的淫威?告诉他自己此刻心中真恨不能将他打倒在地,也要跑到天机阁去告诉碧潮在自己心里,是如何的爱恋着她?不能,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因为自己需要保全性命。
“陛下,碧潮姑娘曾作为阁主大人的特使护送臣回帝都,因此认识,却不熟悉,”慕童彬彬有礼,自幼受过的训练让他的心如同冰峰一般,常人难以逾越一窥究竟,“陛下若想问臣关于碧潮姑娘,请恕臣无能,孤叶,请进府通知木管家,让他打开中门,请陛下进府小坐。”
背着背篓走进侧门,莫濡冷冷的转过身,“这个女孩子是百晓生的亲信?她如何会在质子府中?”
“陛下,孤叶是阁主大人派到质子府侍候我的,木管家见她对草药颇有见解,便收她为徒,”慕童小心翼翼的描述着孤叶尴尬的身份,他突然觉得奇怪,为何晨间百晓生会暗示莫濡孤叶的意见对他而言非常的重要,此时心中一动,难道百晓生是在暗示莫濡,孤叶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获得孤叶的认可,便是获得了他的支持,心头巨震,不由暗怪自己粗心,竟然到了此刻才明白百晓生的用意,“这孩子心地纯良,与质子府上下人等都很投缘。”
说话间。木蝴蝶已经打开中门,率领着质子府一干人等垂手站在门外,静候着莫濡的光临,孤叶与火儿坐在长廊的木椅上,好奇的注视着莫濡铁青的面色,“朕……,朕有些不适,你们……。”
话未说完,莫濡已经如同逃一般的大步离开,孤叶好奇的眨着眼眸。看慕童面色凝重的走进府门,“孤叶,你帮我带封信给碧潮好吗?”
夜晚的秘境。闪烁着点点的萤光,孤叶独自坐在黑暗中,注视身穿白袍走向碧潮的慕童,他今日显然是特意的修饰过自己,昭示着他是怎样的重视此次的会面。想必碧潮也不例外,她本就美貌惊人,只需粗粗的修饰,便已倾国倾城。
“你觉得难过吗?”不知何时,鲛皇坐在了孤叶身边,他轻轻的抚着孤叶的发髻。“如果你想哭,就到我怀里哭一会儿,这世间的人。大多沉迷于色相之中,这位人类的世子当然也不例外,傻孩子,你这般的喜欢他,为何不告诉他呢?”
扑在鲛皇怀里。眼泪一滴一滴的化为鲛珠,泣不成声。火儿焦急的不住低声鸣叫,仿佛在劝解孤叶抑制自己的悲哀,“大人,孤叶知道自己长得丑,殿下定不会欢喜,可是看着他喜欢碧潮姐姐,孤叶仍然觉得痛苦,觉得伤心。”
“孔雀呢?”鲛皇轻轻的抚着不住抽泣的孤叶,“孔雀很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在孤叶心里,孔雀哥哥是哥哥,”孤叶一边说,一边擦拭着眼泪,火儿将鲛珠一粒一粒的收到孤叶的侧袋中,“没关系的,鲛皇大人,孤叶一会儿就不会伤心了,因为殿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孤叶应该为他觉得快乐。”
“只要孤叶愿意,我去杀了碧潮如何?”鲛皇的声音冰冷得令人恐惧,“只要孤叶高兴,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愿意做?”
“不要,”孤叶焦急的拉着鲛皇的手,“大人不要,孤是自己喜欢殿下,不关他人的事,更不是碧潮姐姐的错,鲛皇大人不要杀人。”
“傻孩子,你不杀了她,总有一日慕童也会杀了她,”鲛皇面上浮出诡异的笑,“百晓生会逼迫慕童娶你为妻,否则,今日他不会当着慕童的面,征求你的意见,他那般做,便是暗示慕童,你对他很重要,以慕童的智慧,如何不能心领神会,今日,他便是来与碧潮一刀两断,只可惜,就算他这般做,莫濡也不会放过他。”
“大人可以帮帮他吗?”孤叶惊骇莫明的瞪大眼睛,“殿下会死吗?陛下会杀了他吗?”
“我不能出手,”鲛皇将孤叶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仿佛在哄她入睡一般,“你得记住,这世间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争取,你喜欢他,你便要自己去争取,你这般做,便是将你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给他人,你愿意吗?”
“如果殿下觉得幸福,那么孤叶便会幸福,”孤叶依偎在鲛皇怀里,“大人从前也这般说过,只要自己喜欢的人幸福,那么大人便会觉得幸福。”
“傻孩子,”鲛皇突然笑了,他伸手将火儿托在孤叶身前,“我说了那许多的话,你却只住了这一句,好了,我要走了,不要哭,因为你一哭,一切都会变成很恐怖,所以无论你多伤心,也不要哭。”
坐在黑暗中,看火儿闪烁着微微的红光,孤叶突然笑了,她低声道:“火儿,你看我笑得漂亮吗?是不是和从前一样,无论我多伤心,我都笑得这般美。”
吱吱的叫着,火儿担忧的注视着孤叶仍然悲伤的脸 ,孤叶轻声道:“好了,我再伤心一会儿,只一会儿,我便会和从前一般模样。”
慕童回到亭中时,孤叶对他微微笑着,“殿下,碧潮姐姐看到你,一定非常快乐吧!”
“我们回去吧!”慕童对孤叶伸出手,“相思子很快要回宁州,有许多的事,我要拜托他,以后不要再提碧潮,即使她不嫁给陛下,也与我再无关系了,明白了吗?”
不知所措的跟随着慕童前行,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鲛皇重又出现在亭中,百晓生踏着黑暗走到他身边,“你让我安排的事,我已经做当。但看上去,你会失望。”
“我并不失望,我怕你会失望,”鲛皇非常的冷淡,他紧紧的锁着眉头,“我怕此事操之过急,就算慕童愿意,孤叶也不愿,这个孩子,总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他人。”
“是的,”百晓生仿佛在冷笑,他坐在适才孤叶坐着的位置。从木椅下拈起一粒鲛珠,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那粒闪烁着无比光华的珠子,“她的心肠太柔软了,全然不似鲛人,如果你们能够选择。一定不会选择她背负诅咒吧!”
沉默了许久,鲛皇缓缓的转身,“你以为真是我们选择的孤叶吗?当我们发现孤叶便是那命定之人时,我们和你一般的惊讶,那孩子本不应背负那么多,可惜那是她的命。我们唯一能做的,是让她过得不那么痛苦。”
“她其实身在地狱,”百晓生的语气异样的冷淡。“在尘世之间,我们都生活在地狱之中。”
“这并不像是天机阁的阁主能说出的话,”鲛皇冷然的转身,他仿佛不想让谈话继续下去,“你这般的沮丧。是因为你在圣泉看到了你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你怎么能用东西来形容她?”百晓生突然暴怒了,“她毕竟是你们鲛人的祭师。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葬在七海之源?你应该知道她有多恐惧孤单。”
“她不是孤身一人,”鲛皇突然微笑了,那笑容仿佛令漫天的星光都在那一刻凋谢,“你道银月城是在归墟之地?你道所有的鲛人都能去归墟之地?你忘了她是你的妻子,作为人类的妻子,她怎么可能回到归墟之地。”
“和她在一块儿的是谁?”百晓生紧紧的握着拳头,“是谁在那儿陪她?”
“樱,”鲛皇淡然一笑,“除了樱之外,我想她不希望任何人在那里出现,我在冰海之中种下血樱花时,并没有想过有一日那里会是祭的长眠之所,她一直不喜欢七海之源,因为她觉得那里着实太冷,可是圣泉的水能够令她永远的美丽,所以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那里作为她的长眠之地。”
沉默了良久,百晓生缓缓起身,“我知道没有你的许可,孤叶不可能带我到圣泉去,如果有一日,我百老归老,你能否让孤叶送我与祭团聚?”
“你已是半神之人,我如何能够阻挡你,”鲛皇面上浮出嘲讽的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若非你一意孤行,你与祭又何止于生死相隔?孤叶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思念,只要孤叶活着一日,祭便永远不会消失,我不知你是否会如当初杀了樱一般的对孤叶动手,但我想,祭的心里,其实早已原谅了你。”
说完,鲛皇凭空消失在黑暗之中,百晓生默默的静坐,直到天色微明,才缓缓起身,他将孤叶落下的那粒鲛珠放进袖中,踏着晨露,走出秘境,赤瞳与黑焰并肩而立,一见他,两人面上都浮出释然的神情,赤瞳与黑焰躬身向百晓生行礼,赤瞳高声道:“大人,天行健的暴乱已被控制……。”
“赤瞳,澄天回来了吗?”百晓生打断赤瞳的回报,“我想知道宁州的情形。”
赤瞳有些不知所措的与黑焰对视一眼,黑焰低声道:“澄天已经回来了,但是身受重伤,听护送他回来的人说,在路上,那摩袭击了他,他拼尽全力才逃了回来。”
紧皱着眉,百晓生垂首而立,赤瞳和黑焰不敢出声,只是静静的候在原地,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百晓生才缓缓抬首,“那摩如何知晓他去了宁州?”
不知要如何回应?在今日之前,两人均不知道澄天去了宁州,只知道孔雀送孤叶回南荒那一日,澄天莫名其妙的失踪,只说是领了阁主的密令,他的动向除了阁主,无人知晓,应是阁中最大的秘密,那摩又是如何知晓?
“好了,你们随我去看看他吧!”百晓生卷起衣袖,轻轻的干咳,面上浮出一丝潮红,“许久没有下雨了,天这般的旱,黑焰,你若无事,就帮帮白羽吧!”
无头无脑的话,令人捉摸不透,赤瞳从黑焰闪烁的目光中推测,他与自己一般的忐忑,走进澄天居住的望天阁,只觉得药味儿刺鼻,那沉重的药味儿仿佛要掩盖其他的气味儿一般刺鼻,禁不住皱了皱眉。
“澄天,”百晓生坐在榻边,神情淡然的注视着面色灰败的澄天,“那摩是如何发现你的行踪?”
眯着眼睛,澄天几乎是气若游丝,看到百晓生,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阁主,那一日我行到瓜州渡,在渡头遇到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那女子定然要与属下共乘一船,说是急着回家,属下看她弱质纤纤,便没有回绝,船到江中,那女子发难,幻术极其怪异,属下拼尽全力,才击退了她,心知不妙,弃船上岸,趁着夜色想要逃走,不知半个时辰之后,便被那摩发现,一招便打伤了属下,属下滚进江中,幸得江流湍急,才侥幸捡得性命。”
听上去这般的突兀,那黑袍女子是谁?为何无缘无故的袭击他?就算是天行健的人,瓜州渡已是天机阁控制之地,四处都是教众,他们为何要挑在瓜州渡动手?真真的令人费解?
百晓生轻轻拈须,面上突然浮出一丝淡笑,“澄天,你说是那摩袭击了你,他用的是那一招?”
“属下全然没有看得清楚,”澄天眼中突然浮现出惊恐的神情,“属下只觉得眼前白光闪过,胸口便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表面全无半点儿伤痕,但是五腑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是那摩的绝招之一,斗转星移,”百晓生站起身,推开窗户,云气立时漫了进来,屋中的一切都被浓雾笼罩,他的身影在雾气之中时隐时现,“他已经知道你到宁州的目的了,我想他是为了保护秘密不被泄露。”
“阁主,”澄天挣扎着想要起身,“请恕属下无能,属下到宁州一年,仍未发现光……。”
“好了,”百晓生猛的转身,袍袖轻挥,屋中的浓雾立时消散,窗户重又紧闭,“你受伤不轻,这些时日好好儿的将养,赤瞳,传木微和碧潮前来见我。”
碧潮眼眸微红,眼皮浮肿,想是哭过,赤瞳有些好奇,昨日收孤叶的飞鸽传信,碧潮兴奋的神情至今难忘,为何今日又是这般模样,百晓生目光冷厉,如同雷霆一般,“碧潮,你昨夜又去见过慕童?”
不敢否认,碧潮深深的埋首,百晓生勃然大怒,“你明知那是禁忌,为何还要触犯?”
“阁主,”碧潮恐惧得浑身发抖,“孤叶传信给我,说殿下有事相商,属下想没有离开天机阁,便不算违反阁主的禁令……。”
“你敢将错推给孤叶?”百晓生眯着眼眸,目光如同尖针,一众的人,如碧潮一般的恐惧,齐齐的跪伏在地,“你主掌阁中奖罚,你自己说,违反禁令按照阁中规矩,要如何惩罚?”
“碧潮知错,”碧潮跪伏地,“碧潮立刻上忘情峰自省。”
“你去吧!”百晓生的语气毫不容情,赤瞳生生的将求情之言吞进肚中,“一个月之期,希望你真的能斩断孽情。”
目送着碧潮被罚戒使带走,赤瞳转过身,他目光触到百晓生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明白了百晓生的苦衷,半个月后,碧潮将执成人之礼,那个时候,她便再无借口可以推脱莫濡的求亲,碧潮再要行成人之礼,就得等一年之后的清辉满月节,一年的光荫,存有太多的变数,也许那个时候,莫濡便不会再是碧潮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