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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狂风将胡栋梁狠狠地推飞,而后砸到了崖壁上。
嚣张的尘土漫天。滚落的巨大碎石顷刻间便阻隔在了的视线前,他看不到景阳和张玲朝着峡谷深处逃遁去的身影,然而却深刻明白这个事实。
“张玲——”他吐出数口鲜血,拄着银色长枪,一口血牙中间猩红的舌头卷曲,发出不甘的怒吼。
这极度疯狂的嘶喊,惹得崖壁上方那广袤的森林中惊鸟阵阵。
……
景阳背着张玲,飞快地跑着,崖壁那千篇一律的景色不断地朝后倒退着。
张玲此时已经再度重伤,景阳数天的治愈和她自我的调息统统白费,现在的她,再度成了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尝试杀死的脆弱女子。
景阳的左手无法用力,只能用右手单手托着张玲肥胖的身躯,单手托着身无寸缕的张玲,难免会碰触到很多不该碰触的肌肤,不过因为景阳穿着黑甲,而张玲本身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所以并不尴尬。
也幸亏景阳身体力量不弱,也才能够托住她的丰腴。
脸色微显苍白的景阳不停地往前跑,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栋梁会追上来,以现在他们二人的实力,面对他根本就是必死无疑。
一边跑,一边用不断流着鲜血的左手,艰难地从黑甲之前藏爆气石的暗槽里取出藏在里面的,本就研磨好的草药,含进嘴里,而后用嘴将其敷在手臂上那两个骇然血洞上,这样,那流不休的鲜血才慢慢止了下来。
“你怎样?”景阳喘着重气,问道。
张玲的脸白如纸,她整个肌肤都白如纸,身躯间歇着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有鲜血从惨白的嘴唇上流出来。
血流在黑甲上,流在她不断起伏地胸脯上。
因为强行发功,之前的伤势全部爆发,以至于伤得比数天之前还要重。
现在的她无疑是她这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但是就像她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依然一往无前,那无比傲然而出的一剑一样,她从来不懂得低头。
就算是低处有把飞来的剑,她的生命唯留一息,她也不会去低头。
“很好。”
景阳有些不喜,道:“伤成这样还好。”
张玲望着前方根本看不见头的峡谷,眼中黯然无光,道:“只要还没死,就还好。”
死,这个字很陌生。
对张玲来说,很陌生。
因为从来都是人家死在她的身前,而她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等濒死的感觉。
她曾幻想过,自己会死在谁的手里,或许是南宫蝠,或许是卫剑,或许是那生活在北方严寒雪原中的冰蝉子。
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要死在一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七星武者的手上。
她曾认为,自己死在那些和自己难分伯仲的强者的手上,或许会有不甘,但是应该还是会坦然。
她不知为什么,现在的自己,竟然也有一丝坦然。
“死,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她蓦然开口。
景阳将她的身子往上蹭了蹭,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汗水不断地滚落着,挤着牙道:“你在说什么?”
“因为很多年前我就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所以死,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张玲十分缓慢无力地说出了这段话。
这段话,也是她的心声。
她的一生,很传奇,很了不起,足以名载史册,但是其实,她一直很孤独。
孤独宛如独自活在云海的仙人。
孤独,以至于在师父和在乎的那个男人死去后,根本不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
所以她选择为了报仇而活,加入了神武帝组建的最可怕的顶尖部门——武神监,也就是杀武司。
后来她迎来了失败,她觉得自己要为了骄傲而活,所以闭关十年,只为打败游水剑。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可怜,自己说厌恶凡尘,却还不如一个凡人,因为她可悲到要去这么生硬地去找活下去的理由。
景阳的呼吸愈发地粗重,他很累,但是不敢停下来,必须忍着伤痛,继续朝前跑。
“你必须停下来处理一下你的伤,否则极有可能让你的左手彻底废掉。”
张玲那布满血丝,仿佛根本就要睁不开的眼睛,瞥了一眼景阳的伤口,像是耳语一般低声道。
景阳的耳朵就在她的唇畔,所以听得很清楚。
他余光看着张玲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张像是要破碎的脸,咬了咬牙,道:“我只知道停下来处理伤口,我们就会死。”
他们清楚爆气石以及那拦截路的碎石根本就抵挡不了多少时间,而且他们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对胡栋梁而言,其实根本不怕追丢他们。
之所以要让张玲拼命使得两人和胡栋梁交换方位后再使用爆气石,为的就是朝着峡谷里冲锋,因为他们不敢往回走,往回走随时有可能遇到黑甲军,而且随着南宫蝠出关时日的逼近,他们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所以景阳选择了换位,然后继续往前。
可是景阳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样一个决定会给张玲带来如此惨重的代价。
会让两人陷入这样的境地。
“我错了,我们应该直接往后跑,这样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们也不会陷入这个险境。”景阳自责道。
往后跑虽然会耽误很多时间,可能会撞上黑甲军,但是跑不了太久就能冲出峡谷,然后有茂密的森林掩护。
尽管这些丛林掩护对胡栋梁这等级别的强者来说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总归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张玲有些失望,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直展现出连她都为之赞叹的闪光点的少年,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然而她的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所以她闭上了双眼,呢喃道:
“你说得好幼稚。”
景阳叹口气,也觉得这句话的确没意义。
决策便是决策,做了又哪里有后悔的。况且这样做未必错,那样做未必对。
他没想到,自己因为太过焦急,而乱了心。
景阳想问问是什么样的仇恨。他知道张玲杀过不少人,每一个武者都杀过不少人,然而居然连她自己都能记得,想必十五年前的那次杀人是十分刻骨铭心的。
但是他看到张玲闭上了双眼,没有再说话,呼吸稍显均匀。
她昏了过去。
“本来是想依靠你的身份,来保全我,没想到现在却因为你的身份,让自己险到这个险境。”景阳心中如是想。
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
本来自己是想杀她的,现在又在拼命救她,而且她丝毫都不意外,自己会救她。
景阳摇摇头,而后看着前方,坚定不移地卖力跑动。
后方不知多远,胡栋梁已然起身开始了追逐。
然而他并没有像景阳所想的那样暴躁,那样急追,而是不急不缓地向前跑着。
他再次等候张玲,自然是研究过这条狭长的峡谷的,这峡谷里若是以景阳的速度不休不眠地跑,也至少要到明天正午才能到出口。
而他知道张玲重伤,景阳不能不休不眠地跑,以他此时的速度保持下去,完全可以追上,他不需要消耗太多体力。
而且,他清楚,这峡谷的末端,有什么。
所以他根本不惧怕,自己追不上。
他的嘴角勾勒起十分满足的笑,笑得很其猖狂。
铃铛剑仙,你可曾想过,无论你如何拼搏,最终还是要死在我这个,平日根本不可能入你眼的,七星武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