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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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长发泛着朦胧梦幻的圣光，如水中随着波浪摇曳的水草无风飘动，洁白的服饰简单没有复杂的花纹装饰，却比任何繁琐华丽的衣服都要适合，朴素的美十分突出，魔法师戴些有特殊作用的首饰是很平常的，但他没有任何首饰，孑然一身，连法杖都没有。

    步入黑暗的黑海，深沉粘稠的恶意似遇见天敌般畏惧的后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这就是实力，不需要刻意净化，任何恶意都无法挡在他的面前，其存在便是无声的威胁。

    神圣的光芒笼罩着他，金发飘摇，金色的眼睛温柔仁慈悲天悯人，圣洁之下透出淡淡的忧伤，似擦不掉的颜色粘附在眼底深处，无论注视什么，都是温柔的，仁慈的，包容的，以及忧伤的。

    路亚修在黑暗的通道里笔直前进，毫无阻拦进入到黑海最深处，在这里，恶神正等着他。

    恶神的面容熟悉极了，路亚修从来没有遗忘过，少女被魔法阵召唤到他面前一脸茫然懵懂以及被翻涌而来的恶意淹没撕碎的扭曲脸孔，少女不是他想找的人，亦是他想找的人。他那个在他被弑神的惩罚卷入虚无空间时大喊着一定会为他报仇的任性弟子啊，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所以挣脱虚无空间后第一时间去找，担心她闯下无法收拾的大祸玩火*，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决心弑神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担心过自己的命运，堵上自己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若是输了，将彻底消失，无论哪个时间都不再有他的存在。

    但是魔法阵召唤过来的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少女，如果他的弟子没有被卷入埃德拉斯的战火，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他的魔法阵穿越无数时空没有找到人，把某个世界的少女带了过来，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地球这个小小的星球竟然有无数个平行世界。

    他为这个结果愣了好久，在他愣神的时间里，少女惨遭不幸。

    将破碎的灵魂收集起来，一点点拼好，粘合好的灵魂遍布裂痕，少量地方缺了，他知道有一小部分被藏了起来，但是为了寻找剩下的部分延误了修复的时机得不偿失，灵魂碎片开始溃散了，不能再耽搁，所以放弃了继续搜集。黑海残留的力量粘附在上面妨碍融合，还诅咒着这个灵魂，想要修复到正常需要特殊的能抵抗黑海并保护灵魂的力量。

    研究了许久，终于找到方法。

    最初只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为灵魂制造出一副合适的躯壳，但是，当一个柔弱的婴儿在他的魔法中诞生，呱呱落地的哭声响彻耳际，脆弱的小生命嚎啕大哭着，热热的眼泪流淌着，怀抱着软的过分，好像没有骨头的小婴儿，他的想法瞬间变了。

    那是感动，没错，看见世界上最美的奇迹，他感动了，许久许久不再有的感动，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感动。

    宠爱她，保护她，教导她，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而被黑海吞没的灵魂碎片也在成长，负面的能量是她成长的养分，以恶灌输，最终变成了恶神。

    与娜娜莉完全相反。

    脸的五官没有太多变化，不过细节上有细微的调整，平凡的脸显得妩媚妖冶，如同最美的罂粟。

    为了应付诸神的恶念，他做了许多研究，地球曾经的洪荒时代就是最大的成果，大概埃德拉斯现在如火如荼的战火相当于洪荒曾经的龙凤麒麟之战吧，不打得头皮血流精疲力尽元气大失再也没有力气打是不会停下来，打的天地变色生灵涂炭，许多种族在这场战争中消失，被战争淘汰。所以，他前往修真界，想要触摸更多，想要吸取经验，埃德拉斯的未来该如何走，洪荒世界或许能给出答案。

    这种探索不止一次，只不过每次都跳跃时间回到离开后不久，所以不曾被这边察觉，告诉娜娜莉自己离开的这一次，反而是没有去的。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隐到暗处做布置。

    别看诸神的恶念之海十分畏惧他的样子，也只是畏惧罢了，如果被抓到机会，会毫不留情见缝插针杀死他。

    “不愧是弑神者路亚修，即使是诸神的恶念在你面前也要瑟瑟发抖，作为以人类之身弑杀神明跻身神界超越埃德拉斯所有种族的大贤者，简直是人类的骄傲，狠狠打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的脸。这份功绩，将你的名字永远钉在史册，后人永远牢记你的名字，弑神的大贤者路亚修，为人类带来灭顶之灾的大贤者，孑然一身孤高圣洁的大贤者，人类挣扎在灭族的灾难中时，你在神界俯视吗？”赞美夸奖的话语透着浓浓的恶意，尤其是最后一句，嘲讽极了。

    路亚修没有动怒，左右扫视一圈，黑海的场景变了，豁然开朗，变化出一个熟悉的场景。阳光照下来，温暖明亮，风微微吹拂，草地摇曳似海浪一样此起彼伏，野花绽放散发着香味吸引蝴蝶和蜜蜂。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农舍互相挨着，村子周围是农田，栽种着庄稼，看起来十分普通，毫无奇特之处。

    “真是奇怪，大贤者竟然会在意这种小村子，回溯过去的记忆之眼告诉我，这里是你心中最为怀念的地方。如何，是不是非常感动，时间过去那么久，想要再看一看小村子已经不行了，总是会变的嘛。”恶神状似漫不经心的随意说，实则偷偷关注路亚修的反应，只要心灵露出一点间隙，她就有自信打败他。

    “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在回忆中看见。”路亚修从善如流的点头，神色温和，好脾气的说：“这个村子是我出生的地方，如你所见，是一个非常普通，而且小的村子，村民们都很淳朴善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七岁的时候，被卷入一场战争，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同村的朋友长辈，全都死了，只有我被路过的神殿牧师救了回去，那时候，我聆听牧师的教诲，感悟人生真谛，发誓侍奉伟大的光明神，为埃德拉斯的未来发光发热，拯救被战争笼罩的人类，为世界带来和平。”

    恶神似乎噎一下，听起来多么正直的理想，完全符合一个遭受严重打击的孩子的心理历程，可怜的幸存者从神的仆人的教诲中找到人生前进的方向，投身于神的光辉之下。

    可他把自己侍奉的神干掉了。

    心灵毫无间隙，恶神明白，这个场景并没有撼动路亚修的意志。

    场景变化，是一个美丽宁静的小城市，如同童话一样梦幻，空气里仿佛散发着和煦醉人的气息，在到处都是战争动乱的埃德拉斯，这样的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居民们带着纯粹快乐的笑容，过着幸福的生活。

    没等恶神说什么，路亚修自己主动开口，平静的陈述，“这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出生长大的地方。平静，祥和，简单，简直是我梦想中的地方，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并且交到朋友。我与他一起探讨人生，思考哲学，辩论战争与和平，感叹生老病死，哀悼不幸，敬佩为了理想而奋不顾身的英雄，诉说对未来的追求。直到一天，我从教廷的通缉令中看见了他的名字，他成为了恶魔的仆人。那个怀抱着美好希望的善良的人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棍，我无法相信，我想向他求证，是有人冤枉了他，但是我被赋予了杀死他的使命。”

    “我在这个城市见到他，和平美丽的城市不知道何时化作了废墟，长满杂草，到处是断垣残壁和枯骨。”

    “我的朋友，依旧是一个善良的人，教廷夺走了他的家乡，他一点也没有迁怒身为教廷一员的我。他加入了冥神的势力，为死去的家人和朋友祈祷，希望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不再徘徊于此世，日夜承受痛苦绝望的煎熬。”

    “我在这里，杀了他。”

    “我抱着他的尸体哭了三天，花了一天时间为他建造一个像样子的坟墓，以免祭拜的时候找不到淹没在杂草废墟中的坟墓，用三天的时间为他祈祷，祈福他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所谓的冥神只是骗局，他被作为一个邪恶的仪式的祭品施加了魔法，到了一定时间后，灵魂和*都会恶魔化变成毫无理智的低级恶魔四处作乱制造杀戮，圣光救不了他。”

    为了解救朋友的灵魂，他亲手杀死了朋友，再次饱尝失去后的泪水滋味。

    投身恶魔的罪人注定得不到神的祝福，复活的魔法无效，虔诚的信徒丝毫不怀疑神的教义。

    那是重要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恶神毫不怀疑对方的重要性，记忆之眼告诉她路亚修说的是事实，即便是诉说结局惨烈的过去片段，他的表情毫无变化，坚韧的心灵毫无破绽。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河边，一条十分普通的小河，河水清澈，鱼儿快乐的游来游去，无忧无虑，阳光照射在水面，波光粼粼，岸边都是鹅卵石。

    “这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一个异族少女，或许，我是爱着她的。”

    “在遇见她之前，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人类上，认为拯救人类就是全部，认识了她之后，我才知道，异族也在饱受战争的痛苦，无论哪个种族都有一群默默祈祷和平的存在，不是只有人类会哭会笑会经历各种悲欢离合，不是只有人类拥有善良温柔高洁勇敢等美好的品质，所有认真生活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但是，她是异族的间谍，直到死都在心心念念把情报传回去。”

    “我不恨她，我宽恕了她，我知道，她犹豫过的。她的生命，为了自己追求的理想而牺牲，有一天我或许也会为自己的理想而牺牲，我理解她的想法。”

    “我杀死了她。”

    在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朦朦胧胧的时候，亲手扼杀了萌芽。

    路亚修的记忆里有许多印象深刻的地方，每一处都拥有特别的含义，每一处都在阐释一个开头美好结局凄惨的故事，仿佛被诅咒了一样，他拯救了许多许多人，但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一路走过来总有触动他心灵的人以惨烈的方式倒下。怀着美好的希望，并不意味着得到美好的结局，命运对他真的太苛刻，一次次玩弄他的心灵。

    心灵留下的痕迹最后都变成化脓的伤口。

    每变化一次场景，路亚修都会平静的陈述其代表的含义，仿佛导游介绍风景一样，每个故事都是悲剧收尾，他的心灵却不曾动摇过一分，神给予了他很多，但是夺走他更多。

    一个个说过来，恶神的心底不知不觉开始发冷，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十分好脾气的配合，让她知道很多细节，但是深入骨髓的寒意笼罩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多么可怕的男人！

    想通过回溯过去印象深刻的场景挖掘心灵间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战略，准备的一堆话都没能说出口，挑拨嘲讽挖苦侮辱轻蔑都咽回去，没有机会吐出，不但没成功，反而被对方施加了沉重的心理压力。这个男人不是毫无心灵间隙，而是坏了。所有的梦想，所有的信念，全都坏了，被什么摧毁了。

    这种崩坏，随着平静的陈述一点点传染给他，那种无声的崩溃侵蚀了她的精神，仿佛自己也能感受到那种在压抑中坏了的感觉。

    不能再听了！

    恶神有种预感，再继续听下去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或许是自己被他的崩坏摧毁掉，那种再理所当然不过，沉默压抑中渐渐发生的崩坏。

    “我不怨恨埃德拉斯，那是我出生成长的故乡，我爱着埃德拉斯所有的生灵。”路亚修的笑容圣洁温柔，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笑，眼底的神色和表情毫无违和感。

    恶神却毫无预兆的一个激灵，瞬间有种大宇宙的恶意在对她笑的感觉，所谓光明到极致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