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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是缇骑司提督。”
“当年在......嗯,当年在邺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是太子的手下了,知道你们和北方军有冲突。当时北方军领军的,是郭费和羽花亭。”
“我知道当年燕晋大战给你们带来了好处,后来的太行山山贼覆灭,也让你们尝到了不少的甜头。”
“那些事情......都跟我有关。”
“所以.......这些事情应该能证明,我是前任的缇骑司提督了吧?”
谢神策说完,曹八岐与葛猴子两人瞪大了眼,曹八岐的口中还“嗬嗬”的出着声,就像是之前被人扼住脖子一样。
气氛似乎就这样定格了下去,过了好久,还是霸王花打破了僵局。
“无论你是不是缇骑司的提督,其实都不重要。与我们而言,如今跟着你,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之前做过什么事情,更多的还是因为你的身份。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谢家的小侯爷。谢家虽然要倒了,但你手中的资源,依然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与缇骑固然有仇,但那跟你并没有关系。报父仇,我要杀死魏燎。为当年战死的人报仇,就要找司马弼讨还公道。总之无论哪一种,只要报仇,都需要你的力量.......”
“这是我的认识。曹八岐,我知道你有些想法,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没的选择。我聚集起来了三百多人,加上谢家的一百多人,连同家眷,这个地方现在有七百多人,能打的有五百多,你知道现在营地里只剩下了四百多人,剩下的人去哪儿了么?”
霸王花说完,曹八岐怔了怔,随后明白过来。
“.......你要是敢动她唔.......我杀了你啊.......”
曹八岐极力挣扎,不久就被人真正扼住喉咙,他挣开后,便继续吼叫。
然而终究没能完全挣脱。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把他们接回来了而已......”
谢神策说着,便有人进来,在谢神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谢神策微笑点头,示意来人下去,说道:“你看,我只是将他们接回来了。”
不多时,在曹八岐惊讶的目光中,一对父女便进来了。
与曹八岐不同,他们明显是被请进来的。
“芝......芝.......”
“芝什么芝!你口吃了?”
女子凶悍的瞪了曹八岐一眼,曹八岐没有被人呵斥的羞怒,反而是笑了。
“你没事、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趴在地上像条癞皮狗?”
曹八岐只顾着笑,没有回话。
谢神策站在上面,看着下面两人的对嘴,嘴角微微翘起,果然是......很有意思的人。
似乎是被女子使了个眼色,曹八岐没有再傻笑,也不再闹,变得安静下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将我家男人绑了,把我们叫来却又不杀我们,想必是有求于我,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要是价钱合理,我们就干。要是不合行情,或者你放人,我们走,或者你把我们都杀了吧。”
“对!有种就杀.......是男人就把条件开出来,我们兵对兵.......”
霸王花拎着剑冷笑不语,谢神策再次愕然。
这个女子,还真是.......生猛。难怪能让曹八岐这样的莽汉看上眼。
不过女子话是这么说,眼底的那一抹退缩,却是被谢神策敏锐的捕捉到了。
原来也不是真的豪放。不说,在这样的环境中,连对方身份都弄不明白,敢这样说话的,不是有恃无恐,就是色厉内荏。
显然,眼前的女子属于后者。
无论女子说的如何慷慨豪迈,无论曹八岐是不是被那句“我的男人”感动的一塌糊涂,无论霸王花是不是在冷笑,谢神策注意到那个老人,或者说看起来很老的人,默不作声,一直很安静。
谢神策心里泛起一种熟悉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此人有问题,但却一直捕捉不到什么。
进来的时候,老人只是随意的看了两眼厅中的布置,便衣服昏昏欲睡的模样,看也没看谢神策一眼。
这样的“傲慢”,在一般人看来是可恶的,但在此人身上,却显得十分正常。谢神策也没有觉得不妥,于是更觉奇怪。
知道老人厉害的霸王花自然不会轻看了他,于是提醒谢神策道:“贾七翁,贾灵芝。七翁是个奇人,若不是他,曹八岐早就被他之前的主子吃的渣都不剩了。”
当年曹八岐与二当家造了大当家的反,自此之后二人共掌山寨。曹八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手中也颇有力量,但总体而言,二当家若要真治他,曹八岐辗转腾挪的空间并不多。
要不是贾七翁,曹八岐在百丈崖老龙潭的日子并不十分舒心,也不至于后来人们说起百丈崖老龙潭的时候,就自觉点而在后面加了曹八岐三个字,而不是某某某。
谢神策听得明白了,于是上前见礼道:“谢神策见过七翁。”
那贾七翁此时才正眼看了谢神策,拱了个手算是回礼,淡淡说道:“谢家的小侯爷.......还是如我女儿所说的,若是有想法,就说吧,我们也是爽快人,能不能做你的生意,也要谈了才知道。”
老人开口,声音居然十分儒雅中正,这让谢神策有些惊讶,心里猜测老人的真实年龄,应该不会超过六十岁。
只是这模样.......怕不是有七十的样子。
谢神策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笑道:“七翁稍安勿躁.......一来舟车劳顿,还请歇息片刻,二来此时已经不早了,不妨吃过再谈,如何?”
贾七翁脸上松弛的皮肤皱起花纹,笑道:“小侯爷,老头子可不急.......”
“那就请先去休息。”
“如此也好,不过我这女婿和他兄弟,小侯爷可否先松开?”
谢神策笑道:“这却是不行,好教七翁知道,这厮可伤了我十几个兄弟,凶悍的很,不能放。”
“老朽坚持。”
“不是不给七翁这个面子,且不说这厮与我有些过节,单是七翁先前那声女婿,就做不得数。据我所知,令嫒与这厮,也还未成婚——这不是骗了我嘛,哪有你骗了我,我还要给你方便的?”
贾七翁看着谢神策,笑了一笑,随后说道:“既如此,那我父女二人先告退了。”
“呵,七翁请便。”
贾七翁头也不回的走了,倒是贾灵芝回头看了曹八岐好几眼。
带到贾七翁走后,谢神策对曹八岐说道:“你的这个老丈人对你.......还真是不怎么喜欢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
“倒也是,不过我现在要管,你能怎么办?别说我没帮你,刚才我可是暗示了,可人家就是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你帮我?你是害我!如果不是你最后一句话,我与灵芝此番经历便很有可能......”
“别做梦了,曹蚯蚓,人姑娘对你根本就没有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表现的在乎你,是因为她清楚,你死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我之所以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对你跟重要。而他们之所以受到厚待,是因为你到现在还有价值。”
谢神策毫不留情,继续打击道:“曹八岐,不要想着解释或者狡辩,其实你自己也明白的,对么?当那老头儿提出什么状元的条件的时候,就已经叛逆死刑了,这么多年之所以还对你虚与委蛇,是因为离开了你,他们活不下去!”
“不可能!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是在挑拨我与灵芝的关系!你恶意中伤.......”
“别拽成语,恶意中伤在这里并不合适。你说我凭什么?你真想知道?”
“你说!我就是要听你说,告诉你谢神策,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曹八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神策嘴角翘起一抹讽刺,说道:“好,你听好了.......”
“大哥!不要听他说!”葛猴子大叫,然而曹八岐却道:“你让他说!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大哥......”
“你让他说!”
“嗯哼!”谢神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所说的贾七翁,真名并不叫贾七,而叫蔡仲堪。贾灵芝也并不叫贾灵芝,叫蔡灵芝。之前霸王花也说不知道他们籍贯,那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祖籍淮扬道江南郡,蔡仲堪很早的时候就在山东道为官,因此口音与山东道人无二。”
曹八岐大吼:“我不信!你说谎,七翁不是淮扬道人!我派人查过!”
“你查过?你查过什么?你马匪还能比缇骑司厉害?”
谢神策对着曹八岐吼回去,说道:“当年淮扬道蔡案,是我一手办的,蔡家上百年修的两代族谱我都看过!蔡仲堪,蔡庸的二弟,五莲县知县!当年蔡案再审期间,就传言渡河船破,父女双亡。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原因吧?”
曹八岐微微呆滞。
贾氏父女被他劫掠过去的时候,确实带着五莲县人特有的口音,然而他们否认是五莲县的人,只说水灾之类的,曹八岐因为有私心,没有多问,而旁人因为忌惮曹八岐,更没敢多问。
渐渐的贾氏父女为山寨所接纳,也能参与一些事情,似乎与大家都很熟了,然而细想起来,对于对方却并未了解多少。
这对父女,除了身份,生活上的言谈举止,很多地方,都与一般穷困人家不同,与马匪更是不同。众人也是将他们当做一般的富人对待,并未过多深究。
至于谢神策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就要归功于缇骑强大的查询能力了。
蔡家的破败——不如说灭门——就是他一手造成的,秉承斩草除根的信条,谢神策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直系子弟。只是蔡仲堪的意外死亡,在当时没能“死要见尸”的调查后,也被归于畏罪自杀尸体无法打捞上面去了。后来倒是有有消息称,蔡仲堪如果活着可能投奔了马匪,但这种想法,思维跨越度太大,加之当时已经结案,谢神策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看过多少次蔡仲堪画像的谢神策未必能够复原蔡仲堪的相貌,但当蔡仲堪出现在谢神策眼前的时候,谢神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随即在不经意间,将那尘封数年之久的一个疑点捕捉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命里有时终须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