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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策真的是觉得百两银子吃一顿饭看一场舞不划算。然而既然不花他的钱,他也就释然了。
但谢神策随即又后悔下午多吃了一碗羊杂汤,搞得刚才在桌上完全没怎么放开。
谢神策在滁州不是没吃过一餐十万钱的珍馐,只是没见过人付钱而已。现在想来,当年王家族祭时候花费数万两银子简直是豪奢的不能再豪奢了。
数万两银子足够上千士兵活上一年了。
换算成铜钱的话有十几万斤。
谁说钱砸不死人的?
吃饱喝足,自然不是谢神策这等层次人的追求,保暖之后还思其他呢。
当然青楼妓馆这些地方谢神策等人是不会去的。
他们去泡澡。
大灞城是按照汉族的城池模式设计的,各种设施一应齐全,因此被称作“香水堂”的浴室也是有的。
谢神策等人在浪荡儿的带路下来到了一家环境相当好的香水堂,要了间上等香水间,好好的沐浴了一番,期间有几位侍者进来换了几次毛巾。
(谁说一天不能泡两次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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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总司因为肩上有伤不能沾水,便随便点了一名捏脚师傅舒服去了。
沐浴之后的谢神策等人出了坊市,浪荡儿唤回了几位马车夫,然后回到了客栈。
随后杨总司与张总司来到了谢神策与贺若缺的房间。
“根据密报,二里人的巢穴已经探查清楚了,乃是坊市中的一座勾栏院,名唤五方荷。这座勾栏院乃是大灞城之最,是鲜卑人、大晋人、西秦人乃至柔然人都极为热衷的销金窟,一家独占了大灞城中近三成的风月生意。今晚去的春锦绣,不过西秦人近几年才建成的,虽然崛起势头相当猛烈,但比起五方荷来,还是很有差距。”
谢神策摸着下巴说道:“春锦绣都这么贵了还与五方荷差得远?这样看来,这个五方荷还真是很有底气啊。若非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那是决然不敢如此要价的,也做不成如此大的生意。不过话说回来,二里人的手腕,做成这些并不稀奇。既然查到老巢了,那么主要的人物确定了么?”
张总司展开一卷白布,赫然是那家香水堂的一条白巾!上面兀自散发着皂角的味道。
谢神策心道你怎么洗个澡还把毛巾顺出来了?太扣了,这么点便宜也不放过。
在桌上铺好那条两尺长一尺宽的白巾,杨总司随后从包裹中寻出一片方布,均匀细密的喷上清水,然后在将那条白巾放在方布上平铺好,在用书案慢慢来回轻压。约半刻钟后,杨总司取下白巾,谢神策便看到了白巾上显现了密密麻麻的汉字以及两幅极小的地图。
杨总司舒了口气。字画虽然小,但仍然清晰。
谢神策在心里叹道:变色反应啊,好机智。间谍也不是好当的,看这两位缇骑司的总司,一个是摸地形的好手,一个则是用毒的好手,两人各有特长,又都有一身好功夫。
谢神策看着那些文字,上面一部分罗列着诸多名字,有端水伙计,有账房先生,有头牌,有龟公,有烧水的,有马夫,当然还有老板。
名单上面共有三十余人,基本上囊括了勾栏院里面的各个行当,每个行当中都有二里人的杀手。其中在小厮中竟然是多达四名,有一名还是乙级挂牌人。账房先生与一名头牌已经被确定为了甲级挂牌人,而那名指挥,则是到现在还没有确定身份。此外还有数人无法确定等级与身份。
在这些人中,基本上有半数是住在勾栏里面的,还有十来人是住在坊市附近几坊中的,住址十分分散,却是两三人住一处,好相互策应。名单上另有几人不是勾栏院里的,住在坊市间,做着小本买卖,然而无论是卖菜的,还是卖柴的,都有不定期到五方荷的记录。名单下面的小图便是两幅小地图,其中一幅标明的是勾栏院中个人的宿处,另一幅乃是院外人的宿处。
好厉害的缇骑!居然不声不响便将此处据点摸了个遍。
谢神策暗暗惊讶,这得是花了多大功夫才能做到如此细致!
可想而知,为了除掉大灞城的这个二里人据点,晋国缇骑司花了多少功夫。
谢神策当然知道,早在推断出二里人的据点在大灞城后,爷爷与缇骑便开始着手谋划了。而作为缇骑司的一员,张、杨二位总司更是清楚的知道缇骑与谢家动用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走了多少渠道才拿出了这么多的消息。
单是钱财一项,陛下便用西北军军费名义拨了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只是拨款,还不算纠结各方面而损失的潜在费用。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是周锦棉告诉他们的。
好吧,二里人如果知道晋国为了除掉他们一个据点便花了这么多功夫,便是死了也值得自豪吧。
然而即便弄清楚了这些也不能够立即动手,谢神策还需要更多准确的数据。
比如账房先生是几点上收班的,比如头牌是哪几天不接客的,比如卖菜的与卖柴的都是隔多久送货一次......
这些都很关键。
随后,谢神策让杨总司为许芦苇解了一定程度的毒,然后询问大灞城二里人的具体情况。许芦苇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但谢神策只是需要确定哪几位是甲级挂牌人,哪几位是乙级,那名杀了她全家的指挥长什么样子便可以了。
然后的几天,谢神策等人便开始了大灞城的环游之旅。那名诨号麻五的浪荡儿带着谢神策等人逛遍了大灞城内的各大景点,每条小吃街,以及城外郊区。
麻五这段时间是忙疯了。他一方面要变换着花样让谢神策等人开心,一方面还要向泼皮朋友们请教自己不常去的街区的特色风俗,因此生活竟是前所未有的充足。
他就是一个浪荡儿,无工无业,这么拼就是想从这几位淮扬道的官人门手中谋求一份生活。
这不是一个梦。
他的表现让几位官人很是满意,这几天下来的打赏居然有十来两银子!他从几位官人的闲谈碎语中得出,几位官人是想要在大灞城建一个办事处的,淮扬道泗州城的商队找到了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要进行长远的生意往来。
这就是他的机会。
建立办事处是要场地的吧?他知道哪儿的场地符合要求并且租金低廉。建办事处要宣传吧?他可以帮忙找人打下手。最重要的是建办事处需要伙计吧?他就可以啊!也许他不太老实能干,但是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小厮他还是可以胜任的!
麻五对生活充满了期望。
谢神策期间去过几次春锦绣,也去过几次五方荷。每隔两天还要去那家香水堂沐浴泡澡,而且不换两次白巾泡满两次热水便不会走。
谢神策如今每晚都在忙,他要计算二里人的活动规律,他要推测二里人的行事风格,有时还需要许芦苇的帮助。先前就说过许芦苇对大灞城的二里人并不是非常了解的,但是她可以帮助谢神策印证很多事情,提供许多线索。让许芦苇惊讶的是谢神策的逻辑思维以及联想能力,谢神策能将卖柴的一次送多少柴禾进五方荷从而推断出账房先生最近上工时间比以往推迟了平均两刻钟,再推测到五方荷中某位清倌儿的主顾外出行商去了。这种在麻纸上随手写写划划便能从一件事情计算出另一件事情的能力让许芦苇羡慕不已。
二十天后,四月将近的一天,泗州城的商队处理完了全部事务,将所有的丝绸等货物换成了可转让第三方的契书以及大批现银。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从大灞城衙门批下了行商文书,便准备启程返回了。
此时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了。天气已经十分暖和。
段部与王庭的战事此时正在胶着着。鲜卑拓跋王庭除了留守一部分人预防着奚人和北方柔然的突袭,十余万铁骑南下,向段部鲜卑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击。鲜卑宇文部正努力封锁兴安岭,抵御从东部穿山越岭而来的北燕骑兵。晋国西北军将战线牢牢的掌控在集道葫芦腹一线,黄沙关与铜炉关互为犄角,牢不可破,死死咬住了段部的数万铁骑。而在大晋的北疆,司马弼虎踞要塞,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让山东数万马匪销声匿迹,抽出了功夫紧紧盯着幽州范阳的十万铁骑,让慕容氏最精锐的部队无法动弹。大晋的西边,秦国白良玉屯兵潼关,谢衣只带了数百亲卫在函谷关终日饮宴。
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段部鲜卑与诸国的大战上,大晋的四边除了茫茫大海就只剩下南边一片和平。在这种时候,滁州大营接连举行了数次的跨江演武,如果不是南宋皇帝的使臣跑得快,晋帝的诏书下的及时,淮扬道的数万大军便真的有可能越过天堑。
此时在秦国国都,御花园中,年轻的秦国皇帝对着眼前的三人说道:“东晋皇帝是怎么想的?你们给朕说说看?”
一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说道:“晋帝这是在火中取栗,想要平了西北再北图。”
年轻的皇帝一声黑金龙袍,稍显青涩的脸庞上留着稀疏的胡渣,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另一名黑袍老者说道:“我大秦该如何应对?大司农如何看?”
穿着黑袍扎着金丝腰带的老者精神矍铄,笑道:“老夫只是一个商人,这些打仗之内的我不在行也管不着。我只知道去年黄河决堤并未给东晋造成多大麻烦。晋国即便是与段部鲜卑开战了近两个月,粮价也没有上升多少,涨幅还不到往年灾年后的十一。”
另一名坐在末席的年轻人笑道:“百里老大人还说不在行,实在过谦了。依着微臣的意思,我大秦不妨再等等。”
秦帝道:“张卿何出此言?”
姓张的年轻人道:“臣以为此时与东晋开战殊为不智,理由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