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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岱被蔡庸的态度惊呆了。
更准确的说法是,王岱被蔡庸的气势激怒了。
开玩笑,你这是在向我王家逼婚吗?
王岱很快由惊转怒,脸上却笑道:“不知用之兄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蔡庸正色说道:“不敢,只是想求一个和气,为小辈求一个公平。蔡某直言,老尚书身体有恙,晚辈等理应侍候,然而婚姻亦是人伦大事,关乎两家子女,不得不慎重。所以蔡某认为,可先行交换婚书,定下婚期,一来是为子女着想,二来可借此事为老尚书冲喜安心,何乐而不为?还望子枫兄禀明老尚书,让你我两家顺利完成此事,也好不落人笑话。”
蔡庸此言一出,王岱虽然依旧愤怒,但是也知道蔡庸所说确实属实。
此事本就是王家理亏的,万一传了出去,不仅会让人笑话王家的不识礼数,对老尚书的清名也是有着极大的损害的。
王岱身为人子,身为淮扬道商界巨头,不得不做完全的考虑。
然而王岱还是决定继续拖延。
因为对于他来说,王解花传出了老尚书有∴,恙的消息,那就是老尚书对这门亲事还有这顾虑,而且顾虑不小,不然不会在最后关头传达出这样一个意思。
王岱想,这可能会是暗示蔡家放弃?
而蔡家没有放弃。
所以王岱继续坚持着。然后就理所当然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用之兄,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与令郎的婚事却是家父亲自许下的,如今婚书在家父手上,家父不能出席,这订婚自然就无法完成。这是我王家不对。然而用之兄,你该不会是怀疑家父的诺言吧?难道你认为家父会在悔婚吗?难道你认为家父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吗?”
蔡庸瞬间语塞。
他自然是有怀疑王老尚书的意思的,但是此时在王家,他哪里敢说?
事实上在来王家之前,蔡康也建议要不要放出风头,说王家隐隐有悔婚的意思,将压力推到王家那边去,但是蔡庸拒绝了。他以为,在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蔡家根本不能够对王家提出质疑。
所以蔡庸说道:“子枫兄言重了,这只是小辈的婚事,断不至于影响到老尚书的声誉。况且老尚书一言九鼎,天下谁人不知?某非是有怀疑,然而推迟交换婚书已经是有违礼制了,子枫兄就算不为子女着想,也应该为王家百年声誉着想了。此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迟则生变,到时只怕难堵悠悠众口啊。”
两家订婚,是要公布的,到时候是要宴请宾朋的,如果推迟了或者失败了,是瞒不了人的。所以蔡庸说迟则生变,到时候要是王家单方面延期或者悔婚,蔡家是不答应的,万一“泄露”出去什么,难堪的只会是王家。
王家乃是商贾起家,即便是成为了大晋三阀之一这样的超级大族,仍然是无法越过“名声”这道关卡。就像谢神策当年第一次来王家面对王逵王钟等孩子时一样,只要是有关王家声誉的事情,王家就必须慎重对待。
此时的王岱心中焦躁异常。
王臻常驻官衙,王鼎常驻军营,此时都不在家中,是以遇到这种事情让他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然而就在王岱苦苦支撑的时候,王鼎来了。
王大都督身着戎装,明显是从军营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
王岱与蔡家父子均是不解。
王岱皱眉道:“三弟因何事此时离开军营?”
王鼎按剑说道:“是为婚约一事而来。”
蔡庸起身道:“大都督此时身着戎装,剑履甲士而来,莫非是要强行悔婚不成?”
王鼎看了看蔡庸,然后对着王岱问道:“婚书是否还未交换?”
王岱道:“仍未交换。三弟,你此时剑履甲士上堂质问此事,是什么意思?”
“无他,请蔡家主自动解除婚约,这订婚仪式便此作罢。”
蔡庸大惊,随后大怒,对王鼎大声斥道:“大都督此言好不讲理!亲事乃是老尚书亲自许下的,大都督此时要我蔡家悔婚,何异于当面驳斥了蔡家的颜面?如此将我蔡家名声至于何地?又至我父子二人于何地?”
蔡康愤声说道:“王家推迟吉时在前,此时又威逼我蔡家悔婚再后,是何道理?大都督,小侄敢问一声,王家此举,是大都督一人的想法,还是王家或者是老尚书的意思?王家此举是否不信不义不诚不真!”
王鼎听得蔡康此时的愤慨,回首眯眼看向蔡康。
蔡康毫不犹豫与王鼎对视。
他发现,王鼎眼中除了轻蔑以外,竟然还有丝丝的怜悯。
这让蔡康感觉十分羞耻。
完全的轻蔑蔡康在上午王岱说推迟交换婚书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所以他不怕,或者说是敢于反抗,而且凛凛然正义不屈。而此时在王鼎眼中看到了怜悯之后,他觉得而自己被羞辱了。
蔡家就算是高攀了这门亲事,大不了不结了便是!何至于辱人至此!
因为十分的愤怒,他准备将这句话说出来。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王鼎便笑了。
“何为不信不义不诚不真?我王家只不过是不想与你蔡家结亲,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我王家亦是皇帝御下一百姓家,如何做不得?”
王岱凝眉不语。
蔡庸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王鼎说道:“大都督此言欺人太甚!婚事乃是老尚书亲口答应下来的!就凭你一句话,难道还想违逆了老尚书的意思吗?”
王鼎淡淡的说道:“何来违逆一说。”
何来违逆一说?因为就真的不是违背、逆反了老尚书的意思。
蔡庸瞬间面如土色。
蔡康已然气极,大骂道:“便是我蔡家高攀了又如何?王家就能如此折辱我蔡家?王家凭什么?王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便反悔不得!若是反悔,便是不信不义的小人!”
王岱面容复杂。
王鼎一来,情况巨变,事情由王家推迟订婚变成了王家威逼蔡家悔婚。
王鼎依旧淡淡的说道:“那又如何?我王家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蔡庸叫道:“王家不答应?那我们就上京告御状!让陛下为我等做主!此事便是陛下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王鼎笑道:“大胆!你是何人,安敢妄言陛下!”
蔡庸昂首挺立道:“此事我蔡家有理!陛下必然站在公理这边!”
王鼎笑道:“笑话,你蔡家有理?有什么理?我问你,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你蔡家做了那一项?”
蔡家父子顿时语塞。
确实,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蔡家居然一项都没有做!
是的,一项都没有。
王鼎看着哑口无言的蔡家父子,笑道:“既然你一项都没有做,只是拿着一封书信,便直接要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敢问蔡家主,你这是有理,还是逼婚啊?”
蔡庸满脸通红,不只是怒还是羞。
当初没有按照规矩来六礼,是王老尚书的意思,说这场婚事是越早越好,所以他才依言没有按照程序来,此番就是想将此事一锤定音的,哪想到现在没做六礼却成了王家拒婚的理由。
蔡庸苦笑道:“当初没做六礼......”
“罢了!”
王鼎大手一挥,打断了蔡庸的话,说道:“你也说了没做六礼,那现在,蔡庸,你接旨吧。”
“什么?”
“接旨?”
蔡庸与蔡康同时惊叫道。
然而没给他们问清原由的机会,大堂之下出现一队羽林骑,然后一名黑甲鸳鸯刀的军官手捧一只黄色锦盒走了上来。
那队羽林骑身着银甲,头盔上清一色的红色羽毛,配直刀,正是皇家羽林骑的标准制式。
而那名黑甲鸳鸯刀的军官,则是缇骑司的黑甲重骑军官。
蔡家父子一见,便是胆战心惊。
缇骑司代传旨太监宣旨意味着什么乃是不言而喻的。
羽林骑上到大堂,分列两边,那军官上到堂上,打开锦盒,交予身边的羽林骑,然后张开圣旨,缓声读道:“承天之运,奉天子诏,今有缇骑司提督谢神策,弹劾江南郡蔡家十大罪状,一曰行贿......十曰克扣太湖水师军饷......即日起,将蔡家父子收监淮扬道大都督府,待钦差到来,再彻查此事......”
圣旨宣读完毕,蔡家父子是彻底懵了。
那黑甲军官将圣旨收起,说道:“蔡庸,快快接旨!”
蔡庸瞬间惊醒,连忙抬头,然而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双臂向前伸去,便是“吧嗒”一声趴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
蔡庸醒来已经是晚间时分了。
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艰难的扭了一下头,发现自己并不在豪华的大房间里,自己身边也没有娇妻美妾,不禁有些愕然,然而很快,他便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自己是被羁押了。
自己是在王家晕了过去的。是因为什么晕过去了?好像是圣旨。什么圣旨?好像是缇骑司......
缇骑司!蔡庸一下子惊坐起来了。
是的,缇骑司,是缇骑司来选的旨,是缇骑司提督弹劾自己的十大罪状!
魏燎怎么会突然弹劾自己起来了?
等等,不是魏燎!是......谢神策!
蔡庸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此时蔡庸的耳边响起了一声声的“父亲!父亲!”
蔡庸转动僵硬的脖子,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是自己的儿子蔡康。
蔡康在蔡庸醒来时便开始互换了,此时见到蔡庸虽然反应有些迟钝,但好歹算是醒过来了,于是哭道:“父亲,完了,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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