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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极为的不甘,这些年来,为了图谋东宫之位,三爷可是没少下苦力,不止是实事干了不少,阴暗勾当也没少做,为的是啥?还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直上青云,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又怎能说放弃就放弃的,只是两大谋士都已是如此说了,三爷纵使不甘,也不好在此际有过甚的固执,无奈之下,也只好侧头望向了弘晴,竟是打算从弘晴处得到了支持了。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夫子与李先生所言乃正理也,今,皇玛法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自无传位之心,无论何人入了东宫,都非幸事,废太子之前车之鉴犹在,万不可或忘焉,且,经此番热河事变之惊,皇阿玛心中芥蒂已生,越是热心东宫之位者,必遭横祸无疑,若是孩儿料得不差的话,此番八叔将有大难矣!”
三爷想要的支持,弘晴自是不会给,开啥玩笑,真要在此际支持三爷去鲁莽行事,那不是在帮三爷,而是在害三爷,倘若三爷玩完了,弘晴也就甭想再有甚出头之日了的,当然了,这么个心思却是断然不能在三爷面前表露出来的,弘晴也只能是恭谦地欠了下身子,言语诚恳地解说了一番,末了,又给出了个转移三爷视线的判断。
“哦?此话怎讲?”
胤礽与大阿哥既已倒台,剩下的阿哥中,最有希望夺嫡的,除了三爷自己之外,就只剩下八爷与四爷,在三爷看来,没了老十三帮衬的四爷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倒是人望极高的八爷堪称劲敌,若是能看到八爷倒大霉,三爷自是乐意得很,正因为此,一听到弘晴言及八爷有难,三爷立马便来了兴致,也没再去纠缠早先的事儿,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八爷将有大难一事上。
“回父王的话,皇玛法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非不能,实不愿也,个中关窍便是‘疑惧’二字耳,此一条,四叔、八叔恐都会有所察,然,应对之抉择却断然不同,概因您与四叔都可退,而八叔却是退无可退,他若是不趁此机会上位,那就永无机会矣,故此,兵行险招也就是必然之事也,无非是勾连群臣,以舆论大势来逼皇玛法就范,殊不知这恰恰犯了皇玛法之大忌,焉有不败之理,一个不小心之下,便是大阿哥那般下场。”
有着前世的经历在,弘晴对大势以及对老爷子心态的把握,远非等闲可比,哪怕今世的历史已被弘晴扭转了个方向,可就废立太子一事上,却并无太大的差别,弘晴心中自是早有定算,更别说还有陈老夫子这么个当世绝顶智者在一旁辅助,在大势的判断上,自是不会有甚偏差可言,此际说将起来,自信之情自也就溢于言表了的。
“嗯,若如此,还真有几分可能,只是公推一事又当何如之?”
能解决掉八爷这么个心腹大患,三爷自是满意得很,在他想来,只消八爷一倒,四爷压根儿就不足为惧,东宫之位自也就断难逃出自个儿的掌心,心情立马便好了不老少,也就有心关切一下此番公推该当如何应对一事了的。
“父王明鉴,这半月余来,胤礽虽已被囚咸安宫中,可皇玛法却并未全然置之不理,先后三次召其前去问话,又曾数次交待宫中宦官要勤勉侍奉于其,个中之意味颇深,父王不可不防啊。”
论及应对之策,弘晴自是也早有了谋算,不过么,他却是不打算直接说将出来,道理很简单,就两字——避嫌,倒不是怕自是的隐秘来历会曝光,而是担心三爷起猜忌之心——别看眼下父子乃是一体,可将来如何就不好说了,真要是表现得太过,那后患断然小不到哪去,正因为此,弘晴并未直接回答三爷的问题,而是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道。
“嗯?这……”
自打胤礽被废黜之后,三爷已是将其忘到了脑后,压根儿就不曾留意过胤礽眼下的处境究竟如何,此际一听弘晴如此说法,当即就愣住了。
“莫非陛下打算复立胤礽,这怕是不能罢?”
弘晴此言一出,不止是三爷为之一惊,李敏铨也同样惊悸不已,惊疑不定地便问了一句道。
“有甚不能的,胤礽纵使被废,也依旧还是阿哥之身份,但消有根据,复立亦非难事,左右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罢了。”
面对着李敏行的疑问,弘晴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出言解释,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陈老夫子从旁插了一句道。
“不致于罢,废立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哉?”
陈老夫子这么一说,李敏铨倒是听懂了,可三爷却是着急了,眉头一皱,颇为不快地便出言反驳道。
得,老爹这格局还真就不大,不就一个太子之位么,值得这般紧张?
这一见三爷如此作态,弘晴心里头当真有些个哭笑不得的,奈何生为人子,在这当口上,却是不好犯颜直谏的,没奈何,也就只能是装作没听到三爷那句满是酸味的话语。
“儿戏也总好过玄武门之变。”
陈老夫子讥讽地一笑,简明扼要地再次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哎……,父子相防到这般田地,实是天家之大不幸也。”
被陈老夫子这么一说,三爷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仰头长叹了一声,内里不知几多之惆怅,只不过这等惆怅并非似三爷感叹的那般,更多的则是在哀叹自个儿的遭遇罢了,大体上是对此番没能趁势而起而感伤不已。
“王爷其实不必挂怀,纵使陛下欲复立太子,也不过是拿其当挡箭牌罢了,断不可能真将社稷江山传于其,依属下看来,太子纵使复立,也断难长久,就其跋扈之个性,再废也是迟早之事也。”
李敏铨本性乃是热衷功名之辈,之所以甘心投入三爷府中为幕僚,为的便是要图个大富贵,自然是很想帮着三爷上位,也好得个从龙之巨功,不过么,倒是有着足够的清醒,并未真儿个地利益熏心,此际想明白了事情之关键后,倒也能说出些道道来,尽管不中,却也不远了。
“太子复立不过形势所然也,其欲自保,就不得不结党,一旦结党,则更犯了圣上的忌,又岂能长久哉。”
陈老夫子显然看的比李敏铨要深远了许多,一句话便点破了事情发展的大势之所在。
“嗯,若如此,此番公推便全力迎合圣意也罢,将来的事便将来再说好了。”
听完了陈、李两大谋士的解说,三爷心中的不平之气也就消了许多,点了点头之后,便即转开了话题。
“不然,王爷可以上本保太子,却断不可全力而为之,其余诸人还须得有本保王爷,若不如此,必遭圣忌!”
三爷的话音方才刚落,陈老夫子已是毫不客气地指正了一句道。
“也好,就依夫子所言。”
三爷并非不明事理之辈,此际冷静下来后,心思倒也敏锐得很,只一想,便已领会到了陈老夫子所言的道理之所在,自不会有甚异议,爽利地便应允了下来。
呼……,老爹总算还不是太糊涂!
三爷这么个决断一下,弘晴悬着的心也就此落了地,可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把,没旁的,三爷的格局着实是太令人放心不下了,若不是有着陈、李二人不遗余力地帮衬着,早就该被淘汰出局了的,纵使如此,三爷时不时地还是总会犯浑,当真是令人一刻都不敢放松,这等走钢丝的感觉实在是好不到哪去,纵使弘晴心性过人,却也不免有些累了之感……
雍郡王府的后花园中,一身青衣的邬思道微闭着双眼,端坐在石亭中,双手连弹中,一曲《渔礁问答》悠然地响着,曲调高雅,有着种令人但愿长醉不常醒之韵味,然则缓步走到了亭前的四爷却显然无心去倾听,尽管不曾开口打破这等雅致的意境,可微皱着的眉头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了四爷的烦躁之心理。
“四爷有心思?”
邬思道尽管不曾睁眼,可显然是察觉到了四爷的到来,但并未停下琴曲,兀自不紧不慢地弹拨着,直到一曲终了,这才面带微笑地望向了四爷,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开了口。
“嗯,皇阿玛已下了明诏,要诸臣工公推太子之人选,而今此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朝野不得安宁,于社稷实难言有利,倒叫小人胡乱折腾个欢快,实不是个事儿。”
四爷抬脚行上了亭前的台阶,走到几子前,一撩衣袍的下摆,在邬思道对面的蒲团上端坐了下来,摇头叹息了一声,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起来。
“哦,就这事?”
一听四爷这般说法,邬思道的嘴角立马便是一挑,露出了丝讥讽的笑意,但并未加以置评,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道。
“此社稷大事也,如此儿戏,实非正理。”
一见到邬思道嘴角边的笑意,四爷的脸不禁便是一红,可又不愿直接说出心中所思,这便没话找话地扯了几句。
“哦?哈哈哈……”四爷此言一出,邬思道登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得四爷再也绷不住了,一张老脸红得有若猴子屁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