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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生们见梁琛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顿时乱起来,甚至有人直骂太子无道。
凌妆眼见容汐玦缓缓移动步子,似猎豹蓄势待发,知道单凭郭显臣拦不住,顾不得抛头露面,急跨出门槛,口中喊着:“殿下息怒!”,冲到他身边不远处拜倒尘埃。
太学生们不禁停止了喧哗,目光尽皆落在她身上。
她疾步而来,便如柳絮风轻,梨花雨细,楚楚风致落在男儿眼中,总归难以生出恶感。
“起来,何故为他们求情!”容汐玦上前一把将凌妆拉起。
在这些迂腐的书生面前彰显对自己的宠爱有弊无利,凌妆不着痕迹地脱出他的手臂,低头道:“求殿下让上官先生把话问清楚,臣妾也想知道他们为何要殴打凌左丞。”
容汐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故此微哼一声,任由她去。
上官攸方才是照着两名博士问的,不想众人因着凌妆静默一阵之后,又有学生抢着嚷道:“元圣太子加尊无二,可见今上慈怀,岂不知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君子之道,在子臣弟友间,及格物致知!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东宫为储君,天子为君为父,应当忠事无违,擅杀工部尚书,罪不可恕!”
阿史那必力等异族将领大多数有听没有懂,上官攸见这学生搬出大义来讲,一时竟也语塞。
传承千年,忠孝二字已深入人心,永绍帝既是君又是父,怎么说擅杀他的臣子都是大忤逆,便是上官攸看透这一切不以为然,面上总觉难以反驳。
不想凌妆踏上两步,对着那太学生道:“你等饱读诗书,请为我解惑。敢问何为皇太孙?”
那太学生想不到她这时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愣之后道:“太孙亦国之储君。”
“何又为储君呢?”
“自然是皇位继承人!”
凌妆见那太学生微微露出妇人无知的眼神,淡然一笑,“天下皆知。先帝生前册封殿下为皇太孙,从大礼上讲,赵王为臣!”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容汐玦也料不到她如此大胆,竟说出父皇理该为臣的话。
那太学生低头一思。却也不错,既册了皇太孙,任尔伯父叔父觊觎大位都是不臣,算起来父亲也一样,在大礼法跟前与诸叔伯没有什么两样。
却另有一学生抗辩道:“先帝临终已颁诏废皇太孙为晋王……”
前头跪的博士听见学生把已定性为矫诏谋逆的东西拿出来讲,急忙呵斥一句:“无知!还不住嘴!”
那监生被一喝,才回过味来,将废帝朝的东西提出来当证据,东宫要按一个谋逆的大罪过来,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先前那学生抬头道:“不论大礼法怎样。太孙当日既让位于今上,自甘南面称臣,今日就该尊子臣本分。”
这些学生确实是辩论的高手,很快就能捉住问题的关键,驳得人无话可说,便是上官攸在一旁听了,也觉这话没有漏洞。
凌妆却淡淡问道:“哦?臣子的本分是什么?是你说的‘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么?”
太学生当即答拜:“圣人言,正是。”
“既如此。你等为何冲击宫门,殴伤詹士左丞?”
太学生顿了一顿,仰头道:“东宫有佞臣,学生等为肃宫廷。不顾生死……”
凌妆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是清君侧的意思。”
好几个太学生哄然应道:“然也。”
“你们既清得君侧,太子为何不能?”凌妆突地拔高声音,娇声斥责,“枉读了圣贤书,是非不分。军知院设立以来,暗中查探朝中大臣。久已掌握工部尚书迟节和侍郎杭双丘利用职权,大肆贪污之事,太子为国清除禄蠡,尔等既为臣民,有何立场指责?”
上官攸等听明白的,几乎想大声喝彩,良娣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太学生既可打凌东城,太子自然更可清君侧,既然提到了军知院,他不得不配合。
“工部尚书迟节,两榜进士出身,历任工部主事、山东右参议、顺祚十八年召为工部右侍郎,二十五年擢工部尚书,在任期间,主持帝妃陵寝、诸王府第、茔墓,行宫仪仗缮修,频兴大工,各省奏修河道桥梁,每每搪塞,顺祚二十九年,浙江及苏、松诸府方罹水灾而织造锦绮至数万匹贿诸王,现有营陵小吏状告其勾结奸商侵吞巨款,戮杀工匠性命冒领禄银,证据确凿,罪恶滔天!”
上官攸口才也是一等一的好,一番慷慨陈词,凌妆竟也听不出他是杜撰还是真有其事,联系到叶玉凤曾提起的修筑陵墓那些乌糟事,心想大约军知院确实掌握了一些消息。
太学生们瞠目结舌,顺祚朝晚年疏于治理水患,导致各省水灾频发,是天下皆知的事。百姓们早就怀疑工部官员中饱私囊,议论纷纷,这番言语他们竟叫他们无言以对。
上官攸补上一句:“不日军知院将奏请朝廷,将一干查实有罪的大臣逮捕下狱,罪行公布天下。”
凌妆即问:“这是工部的罪名,尔等说凌左丞是佞臣,却不知佞在哪里?可有真凭实据?”
为首那太学生此时满面通红,期期艾艾道:“有人说凌左丞是个奸商,献女入宫,邀东宫之宠,挑唆东宫与皇上的父子之情,叫太子……太子……色令智昏……”说到这里,他已声如蚊呐,明显这一切都是风传,不过是某种说法,要说真凭实据,他们对凌东城此人毫不了解,又从哪里去取?
且这番话好似连明面上也站不住脚。
东宫太子原为皇太孙,帝位合法继承人,只要他想,既已攻入京城拿下废帝,践祚登基就是,何必要让位赵王,上演这一出吃力不讨好的戏码,给自己套上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何况东宫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侧妃,别说纳了这妃子多久,便是太子攻入京城也才两个多月,凭什么说他会惑于女色?其实事实正好相反,世传太子不好女色,已经传了好几年了。
东宫詹士府的狄亦斋等人皆是饱学之士,听得凌良娣一番话,心里也是大为佩服,当真是有礼有节,软硬兼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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