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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先生慢悠悠的说起了这次议事的主题。
“是这样的,下下月就是陛下的寿诞,按照惯例,八音国每年都会在宫廷之内演奏国乐。”
凌依是知道国乐的,北秦好乐,当初编制国乐篇章,乃是太常寺三十四名司乐,集齐全国四十二省市、七大州、四大直属地的所有乐器,历时半年编制而成。
国乐分为八段,每段皆有半个时辰,若要一曲演奏完毕,须得四个时辰之久,也正因为此,除非是大型祭奠之类的活动,一般的宫廷活动,皆只演奏第一段即可。
凌依不发话,自然有人问,一位同样年过半百的长老不解道:“郭长老,适才说的关于八音国生死存亡的事,莫非与国乐有关?”
郭老先生捋了捋花白胡子:“李长老并没猜错,今年的国乐,只怕八音国是演奏不成了。”
“什么?”
一言既出,立马引得其他三位大惊,皇上的寿诞上如果不能演奏八音国,这哪儿仅仅是关系八音国的生死存亡,分明还关系着大家的生死存亡问题。
凌依倒是泰山不动,听着其他几人说话。
李长老震惊道:“为何不能演奏?可是人员上出了什么问题?”
国乐并非普通曲子,其中囊括的乐器就有几十种,曲调更是复杂多变,是一曲极难演奏的乐律,甚至很多乐器都只有当地人会演奏,想当年八音国为了凑齐演奏精妙的人员,也是耗费了很多功夫。
郭老先生摇摇头,有些惋惜:“若是人员上出问题,倒还有解决办法,国乐第一段是最重要的部分,分别以古筝、箜篌、胡琴、伽倻、柳琴、火不思、热瓦普做主导,其中又以音色不易被其他乐器掩盖的柳琴为最----”
李长老略一想,心中有一猜测,却迟迟不敢开口询问,倒是坐其下首的张长老问道:“既不是人员问题,那就是演奏乐器问题了,还请郭长老直言。”
郭老先生叹了口气,继续道:“八音国虽然有很多柳琴,可出自琴圣之手的四弦柳琴却只有一把,且那柳琴琴弦并非普通丝弦,而是百年玄钢所制的钢丝弦,世间只此一把。”
话说到此处,大家还有谁不明白的,就连后知后觉的文长老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惊的直接站起来,差点撞翻了桌子:“郭长老的意思,这把柳琴出了什么问题?”
“琴弦断了,不知是何原因。”郭老先生的面色终于有了怒色。
他是爱琴之人,一把绝世好琴就这样毁了,他能不心痛?!
凌依心中明了,若是自然损坏,郭老先生恐怕也不至于愤怒吧,想了想,问道:“莫非这琴弦是人为损坏?”
一语出,其他几人均看着她。
李长老立马否决:“不可能,大家都知道,演奏国乐的乐器都是单独存放,日日都有人看守,怎么会人为毁坏,辻长老这是在质疑八音国的守卫?”
凌依起身福礼,歉意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是自然损坏还是人为破坏,想必郭长老已经有了定断了吧。”
李张文三位长老又看向郭老先生,齐声问道:“真是人为损坏?”
郭老先生看了凌依一眼,良久,才点头,沉声道:“琴弦断口处虽然尽量的被处理成自然断裂状,可老夫与各种各样的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那点小伎俩,岂能瞒过我。”
“看来是有人想与八音国为敌,竟然避开了八音国严密的防卫,悄无声息的破坏了柳琴。”凌依最后总结。
言毕,又被几人直愣愣的看着,一屋子的沉默。
八音国是凌氏的产业,这就是变相的要与凌氏为敌,凌氏怎么说也是最大的氏族,何况凌氏的处事一直是以德服人,谁会与之为敌呢。
郭老先生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其他乐器坏了也就罢了,可唯独这一把,是没得换,四弦高音,音色本就不同寻常,何况还是钢丝弦,这柳琴的音色又不易被掩盖,就算换一把相似的,依照皇上在音律上的修为,一定瞒不过,到时候被发现,就是欺君之罪,可若是国乐无法演奏,同样是罪无可恕。”
这似乎是一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死胡同,屋内的几人皆沉默不语,除了凌依被遮住的脸,其余几位长老,面上都露出凝重之色。
这真的是一场关系到个人以及八音国的生死存亡的问题。
张长老想着想着,忽然道:“西城的那位廖先生,是修复乐器的名家,可有询问过他?”
郭老先生嗯了一声:“我发现琴弦断了之后,立马就请了廖先生过来,只是他也是束手无策,就算勉强修补,音色也与从前不同,那把柳琴,算是毁了。”
老人家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可惜之意。
一席话,让其他几人心情如同跌入谷底。
文长老忍不住,颤颤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联合上书,说明柳琴被人有意破坏?”
“若是直说,按照今上的脾气,只怕要迁怒八音国众人,甚至凌氏,都难逃罪责。”凌依缓缓道。
李长老差点坐不住,“不---不至于吧,这---八音国和凌氏虽同为一体,可皇上不至于为了一把琴而牵扯太多人----”
凌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可是大事,不是李长老一句侥幸就能解决的。”
李长老被说的一噎,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就算皇上不牵扯凌氏,就算不牵扯整个八音国,这件事,至少他也会找几个主要人来负责,而那几个人,只会是他们这些长老。
“那----到底该如何办?”李长老颓然的靠在凳子上,心道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年过半百还没享到儿孙福,脑袋就要先搬家了。
凌依虽然面上没说,可心里,却隐隐有些揣测。
这场长老议事,最后在沉默中结束,郭长老一向是最乐观的,此时勉强挤出笑脸,安慰其他几人。
“你们也别太担心,刚才只是最坏的打算,离皇上寿诞还有两月,至少我们还有时间来想解决的办法。”
他话虽这样说,李张文三人却是连勉强挤出笑脸都困难,彼此作揖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