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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保大十年三月二十,淮王李从嘉启程奔赴泗州,随行之人除了家眷之外自不会少了赵龙率领的三千士卒,其中尚有司徒刚统领的六百骑军,齐明远与此也算是大出血了。此外曾在江淮因得罪宋齐丘而被罢官的徐铉以及李从嘉曾经在燕王李景遂府中看过的那个道士李平亦在队列之中,此二人便是李璟为六皇子准备的幕僚班底了。
对于徐铉和李平二人李从嘉后世还有着一些了解,前者不光有名士之风亦有治政之能,在南唐绝对算得上是能臣了,虽然最后李煜的死和他的高密多少有些关系但其时两人已经等若同殿为臣,说其不忠有些偏颇,最多是德行有亏,但今世李从嘉要用的是他的才干,也不会允许再有那般的情形出现。至于李平,印象中是提了一个正确的意见却被人诽谤,接过也被后主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李从嘉要尽量避免自己范这样的错误,但此人人才究竟如何就要留待时间的考验了。
封王出行之前的这几日,李璟的确是说到做到,在为上之道和驭下之法上都很是认真的传授了李从嘉不少经验。六皇子也是虚心受教,虽然父皇在历史上的评价并不高,甚至可以算是低的,但只能说他缺乏文韬武略,这帝王之道还是非常精深的,比如说似徐铉这般的人物有着名士的声名,这样的人的忠诚度是要一点点磨出来的。
数日之间父皇对自己的态度与从前大相径庭,是离别之前的父子之情的显露还是有着某些用心在内?李从嘉不得不去考虑这些问题,谁叫那是皇帝老子呢?在他看来李璟对自己的看法应该是有一些改观的,细心指点他亦是发自内心,而整个过程之中他都没有提及皇兄李弘冀和皇叔李景遂一句,难不成他还真有意思培养自己为继承人?
应该说这个可能是存在的,抛开父子之间的关系,他和李弘冀与李璟就是君臣上下,或者说他只是在为李弘冀树立一个威胁,给他压力让他成长,假如这是事实那么李从嘉也脱离不了棋子的命运。人们常说最是难测女人心,其实最难测的应该是帝王心,对此六皇子也只有猜,并且根据各种可能去设置自己的做法,恰是千头万绪。有时候李从嘉亦会心头发狠,等自己做了皇帝就让你们猜猜猜猜猜猜猜!
在宫中辞别父皇母之后,一行浩浩荡荡的出了北门,往渡口而去,宋承宪的车丈也在北门处加入了队伍,要说今天这几辆大车,就连淮王李从嘉的座驾都没有宋家大少爷的拉风,这辆大车光是拉拽的骏马便有八匹之多,装饰华丽考究!宋公子可是一向自诩为名士,这出门是极为讲究的,此番他跟随淮王前往泗州,乃是为了编撰全唐诗方便,并亲向皇上请命,六皇子对此倒是颇为惭愧,他花在此处的精力是远不及宋承宪了,一旦做起学问,宋家大少可是极为严谨认真的。
此时车上除了几个容色不凡的侍女之外,尚有另一位俊俏公子,生的面如美玉,若论俊美,还要胜过宋承宪三分,且看宋少爷的样子,对他还颇为忌惮,此人坐与车上读书他也尽量不去靠近。
到了城外十里亭,大队人马忽然停下,李从嘉正在疑惑之时,赵龙已是飞马来到了车前,言道前方皇太弟要为淮王践行!李从嘉闻言不敢怠慢,急忙下车随赵龙前往,只见那亭中摆有一桌酒食,皇叔李景遂正坐在亭中对自己微笑,当即吩咐赵龙留下十数护卫等候,大队人马则继续往渡口而去,自身则是缓步来到亭中。
“从嘉今日远行,未曾辞别皇叔,却劳皇叔在此相侯,实是失礼之至,请皇叔勿怪!”李从嘉抱拳施礼,心中却在想着李景遂此举的目的,选择这个时机大张旗鼓的送别,这是在向外宣扬什么吗?
“呵呵,重光何出此言,此番前去,你我叔侄怕要有年余不得相见,特在此间备一桌薄酒,为从嘉践行,入座!”李景遂不以为意的笑道,抬手示意李从嘉入座,旁边侍从立刻斟上美酒。
“从嘉多谢皇叔厚意,先干为敬!”李从嘉举起酒杯说道,心中却想皇叔此来定不会是仅仅为自己践行这么简单,反正你不先说出目的我是绝不会开口,想来你也不至于留我过夜。
“重光此行要经寿州,清淮节度使刘仁赡将军乃我大唐名将,久镇江淮,重光你受封淮王,的确应该先去拜访一番,为叔这儿有一份书信,劳烦重光交予刘将军!”果然一番寒暄之后李景遂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李从嘉,言语间似有所指。
“呵呵,一封书信而已,皇叔太客气了,从嘉必定带到!”李从嘉面上轻松,心中却是一凛,李景遂此举又是何意?难道刘仁赡还与他交好?又为何要让自己送信?就不怕我拆开先看?
“刘将军对我大唐忠心耿耿,想必此次对重光定会照顾有加,却不知重光到任之后作何打算?”李景遂淡淡的问道。
“皇叔你还不知侄儿性情?此去泗州,文有徐铉及各位知府大人,武有刘仁赡将军,小侄左右不过做个逍遥王爷罢了,还能有何打算?”李从嘉叹道,从李景遂的神情上他看不出任何破绽。就像是自己的父皇一般,对他们用察言观色这一套说不得还要反受其害。
“这倒也是重光性情所致,不过皇上将你封为淮王,绝非单只形势所迫,其中必有深意,重光到任之后想来皇上定会有所安排,若只是想做个逍遥之人怕是难以如愿,以重光的资质,既然去了泗州,就该上体天恩,有一番作为才是。”李景遂依旧是轻描淡写。
“哦?皇叔知小侄在这些事上一向鲁钝,以后该当如何还请皇叔细言之,免得小侄不知高下,有什么行差踏错!”李从嘉闻言心中一惊,皇叔又怎会得知父皇心意?不对,他要真的得知该不会如此与自己言语了,因此也是一脸诚恳的向皇叔讨教起来。
“皇上心意岂是我们为臣子的可妄加揣测?不过重光既然受封江淮,就不可置身事外,当要将其掌握手中,此处虽是贫瘠,却为兵家必争之地,重光不可轻视!我亦知重光不好此道,徐铉治政无碍,其余却非上佳,你到任之时,各地官员皆会来见,泗州知府杨秀杨大人重光可多与结交,除刘大人之外,若有行伍之事,建武军张大人定会相助重光一臂之力!”李景遂侃侃而言,可那口气却似与己无关。
“小侄自当听皇叔教诲,哎,皇叔如此说,大哥……,看来小侄这安乐日子怕是难过。”皇叔难道是在向自己展示他在江淮的实力?杨秀倒还罢了,这建武军指挥张从久可不是一般人物,屯兵于江淮之间,皆是大唐精锐,本来李从嘉就想与其结交,可现在就要谨慎为之了,看着面前的皇叔不动声色,他故意在话中有所疏漏。
“呵呵,重光也不必过于烦恼,这些事情你早晚要置身其中,与其视为畏途,倒不如尽力学之,说不定其间自有乐趣!”李景遂语气依然,可闻听李弘冀之时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变化。
“乐趣,真有之小侄也不会向往,皇叔所言从嘉当尽记心间,今日还要赶着过江,皇叔若是没什么吩咐,小侄便告辞了。若是换了以前的自己,肯定听不进去李景遂这些话,在这点上,李从嘉的火候向来掌握的很好,皇叔能在江淮培植势力,吴王李弘冀也未必不能,自己想要掌控江淮,这二人的势力也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此物你且收好,重光你一向身处深宫之中,并不知地方疾苦,到得泗州,一切开销都要你自行承担,若是有所需要,可拿此牌去泗州城中找盐司秦大人,或可解你之忧。”李景遂微微一笑,又取出一块玉牌交给李从嘉,那牌子入手细滑,晶莹通透,想来不是凡物。
“还是皇叔心疼小侄,多谢皇叔了,小侄这便去了,皇叔若有事可传书与从嘉,必定办好!”李从嘉收好玉牌,便长身站起,李景遂也不再挽留,道声珍重之后亲自将他送到路边。
“皇叔,小侄去了。”李从嘉飞身上马,对李景遂微一拱手便打马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李景遂一直在路边看着他的北影直至不见,此时一抹笑容方才出现嘴角,颇有点意味深长。
李从嘉纵马疾奔,心中却是翻腾不已,今日皇叔的表现绝不与往日相似,照他所言,其在淮南的实力不可小视,看来此人应该不会像史书上记载那般谦和宽仁,至少他会培植自己的实力,要不就全是为了自己,没有半点私心,这一点打死李从嘉也不会相信。
不过对他来说,李景遂有想法才是好事,自己初封淮王,并无一点势力,无论是大哥还是皇叔都不能与他们相抗,如此只有处在二人之间才可左右逢源,看他们的作为对自己都有拉拢之意,这便是他眼前的优势,可他这个李从嘉迟早是会变的,这个优势不知能维持多久,李从嘉立定心思,绝不会去看皇叔给刘仁赡的书信,这样只会让他生疑,至于其它诸事等自己到泗州之后再随机应变吧。
李从嘉想着心事,胯下月照千里白却是神骏无匹,不一会大江已然在望,自己的车队就在渡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