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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城附近的雪下的还不算太大,越接近边关地区则越加苦寒,到了这里积雪便厚的陷了马匹的小腿肚。 我们将所有的货物卸下装在雪橇上然后让马轻装上阵,如此速度便快多了。
董致卓为防拖我们后腿,特意穿了厚厚的棉衣,顺带着披了件狐毛大氅,当然他也没让我舒服了,厚厚的衣服裹得我像只在雪地上滚动的绒球。
照他的话说我是这队伍的领导人物,谁都能病倒就我不行。
这也让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舒心,边关地境苦寒非常,我的银色面具戴在脸上便如冰碴子一般难受,于是我索性将面具摘了放起来,反正这么大的雪刮得跟刀子似的,让人连睁眼的**都没有,还有谁会在意我是美还是丑?
“玉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耳边忽然听得风吹过来这么一句话,我不由错愕的看了过去,却见董致卓的雪橇什么时候划到我的身边了。
反应过来他在夸我,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突兀的伤疤,又笑着反问道:“真的吗?”
他很认真的点头。
我想我笑起来的时候伤疤一定会将面庞带做一个诡异的表情,那样的笑容绝对不是好看的。
再有一日时间便可抵达边关军营,目标在即,我和董致卓都不由兴奋的加快了行程。
大雪仍旧纷飞迷乱了人眼,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战场更残酷,即便是战场附近也不例外。
越接近军营我们便越能碰到残肢断臂还鲜血头颅,我和董致卓都未曾亲眼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自然一个比一个恶心的厉害,直到我们吐到再没东西可吐才渐渐习惯了那些血腥的画面。
真正让我们停下的不是风雪,不是惨象,也不是军营,而是此刻将我们渐渐包围饥饿而疯狂的士兵。
之所以说他们是士兵而不是土匪是因为他们身上还穿着破烂的盔甲,他们共有十数人手握粘血的寒刀将我们团团围住。
他们似乎饥饿了许久,眼睛瞪着我们雪橇上的粮草直放绿光。
随行的人很少有人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都呆在原地不动。我率先站出来,朝那几位拱了拱手:“敢问几位军爷是哪个军队的?”
那些士兵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在他们的眼睛里好像只装的下那些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董致卓随后趴到我耳边悄声道:“他们好像饿了很久。”
我随即挥手向手下道:“分给他们一些粮食,我们抓紧时间离开。”
却不想那状似带头的士兵忽然抬起手中还在滴血的钢刀对准我们:“把东西留下,你们走!”
我没有害怕,反而继续拱手道:“这位军爷,我们可以留一小部分粮食给你们,再往前走段时间就会有人家。但这些东西恕我们不能留下,边关数万将士还等着这救命粮呢!”
那带头的士兵却突然双眼变得猩红,二话不说举刀便向我和董致卓砍了过来,我一惊,伸手便将董致卓推向一边,随即抓过身边的弓箭拉弓,嗖的一声破空之音我手中的箭矢准确无误的穿透了那士兵的肩胛骨!
这一箭的威力果然将这群饥饿的士兵震慑住,然而在生存面前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就像他们此刻疯狂的冲向我们想要抢夺我们的物资一样!
我站在原处没有动作,手中箭却搭上弓弦,在那人快要接近我之时我手中的箭便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一朵小小的血花绽放在空气中,我随即向周围大喊了一声:“保护好大夫,其他的人一起上,记住留活口!”
我已然看出来了这群人再怎么凶悍,却毕竟已经因为饥饿走向了强弩之末,他们抛却了那股狠蛮劲之后根本不堪一击。而我带来的人虽不能说身经百战,但也称得上是身手不凡,很快一阵乱斗之下,那些个士兵便被我们团团困住。
手下的人很麻利的将他们五花大绑堆成一堆,我拍了拍手让人在这里架了口大锅,整顿休息。
马上到军营了,倒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若不然再碰上这样的散兵那被绑住的估计就是我们这一帮人了。
架好的大锅很快便传出了食物的香味,那些闭着眼睛意欲赴死的士兵禁不住睁开眼睛,厚重的舌头不断的舔舐着干枯脱皮的嘴唇。
我挑了挑下巴示意手下盛些热饭给那些士兵吃,他们的盔甲破烂不堪,我也是到了此刻才依稀辨认出这正是我们宣德的士兵。
准确的说应该是宣德的逃兵,按律当斩的逃兵。
不过我并没有想要将他们怎么样的意思,好死不如赖活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机会,虽然这样让人觉得可耻,可是道德在生存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
“吃了这顿饭你们就走吧,至于我们这批货你们别想在上面打主意。边关战士战死沙场,你们已然做了逃兵,就应该积点德,为那些还在保卫家园的战士留一条活路。”
那士兵头头被我从肩胛骨上穿了一箭,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已然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我便又只好牺牲了点装备,让随行的大夫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那士兵头头就着别人的手喝下肚了一口热汤,精神才好了些,不过肩上的伤却让他呲牙咧嘴起来,他忽然看向我开口道:“小兄弟,你这些东西送不到军营的,还不如给弟兄几个分了留条活路呢。”
他说完似乎力竭,仰起头闭上眼睛狠狠的哈出了一口热气,听他这么一说,我隐约觉察出不妙:“为何送不到?”
士兵头头似乎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闭着眼睛半天没有出声,然后旁边一个小兵才泪眼汪汪的道:“军营里根本没人。”
我更加不解,同时不安充斥上了我的心头:“人呢?顾将军呢?”
“十天前我们得到情报说敌军准备火烧我们的粮草,于是我们半夜设伏,敌军烧了我们设立的假象,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埋伏在敌人必经之路上的人马却突然遭遇了雪崩,漫山漫山的雪块往下滚啊,根本来不及跑就把人埋起来了,我们都是宣德土生土长的人,哪里见过那么大的雪,当时就懵了连一点防备都没有弟兄们就这么一个个没了。”
我紧紧攥住忍不住颤抖的双手,颤声问道:“顾将军呢?顾将军在哪里?”
那小士兵说到伤心处哭的吐字不清,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雪崩时大家都只顾着各自逃命,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不过当时顾将军是冲在最前面的,如果他没被雪崩卷进去的多半也已经被困在山上了,我们的粮草补给大多数都被大雪掩埋,十几天过去了估计就算有幸存者也天寒地冻之下也撑不过这许多天了......”
我身子猛地一软,忍不住瘫倒在地上。我哥,我哥......
想到我或许再也见不到我哥一面,似乎所有的精神支撑都在一瞬间崩塌,我活到现在都只是因为我哥需要我,我无法想象如果我哥先我一步离开会怎样。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流泪,可是泪水还是划过脸颊变成冰凉的冰晶。也许是我突然六神无主的样子吓到了董致卓,他像是明白了我紧张之处,温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手:“不要怕,是生是死总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我连连点头,对,不能再等了,或许我哥他们现在还活在雪山的某个角落在等着大家的救援。我再次揉了揉太阳穴,逼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先派人去附近村庄找几个熟悉这里地形环境的领路人,然后我们进山!”
“小伙子,别找了,茫茫雪山这么一崩,到处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最有经验的领路人都很容易在这里迷失方向,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子去了也是送死,倒白瞎了这么些好东西。”那将士头头闭着眼睛一脸的无所谓。
看着他那样云淡风轻的将自己兄弟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上前去狠狠的给他一拳!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他说的不错,前方危险重重,我身后的这些人没有必要跟着我犯险,可是我没办法,我必须要进去!
只要有钱领路人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可是我的手下却哭丧着脸回来:“当地的人都在说两国打仗惹怒了山神,所以山神才发怒雪压大山,他们那些人尊崇山神,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上山,出多少钱都没用......”
我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就算找到了领路人我们也不过是在山里瞎转,倒不如就直接进去,说不定还能瞎猫碰见死耗子,你们不是说人都被冲散了吗?”
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士兵泪眼汪汪的点头:“是都被冲散了,我哥跟顾将军在一起,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找我哥的话,我愿意带你们进山!”
我使劲的点点头,几乎就要喜极而泣:“好,只要是宣德的士兵我就没有不救的道理!”
“我也去。”那士兵头头忽然睁眼道:“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