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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渡边贤二与王哲把东亚饭店秘密清查一遍,肩负重任的沈春丽不敢怠慢,亲自勘查周边的制高点,根据警卫工作的要求布置了狙击手,除了佐佐木石根的吩咐外,还命令增派人手完全控制饭店核心层,王哲的便衣队游走在饭店外围。整个警卫程度比佐佐木的要求提高好几级,简直到了夸张地步。
如此一来还怎么做生意?饭店老板日里诺夫斯基一跌声抗议,沈春丽才懒得理他。一切安排妥当,派横野一郎请来渡边贤二和王哲,目光如剑死盯着两人寒着脸道:
“从现在起这里实行最高级别警戒,我再次提醒,未接到解除戒严命令之前,所有人等不可有丝毫懈怠!”
显然她没有忘记刚才被副官戏弄一事,渡边贤二气呼呼没有答言。王哲只好帮忙背黑锅,陪着小心道:
“明白,今晚肯定有重要人物出席,我们一定保证……
冷着脸的沈春丽不等他说完,冲三木正芳和横野一郎一挥手,转身扬长而去,渡边贤二差点被气破肚子。
急匆匆赶回研究所,松井义雄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干什么去啦。只有西村佳彦与佐佐木石根在密室。沈春丽不打算背后告渡边贤二刁状,这会令人瞧不起,她一进屋急火火地说:
“我仔细勘查了东亚饭店内部和周边的制高点,并且要求宪兵队加派狙击手!请原谅阁下,我仍然认为您今晚的决定不够妥当,饭店周边环境太复杂。另外,我没有去提审朴部长的保镖,宪兵队刑讯室以恐怖著称,我不想影响心情。再说,我也不象打手啊。”
这才是沈春丽!
饭店老板的抗议电话早就打来啦,通过上层表示对沈春丽的强烈不满。今晚有几个外交官出席,关东军司令部方面也有要员与会,都自带警卫。上面不希望饭店周围布满荷枪实弹的士兵,也不希望现场到处是鬼鬼祟祟的便衣,目的当然是对外炫耀满洲国的太平。
当然保卫工作也不会放松,会指派具体单位负责,沈春丽光顾着担心佐佐木的安全,如此大费周章岂不等于越俎代庖?严重破坏关东军的整体考量。老奸巨滑的佐佐木石对沈春丽的抗命倒很欣赏,在他看来,独来独往的沈春丽,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所有这些都有助于对大日本帝国、对他本人忠心耿耿。在满洲国,如果没有佐佐木石根这棵大树,沈春丽一天也活不成。她就像一只站在主人肩膀上的金雕,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世界,如果主人下令,她敢与整个世界抗衡!主人是谁不言而喻。因此,佐佐木石根满意地和蔼地一笑:
“算啦,你只负责我就可以,环境太复杂,我们选择在饭店裙楼顶层的小会议室简单聊聊,松井君已经代表我去邀请沃勒尔。”
说完轻轻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出,西村佳彦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翕动几下最终没有吱声!沈春丽不甘心地争辩道:
“饭店裙楼总共五层,不高不矮,而且靠近马路,周边又有大量附属设施,根本不合适。”
如此尽职尽责令佐佐木石根骄傲地对西村一笑,但没有再说话,无声就是命令。沈春丽无奈摇摇头,轻轻退出返回办公室,随手把那包资料扔桌子上,又从书架上取出十几本俄文书籍,吩咐横野一郎倒咖啡,坐下后扯出勘误表,头不抬眼不睁地道:
“三木君,我要整理一下今天收到的资料,除了佐佐木将军有事以外,其他事情一律替我挡掉。”
等三木正芳与横野一郎哈依一声退出,沈春丽长吸一口气,双手几乎颤抖着捧起那张勘误表,孩子气地轻轻地把它覆盖在脸上,贪婪地呼吸着纸张散发的墨香,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那上面好像带有别样的温暖,好久好久她才把纸揭下来,两眼充满了喜悦的泪水。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四面墙后面也许有很多双眼睛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此她装作核对书籍,翻开案头的俄文词典,俄文版《战争与和平》,但却悄悄地又摊开英文版《战争与和平》,对照着勘误表,她一方面校正书中的错误,一方面按照密码,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开始转化那些数字。
花了整整一小时,她终于把勘误表上的数字转化成俄语句子:
“如果可能,除掉别列佐夫斯基!沈阳联系地址作废,春节时去东亚饭店,联系暗号,一类!”
就这么简单几行字,沈春丽读了一遍又一遍,尽管万分舍不得,但她还是咬咬牙,把纸条投进壁炉里!直到纸条的灰烬都看不见了才长长吐口气,重新拿起勘误表,外人看来,她继续埋头校正资料中的印刷错误!写一会儿就会把纸条丢壁炉里,监视的人会以为这代表她写错了,而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烧纸条的合理性。脑子里却不断地谋划怎样完成任务:
除掉别列佐夫斯基!
上级党组织真的体贴,没有下达死命令,而是用了如果可能,言外之意提醒她重视自己安全。这是上级第一次下达任务,无论如何也得完成。可这个叛徒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即使佐佐木石根有本事从德国人手里强行把他夺来,又哪来的机会下手?
关东军下层军官正蠢蠢欲动,打算对苏联冒险,而日本上层却处心积虑要灭亡中国!事关抗战大业!关系民族存亡!自己机缘巧合获得如此重量级战略情报,寄出报告时还激动不已,庆幸有机会为国效命。组织上何以没有收到?难道沈阳的联络点有问题?不然何以作废?春节时去东亚饭店接头,又证明自己没有危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东北的冬天黑得特别早,下午五点已经是夜晚,尽管如此,当沈春丽接到出发去东亚饭店的命令时,仍然认为佐佐木今天的安排有些反常。饭店老板日里诺夫要给自己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来宾不可能这么早就到齐,怎么着也得八点吧!佐佐木石根忌讳一切应酬场所,也极少白天外出。不过她没有纠缠,带着三木正芳与横野一郎,簇拥着佐佐木石根一起出门!
松井义雄奉命去邀请沃勒尔,再也没有露面,令沈春丽感到奇怪,那是个不要命的家伙,胳膊上的枪伤绝不至于影响他行动,何况今晚可以获得别列佐夫斯基行踪,有机会弥补海拉尔的失败,如此重要的酒会,足以令松井象看见腐肉的恶狼一样兴奋,他怎么舍得缺席?
沈春丽坐在副驾驶位置,西村与佐佐木坐后面,街上行人很少,也难怪,在这么肃杀的冬天,在日本鬼子严酷的铁蹄下,除了魔鬼正常人哪里还有心情流连街头。距离饭店很远沈春丽就发现王哲的便衣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晃悠,一个个特别显眼。
渡边贤二领着十几个人,龟缩在汽车里遥遥望着饭店大门,看见车队则忙不迭地下来行礼,佐佐木石根不满地摇摇头,吩咐停下汽车,打开车窗对渡边贤二道:
“撤掉院里的宪兵,还有制高点上的狙击手,警卫要外松内紧,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影响观感,显示我们对统治满洲没有信心。别忘了,全世界都盯着新京,看大日本帝国能否经营得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