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去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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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权力的日益扩大，鸠山寿行也不屑再用表面上唯唯诺诺来掩饰自己，先扫视大家一眼冷哼一声显示地位，再弯腰如背诵档案一般：

    “黑龙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近年来获得头山满会长赏识，公共租界日方幕后负责人，不知道为什么挂个陆军少佐头衔，据我所知他没有上过战场。”

    佐佐木石根如同唠家常似的随口道：

    “吉永小姐陪张志平先生去住处，好好安顿；春丽小姐陪鸠山君赴宴，注意安全；渡边君送我去陆军情报部，难道高贵的大和民族在上海呆的太久，也流行青红帮的拜码头？”

    末了还自嘲似的笑了两声，平淡的语气掩盖不了老狐狸的自命不凡，他的话就是命令。已经晚上九点啦，佐佐木石根的安全是沈春丽过去的一大工作内容，现在又加上鸠山寿行，陌生的上海滩龙蛇混在，霓虹闪烁的夜色中谁知道隐藏着怎样的危险？再说鸠山寿行的贴身卫队并不在身旁，沈春丽略一思忖，立刻走到轮椅边，以女性特有的温柔轻轻劝阻：

    “将军，您需要好好休息。初来乍到没经过周密安排，，最好也取消鸠山先生的赴宴计划。”

    毕竟第一天踏上上海地面，一切还是小心为上。大权在握、大局面即将展开，踌躇满志的佐佐木石根心情超级好，比在东北时和蔼多啦。他立刻换了脸色，笑着道：

    “东北人有句至理名言，听人劝吃饱饭，尊重春丽小姐的意见。”

    沈春丽却不知道，她无意之中避免了一个大麻烦。因为还有人为鸠山寿行准备了宴会，不过是另一种风味。当然，如果她陪着鸠山寿行出席晚宴，就可以早一点见到神秘的黄宝。

    今夜，鸠山寿行多年的老朋友汪大珩，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终于盼来鸠山，喜出望外的他带着四辆汽车二十几个保镖来到山东饭店。半辈子追随军阀厮杀，在*系列里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他没有主义、没有信仰，抗战全面爆发他立刻利用过去的交情与鸠山寿行秘密联系，带着心腹潜入上海，表面上响应汪精卫号召回家乡搞自治，其实是计划把自己卖给鸠山寿行当汉奸。

    以王克敏为首的伪华北政府、梁鸿志为首的南京“维新政府”，以及内蒙德王伪蒙政权和冀东自治政权就已粉墨登场。而汪精卫的特殊身份有一定的“号召力”，再加上日汪的狼狈为奸、软硬兼施，一时间大大小小的汉奸如过江之鲫，形形色色的伪政权似一簇簇“恶之花”，绽开在饱受侵略者蹂躏的神州大地上。

    国家危难，大厦将倾。

    无数精忠报国的壮烈之士慷慨赴死,而这些生长在中国土地上、喝着祖国乳汁长大的无耻之徒，却背叛了祖国和人民，充当日本法西斯侵华的“狗腿子”，干起了祸害同胞的罪恶勾当。

    然而，汉奸余孽阻挡不了民族觉醒和抗日的大潮。正如鲁迅先生有感于九一八事变，在《沉渣的泛起》一文中深刻指出的，日寇入侵犹如搅动了停滞的池塘，各色“沉渣”——包括汉奸政客，都翻腾出来显示自己的存在。但沉渣终究是沉渣，终究还要沉下去。

    到头来，一个个汉奸卖国贼被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落得身败名裂、遗臭于世的下场。

    当年,抗日英雄杨靖宇陷于日伪重围之中，辗转雪原之间，周围人一个个叛变投敌，而又反过来替日军劝降。一个叫赵廷喜的同乡对杨靖宇说：“我看还是投降吧，如今‘满洲国’不杀投降的人。”岂止不杀，投降了日本人还打算让他当伪满洲*政部长呢。

    杨靖宇沉默一会儿叹道：

    “老乡，我们中国人都投降了，还有中国吗？”

    这是一个穿越时空、令人震撼的历史拷问！

    今天之所以还有中国，就是因为有杨靖宇这样大写的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倘若一个个大小汉奸们成了气候，还有今日之中国吗？

    想当初，曾经追随孙中山的汪精卫是如何了得的热血青年。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汪精卫亲赴北京行刺清朝摄政王载沣所作。何等壮怀激烈！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有着荆轲刺秦般豪迈和勇气的人，最终沦为出卖民族利益的千古罪人。

    谁又能想道，汪伪政权中仅次于陈公博、周佛海的骨干头目，官居汪伪政权组织部长等要职的梅思平，当年曾是五四运动中火烧赵家楼点第一把火的学生领袖，这个慷慨激昂大骂曹汝霖是卖国贼的人，抗战期间自己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汉奸。

    而陈公博、周佛海也曾是显赫一时的*一大代表。他们先背叛了*，又背叛了国民党，死心塌地地将自己的命运牢牢绑在日本侵略者的战车上。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这就是人和历史的诡异、深刻之处。

    如果不是佐佐木石根出事临时调离鸠山寿行，汪大珩早就开始与日本鬼子合作啦。一辈子依靠枪杆子吃饭的他比谁都明白，任何人都不可靠，可靠的唯有自己的实力。依靠日本人而不能信赖日本人，这是他的宗旨，因此他暗中谋划跟鸠山寿行狮子大张口，要钱要枪。

    汪大珩花了大钱摆场面，包下整个饭店，保镖们分散开警戒，他带四个心腹与重要来宾在三楼。为了显示诚意，他把躲在租界里有头有脸的老乡全部邀来，还叫来几个歌女一切安排妥当静等鸠山寿行。大家热热闹闹正闲聊，窗口突然纷纷扬扬飘下传单，落在汪大珩脚边的一张赫然写着：

    国难当头，严惩汉奸汪大珩！

    上海每天不知发生多少起这样的事，大家见怪不怪，只不过气氛有些尴尬，四个保镖紧张地掏出手枪围绕着汪大珩，他却拣起传单，仔细读完上面的口号，用手指一弹，轻蔑地对一众追随者道：

    “国难当头，我们就该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救民众于水火。天天搞窝里斗，中国哪有出头之日。哎，国人就是幼稚啊。”

    话音未落，巷子里突然响爆炸声，大家正面面相觑，任谁也没有想到，玻璃窗哗啦一声粉碎，混乱中一个黑衣人如同天神，单臂挂着滴水檐飞身而下，半空中举枪就射！

    啪啪啪啪一串枪响，汪大珩的保镖全部倒下！

    顿时人群大乱，尖叫声四起，久经战阵的汪大珩慌而不乱，随手抓过一个朋友当盾牌，再踹翻一张桌子，同时撩起大褂掏枪！

    然而他刚刚躲在桌子后面，就感觉头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抬头一看：黑衣人！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天灵盖，汪大珩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丢了手枪，惶急地道：

    “兄弟，有话好说。”

    “汪大珩！”黑衣人喝道，“你私离战场，投敌卖国。我奉民国最高当局之命，处决你这个汉奸，以儆效尤！”

    “慢着，我也是奉了汪精卫主席之命……”

    汪大珩急忙解释，黑衣人虎视眈眈地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被他凌厉的目光所震慑，俱各心里一寒！远处已有警笛响起，巷子里传来几声唿哨。黑衣人高叫一声：

    “想做汉奸的，这就是下场！”

    一声枪响！

    汪大珩肥墩墩的身子一抖，血溅当场！

    众人无不被吓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黑衣人已经风一般飞出窗口，眨眼间就不见踪影！刺客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得令现场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稍过片刻大家惊魂稍定，重新聚拢起来去看汪大珩，才发现他脑门多了一个血洞，确确实实死啦！当汉奸的梦想彻底破灭。宴会转眼间变成杀人现场，这不过是上海滩普通的一个夜晚，普通的一个插曲。

    尽管计划在一步步展开，自己也成功到达上海，但距离关键点越近人越容易慌乱，即使久经训练的沈春丽也不例外，她脑子里全是司马骏的影子，作为潜伏特工如此状态非常危险，可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大清早匆匆赶到佐佐木住处。

    进门就发现气氛异样，佐佐木石根罕见地笑脸相迎，鸠山寿行谦卑地亲自端一杯咖啡走过来，连声称谢。吉永贞子则向她含笑致意。如果渡边贤二和松井义雄在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沈春丽有点受宠若惊，笑吟吟接过咖啡打趣道：

    “恭喜将军阁下，初到上海气象非凡，连我都跟着沾光。”

    佐佐木石根却没有大笑，略带严肃地道：

    “我时常说，春丽小姐的缜密和敏锐是研究所的宝贵财富。你昨晚的提议避免了一场大麻烦，否则我们现在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沈春丽不明就里，纳闷地看看大家，吉永贞子走过来悄声道：

    “鸠山君的朋友汪大珩，昨晚被刺身亡。”

    汪大珩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