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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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自他入浩气盟之后，将他视若亲子的叔父。
他的叔父，也是他的师父。在正道武林眼中威严公正，被恶人谷忌惮，视作大敌的谢渊盟主，不论他在别人眼中是何面目，他却是一个即使安史之乱时因他对莫雨的心思而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即使明知浩气盟的立场不容许与恶人谷有丝毫牵连，一旦穆玄英心意暴露，不仅他自己倒霉，连他这个盟主都会被牵连在内，却仍是咬着牙，默许了穆玄英的心意，并且对那时候的莫雨哥哥七情断绝而将他无视时而愤怒不已的至亲长辈。
想到那时候谢叔叔竟还专门让影大哥弄来许多名门正派的少侠画卷堆到他的面前，言之凿凿地说莫雨既然眼瞎就不要他了，倾慕他家玄英的少侠女侠多的是……
穆玄英默默叹息，并且决定将这件事永远地埋在心里，省得某人的醋坛子掀翻。
所以，莫雨自然不知道，他们真正原本的世界中，因为穆玄英的痛苦与绝症，谢盟主对他的要求一降再降，什么正邪之争，什么善恶之分，只要穆玄英好好的就足够了。
所以说，即使回到原本的世界，谢盟主看莫雨依然不顺眼，基本上扫上一眼就能够揪出不符合他家玄英定亲人选一二三，但还是会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徒弟媳妇。
正因为如此，穆玄英才不能在他叔父不在场的情况下与莫雨成亲。更何况，还有王大叔。
虽然雨哥不记得了，但王大叔，毕竟算得上是雨哥的师父。
成亲，总是需要双方长辈在场的。
穆玄英耳朵发烧，却是若无其事地想到。
***
对于莫雨而言，没有什么比起穆玄英的心意更为珍贵的东西。莫雨虽然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但本能还在，即——
不高兴的时候欺负穆玄英，高兴的时候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穆玄英。无论是微笑的，还是哭泣的，只要主角是穆玄英，莫雨便会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甚至于，莫雨暗搓搓地觉得，他家毛毛眼眶发红的模样，好看得不得了。
穆玄英：……
虽然对脱离这个世界仍无头绪，但确认穆玄英整个人都是他的，那些觊觎他家毛毛的，无论男女，他都能够理直气壮地一剑抽飞出去，莫雨的心情顿时十分明媚。如此的好心情，连陆依冉他们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对莫雨知之甚详的穆玄英。
想到莫雨这份好心情从何而来，穆玄英的脸顿时黑了一层。尤其，沐浴在小穆玄英时不时落在他颈侧的好奇关切，小莫雨的了然平淡，以及陆依冉躲闪鬼祟的视线中，那个罪魁祸首还饶有兴致地瞄来瞄去……
穆玄英手中的竹筷，“咔吧”一声断成两截。
小穆玄英蓦然瞪大了眼睛，一脸敬佩地看着穆玄英那轻而易举就将筷子捏成两截的手指。
然而，小穆玄英就是一抖。因为他看到，看上去脾气很好的穆大哥，竟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好吓人！
莫雨心中一凛，他家毛毛这是要炸毛！
莫雨立刻敛去面上所有的表情，无比正经地对穆玄英提起两个孩子的去处。
穆玄英微微眯起眼睛。
莫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歹是这个小世界自己的过去，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两个孩子确实与他和毛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怕这两个小子极为可恶地吸引了穆玄英大半的注意力，哪怕莫雨十分想要将这两个小娃娃随便找个地方就丢过去，但他的想法是绝对无法通过毛毛那里的。
既如此，只要不带着这两个拖油瓶，费些心思寻个合适的地方就势在必行了。
其实，这两个小子，资质都是极佳，无论是送到哪个势力去，只要当权的眼睛不瞎，就会下大力气好好培养他们两个。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这两人的身体，一人毒入骨髓，非药石可医，一人罹患绝症，需有人以一甲子深厚的内力梳理经脉，拔除隐患。
但对于如今的莫雨和穆玄英而言，阴阳复合之毒固然棘手，但红尘一脉的《红尘秘意》却能够将其压制，若得忘情剑意大成，这些毒素便再也不是问题。而小穆玄英的三阳绝脉，一甲子内力固然难寻，但论精纯程度，又哪里及得上修真之后的精纯灵力。
穆玄英看着小穆玄英与他依稀相似的脸庞，又看了看小小年纪便已然显露出昳丽之色的小莫雨，穆玄英十指交叉撑着下颌，一时陷入了沉默。
回首曾经，若是要说出一两件穆玄英此生最为憾恨之事，当初与莫雨哥哥分离，自此陷入阵营正邪纷争而不得相伴便是其一。
若是当初他们便不曾分离……
穆玄英的眼睛一亮，下意识想起他得到上辈子记忆前的十年里，他所孜孜不倦追求的理想——将雨哥带回浩气盟！
说起来，浩气盟山清水秀，亭台楼阁，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有着几个世家支持，底蕴不俗，绝对比恶人谷那等穷山恶水的险恶之地要好得多！虽然不曾见过雨哥穿天蓝色的衣裳，但雨哥那么好看，若是一身蓝衣，绝对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贵公子……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穆玄英的眼睛也越发亮了起来。莫雨莫名觉得身体一冷，忍不住开口道：“毛……你在想什么？”
被莫雨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穆玄英看向他，刚想说什么，他的眉头却先皱了皱，想起了一个大问题。
谢叔叔和雨哥的性子差不多是天雷对地火，一个弄不好就是天天开战的前奏。小穆玄英……他十有八-九是应付不来的。
那恶人谷呢？
穆玄英下意识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墨守成规之人，以为自己是名门正派就轻视他人。这世上的正邪黑白，本就难分。谁人能够断言，邪道之人不曾为善，而正道之人不曾为恶？
恶人谷虽号称世上极恶之地，但里面住着的，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只是，恶人谷中虽然不乏有铁铮铮的汉子，但手染血腥，坏到骨子里的恶人也不在少数。
小穆玄英能够适应那样的环境吗？
穆玄英认认真真地想，若是当初他被恶人谷的人救下自己会如何。然后他发现，这样的假设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想象不能啊。
就在这时，穆玄英听到莫雨道：“这两个小子的资质都很不错，无论是藏剑、纯阳、万花还是其他门派，除了七秀，相信没有哪个门派会拒绝两个习武奇才。”
穆玄英眼睛陡然一亮，是了，恶人谷和浩气盟固然是江湖最大的两个势力，但他们能够选择的地方其实很多。
穆玄英兴致勃勃地看向两个小子，道：“你们觉得呢？”
小穆玄英下意识看了一眼小莫雨，而后想起他们方才正闹了些小矛盾，顿时哼了一声，移开视线。他搔了搔下巴，道：“万花谷吧。”
穆玄英愣了一下，万花谷的武学虽然厉害，但更出名的却是其医术。医术这么精细的活儿，从前的他竟然有兴趣？
很轻易地看出穆玄英眼中的惊讶，小穆玄英轻咳了一声，似乎是很不经意地一般道：“我听别人说，万花谷的人医术特别厉害。里面的医圣，更是在世的神医。”
穆玄英顿时明白过来，他抿起唇，下意识看了一眼莫雨。
是了，那流落江湖的十年所给予穆玄英最深刻记忆的，除了那些颠沛流离时的相依为命，便是雨哥时不时发作的癫狂病症。那时候连温饱都是问题，又哪里请得起医生。
穆玄英年幼时，最希望自己有钱能够请得起天下名医，或者自己就有方法治好雨哥的疯病。
小莫雨冷哼一声，抱着双臂，冷冷道：“我的事，傻毛毛不必乱操心。”虽然莫雨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往日冷着的脸却微微缓和，就连嘴角都微微翘起，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穆玄英看着小穆玄英，看着自己年少时候的轮廓，缓声道：“不必如此，你小雨哥身上的病症我们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莫雨见不得穆玄英对旁人和颜悦色，即使这个小子是玄英他自己。顿时冷哼一声，道：“连紫苏和白苏都分不清楚，做医者不过是害人害己，还是老老实实练你的剑吧。”
小穆玄英扁起嘴，紫苏和白苏的问题，是昨天帮着村里的大夫分药材的时候闹出来的乌龙。那时候莫大哥明明坐在屋顶上，看着像是发呆，怎么会注意到他身上来。
穆玄英顿时眯起眼睛，道：“哎呀……哥，真不好意思呢，连白苏和紫苏都分不清的人，这里还有一个呢。”
“……”莫雨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道：“但也只有这般心无旁骛之人、不为杂事所扰的人，在武学一道上绝对有着最为出众的天赋。”毫不犹豫地将医术打入杂事一流，莫雨的笑容异常坦然。
穆玄英抽了抽嘴角，但小穆玄英却眼睛发亮，道：“真的吗？”
小莫雨却没有那么好哄骗，他瞪了一眼莫雨，虽然说得是实话，但傻毛毛只能由他一个人欺负。他冷着脸，断然道：“去万花谷！”
小穆玄英看向小莫雨，有些感动，却听到小莫雨斩钉截铁地道：“我莫雨的弟弟，岂是连药草都分不清的人！”大不了，他先学，然后由他教傻毛毛。
小穆玄英：“……”感动全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