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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栉草?”
“对,百栉草。”顾勉点点头,“百栉草是一种习性极为霸道的烈性毒草。寻常的毒物遇上它,最终都会被它所吞噬。归一谷的毒典中记载,阗以西有一神秘的部族,那里的人自出生起便被喂食百栉草,以抵御部族周围的瘴气和毒物。”
司母的双眸中迸发出强烈的希冀,灼灼地盯着他道:“老祖宗,这百栉草是不是重要的线索?是不是瑾瑜他有救了?”
顾勉摇摇头,“这百栉草虽是一条线索,却并非独有。百栉草习性霸道,也极易存活,毒物弥漫的地方就有它的踪迹。毒物越多,长势就越繁盛。所以……”
“不过,仍不失为一条有用的线索。”苻璃接口道:“既然是在颍州出的事,那我们便即刻启程前往颍州。”
“尊者!”见他转身似是要走,顾勉忙开口阻拦,“弟子愿随尊者一道儿前往颍州。”
苻璃侧头看他,“不必了。司瑾然的毒昨日方解,身子骨尚需要调理,更何况……”说着,目光瞥向呆呆愣愣的司瑾瑜,“他如今这样,司府当有人坐镇才是。此事,本座与锦儿二人足矣。”
确实,现今的司府变故频发,能担事的司家兄弟都出了事,是需要有个人能主持大局。再者,此事已经不单单是司家的事。如果真有人在偷偷拿活人试炼,不论炼的是“炼魂术”还是“噬魂”,都将引发整个修真界的警戒。
他这一席话,不仅将顾勉给堵了回去,就是寻思着想跟着一道儿去的司母和司芙霜也给断了念头。苻璃师徒都是修道中人,能御剑乘风、来去如魅,他们若硬跟着定会成为累赘,耽误他们行事。
顾勉虽然遗憾,但苻璃说得在理。他冲他点点头,拱手郑重地道:“恭送尊者。”
苻璃矜贵地应了声,携着锦凰一道儿掠出了司府。
颍州地处大西北以南,跨了一郡一县,对于世俗来说要走上两天三夜,但对于修真之人,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
此时此刻,繁荣忙碌的大西北上空,重重云海之上,一艘舟状法器在云层中间若隐若现。
苻璃一身海蓝色的袍子,衣襟和领口处夹带白色鲛绡,上面用深色丝线绣出祥云纹理,衬着他如画的眉目,越发显得内敛而高贵。
他目送一只只纸鹤模样的传讯符淹没在云海中,视线最后落在船尾的锦凰身上。
她侧靠在船舷上,目光看似落在船外时卷时舒的云层上,实则眸光涣散空洞,并没有落在实处,显然是心神不属。粉粉的唇瓣因为左手支着脸颊而微微嘟起,这无意识的模样,颇有几分她小时候的娇憨。
苻璃心头蓦地一软,站起身走了过去,“在想什么?”
锦凰回过神来,侧首看向他,眸光一点点凝聚在他的脸上,“师傅。”
“可是累了?”见他不甚活泛的模样,苻璃忧心地蹙了蹙眉,在她身侧坐下。
“不累。”锦凰摇摇头,依旧有些无精打采,长长的羽睫无力而缓慢地上下眨了眨,像是栖息的蝶兽,缓慢又慵懒地扇动着羽翼。
过了几吸,她突然开口道:“师傅,你说,魔道的‘噬魂’邪术与仆句的……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虽然她说得不甚清楚,但苻璃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在仆句部落遭遇的一切,定然已经深深印在了她脑子里,即便到了最后她伤了魂魄,也依旧在看到司瑾瑜的后背时那般反应剧烈。
因为深刻,所以耿耿于怀。苻璃瞬间涌起强烈的心疼,同时又有一丝为人师表的骄傲。
她话里的语气,已经透露出她心底某些隐隐的猜测。他知道,锦儿素来是聪敏的,一点即通。
其实,在没有听到她说有关仆句的一切之前,他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魔道“噬魂”与鬼宗“炼魂术”之间会同宗同源。他是有幸同时见识过“噬魂”与“炼魂术”的少数人之一,加之锦儿所描绘的血祭场景,不难推测出,“噬魂”是取了血祭的形,而“炼魂术”则是取了血祭的神。
当年,仆句不知何种原因脱离了天道轮回,但是很显然,血祭并没有因此而湮灭,而是经过传承流入了魔道和鬼宗,最后演化成了“噬魂”和“炼魂术”。
“依为师看,噬魂与炼魂术皆是传承于仆句。如今,炼魂术被禁,噬魂猖獗,那人拿活人试炼必不是为了噬魂。而锦儿你方才看到司瑾瑜背后的血图又是那般模样,为师猜测,那人的目的是血祭!”
此刻的锦凰已经不复方才的无精打采,她目光炯然,眼瞳深处似有精光闪现。
果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方才在司府,当她在最初的冲击平静下来之后,便觉得司瑾瑜失魂一事或许与仆句有关。如今,又听苻璃这般说,那么极有可能他们猜测的是真的。
那人的目的既不是“噬魂”亦不是“炼魂术”,而是复活仆句古阵,血祭!
此人必定与仆句有关!
她要弄清楚她腰带中这方神器的乾坤,与其去鬼宗寻求蛛丝马迹,倒不如直接找出那人,从他口中得出的讯息或许更为有用。
于是,锦凰状似赞同地点点头,“徒儿也是这般猜测。”
苻璃的面色转而变得凝重,“便是如此,事情才变得越发棘手。若血祭重现,不仅是修真界,乃至整个峊州大陆都将陷入动荡。”
说着,他侧头看向锦凰,眸光愧疚,“锦儿,如今事情紧迫,我们先前往颍州,再去鬼宗,你道如何?”
若是按照先前计划,二人如今恐怕已经踏入鬼宗的山门了,哪曾想又突发了此等事情!锦儿的事耽搁不得,可这事亦迫在眉睫。
徒儿的性命与天下苍生再一次摆在了苻璃面前,一如前几次那样。
他心中万般不愿,锦凰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不停闪现,刺得他一阵阵的心惊。他多么想偏心一次,可身为沧阆尊者、师尊羽化前的教诲、多年来秉承的意志,促使他不得不再一次偏向天下苍生。
两厢抉择、孰轻孰重、私信与大义,让他万分矛盾。
这种情绪在锦凰扬起明媚的笑靥、懂事地说“好,徒儿听凭师傅安排”的时候,强烈到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