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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觉得阿梦这话说的不对劲儿,倘若她说的再挨些日子,那这话没问题,可偏偏她说的是再挨些时辰。
这话加之太子妃的态度,分明就是掩饰着真相,刚才阿梦肯定不是去太医署为太子妃取药,而是去搬救兵了。
想到这儿,杨凌拉过身旁几名刑卫,凑在一边耳语几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们。
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那几名刑卫毫不在意,反倒是嘲笑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搬救兵又如何,难不成请来的人会是皇上吗?除了皇上,还有什么人能够管得了皇后娘娘。
杨凌显然没有料到另外几名刑卫的态度,早知道他们非但不将自己的话当回事儿,反而还毫不忌惮的将这些猜测讲出来,他肯定是不会对他们说的。
余香听着他们的议论与猜测,一言不发,刚才的盛气凌人此刻却忽然荡然无存。
朵儿跟阿梦在一旁看的焦急,这些人都明目张胆开始猜忌起搬救兵的事儿了,太子妃娘娘却一个不字都没说,肯定是人已累得不行,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余香的态度在杨凌看起来,则是做贼心虚。他一定是猜对了太子妃真正的面孔,刚才那仗势欺人的戏可演得真好。只是身边的这帮蠢货,看不出真相罢了。
余香一直都没有开口再讲什么,阿梦不是说了再挨些时辰么,她等着太子来救她呢。一个半时辰了,动也不动地跪在这儿,双腿的滋味从疼到酸,从酸到麻,从麻到木,现在已是没有知觉了。
如果再这么跪下去,这双腿会不会就跪废了?余香有一点担心,那她就这辈子都不能再跳舞了。
所以,太子殿下,不管你现在因为刘浩的逝去有多么悲痛,都请一定一定要快一点来,救救她,救救孩子。
令人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始终没有来,来的是另一个人。
往往这个人一出现,就代表着圣旨来了。所有人都不敢不敬这张脸,他就代表着皇上,其力度堪比丹书铁券。
这个人,就是杜松,杜公公。
“老臣见过太子妃娘娘,皇上派老臣过来问问,这可是发生了什么,太子妃娘娘坏了身孕,为什么要在这儿跪一帮奴才。”杜松二话不说,走过去扶起余香,完全不将那些刑卫放在眼里。
刑卫一愣,有人不知死活的开口道:“你凭什么将人搀起来,是皇后娘娘让我们来惩戒太子妃,教她来学规矩的。你有圣旨吗?你有口谕吗?你怎么敢违逆皇后娘娘的懿旨?”
杨凌瞧见杜松瞪圆了眼睛,心中暗道不好,连忙捂住刚才开口争论那人的嘴,让他别再胡来。
杜松微笑着对他们几个人道:“规矩?你们几个这是搬出皇后娘娘来压我,还是压皇上?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该是由我来教你们学学规矩。皇上早就说过,好好的宫殿,便让这么一群人搞得乌烟瘴气。我一个为人臣子的,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帮皇上宽心,你们也都谅解谅解。”
这语气慢条斯理,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可说完这话,杜松忽然话锋一转,严肃道:“来人呐,把这几个刑卫关押到死牢里去。”
“你胆敢下私刑,看我们不去皇后娘娘面前告发你。”除了杨凌,其他刑卫并不忌惮,他们都是皇后的人,这杜松不过是个内臣,怎么胆敢这么不给他们留面子。呵,死牢,他真以为自己是皇室的人吗?不过是个狗奴才罢了。
“呦,快听听,刑卫竟然跟我说滥用私刑,多像是个笑话呢。快去皇后娘娘能告发我,我可等着呢,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可还有命,张得开这个嘴。带走。”杜松丝毫不留情面,这一举动当然不是针对于刑卫,而是皇上在警告皇后,她已经越过了他们之间设定的那条线。这一次,是下令斩首她的刑卫队,下一次,便是她了。
侍卫押走刑卫之时,杜松连忙走到床榻边询问余香道:“娘娘身体可无恙?快叫个侍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吧,肚子里孩子的安危要紧。”
余香点了点头,派朵儿去找年太医了。
“多谢父皇隆恩,也劳烦杜公公为我跑这一趟了。”余香双腿瘫软,只觉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不劳烦。今日福子本来是去立政殿找太子殿下的,结果他到立政殿的时候,太子殿下刚好去了礼部处理皇长孙的事情,于是他便扑了个空,着急的在立政殿前方转圈子。以前达公公跟我引荐过他,恰巧我记得他是储宫的人,于是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听到您被皇后娘娘责罚,便也猜出了个中缘由,连忙去禀明圣上,后来的一切,便如同您看到的样子。要知道,现今皇长孙没了,娘娘肚子里这孩子便是皇上的全部希望,您可得养好身子,出不得半点差池。”杜松本来并没有多么喜欢余香,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余香已经成为了太子妃,那就是未来要辅佐太子,生育龙嗣的人。既是这么重要的身份,他自然会跟随皇上的意思,守护她,保她一切安好。
“多谢杜公公,我知道了。”余香浅笑,人斜靠在床榻边上,轻声说着。
吩咐完了,杜公公便也告辞离开了,说是皇上心情难过,需要他在身边伺候着。
转眼之间,人便都走空了,余香似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阴沉地靠在那儿,一言不发。
“娘娘,您肚子里的小皇孙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知道他娘亲受了苦,便不会让你难过。”阿梦怕太子妃乱想,连忙在一旁劝慰道。
余香还是没有理会她,宛如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皱着眉头,手抚在了小腹上。
阿梦见状,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用温水将毛巾浸湿,帮余香擦脸,想让她今日早点休息。别说是坏了身子的人,就算是让她跪上一个半时辰,只怕人也要累瘫了。更何况,还是跪在那特制的搓板上。
余香任由阿梦帮她擦脸,换下衣裳,然后整个人平躺在床榻上,由她帮忙盖上了被子。
“娘娘,那您便躺一会,等年太医一会来了帮您把把脉,也就放心了。”阿梦这么说着。
余香忽然伸手拉住阿梦,轻声说道:“阿梦,孩子留不住了。”
阿梦没反应过来,以为太子妃指的是刘浩,于是道:“娘娘,小殿下离去的事儿,奴婢知道您难过。可是您想开一点,还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
“我说的不是刘浩,而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了。今日浩儿感染天花,我抱了他那么久,只怕自己感染上的几率也很大。这个孩子本来就怀的不稳,年太医曾说过保住的几率不大,今日我又是在搓板上跪了那么久,这孩子肯定是留不住了。”余香缓缓眨着眼睛看向前方,语气苦涩。
是她自己造的孽吗?火烧家宅,谋害孟存菲,这些孽没来惩罚自己,所以现如今报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了?
她又想起了崔至仙昨日说的话,她是妖女,注定要亡了刘家子孙。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名副其实的刘家子孙啊。
“娘娘,您千万别瞎捉摸,这可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啊。您再耐心等等,年太医马上就来了。肯定是因为今日小殿下的离去让您心里止不住的乱想,奴婢给您讲些开心的事情好了。”阿梦努力的想要讲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吸引太子妃的注意力。
“罢了,你说的对,一切都要等年太医来了再说,我自己瞎猜也不是个事儿,你讲吧。”余香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打好了另一副算盘。她知道这个孩子必然留不住,但她不能让这个孩子生死无名,就这么没了。
阿梦点点头,蹲在床旁给太子妃讲道;“娘娘,今日奴婢见到慧夫人了,一直以来都听说她是个疯子,却也没见识过疯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今儿我可算是见着了。”
一听说是慧嫔,且还是个疯子,余香的眼神亮了几分,难不成这慧嫔又开始装疯卖傻了?“你且说说,疯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我也没见识过。”
“今日奴婢到处去找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殿下早就不在储宫之内了,结果突然就遇见了一个女人。她身穿白色的衣裳,浑身一股子臭气,头发也披散着,上面还有草根,奴婢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鬼呢。后来她就问奴婢是不是刺客,还说自己是娘娘。奴婢当时就反应过来了,这人衣着怪异,说起话来疯疯癫癫的,肯定就是慧夫人。于是奴婢就说自己当然不是刺客啊,而是您的婢女。她听见这话,便执意说奴婢是刺客,还说奴婢有谋逆之心,想当太子妃。奴婢一想,这人还真是个疯子,就走了。就在这时候,她突然从背后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说小殿下死了,太子殿下的心乱了。有贼人趁虚而入,您就慌了。熬得过去就是福,熬不过去就是劫。您说这话是不是很奇怪?”
余香听了这句话,当即就明白了慧嫔一直在装疯卖傻,而后她又问阿梦道:“慧夫人可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看不懂。奴婢以为她不会说出什么大智慧的话来,就转身去查看,结果看见她跪在地上双手拔土,还念叨着‘我怎么就看不懂呢,这害人的蚂蚁这么大,这么多,怎么就找不到呢?’娘娘,就是个疯子说的疯话,咱们听听也就过了。”阿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