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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山东路好汉大闹了一场,东京赛灯会也就草草落幕。禁内北苑并几处要地都被大火波及,宫中损毁屋舍数十间,大火都差点烧到了龙亭。
道君皇帝被惊吓一场,又被满天的传单扯下了遮羞布,气得病倒,便大病了一场。蔡京一党个个都被道君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古以来,尚未有如此丧邦辱国的岁币纳贡条约被一览无遗的呈现军民百姓眼前,这一趟可谓是将赵宋的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更主要的是,还是在庆贺收复失地的赛灯会上被人揭露,这无异于直接当众打了朝廷与皇家的脸面。
果然过不了多久,坊间便开始有了打趣的俏皮话,说的是:“大宋岁币,一年不落,辽金轮转,家家有份,赎城买地,皇家颜面,奸臣不除,岁币不休。”又有:“燕云十六州,收回八州来,岁币无止休,家家都买儿。”更有“打破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时节。”
百姓虽然不满,但谁人敢出来公然与朝廷作对?江南十数万义军百姓的冤魂还未散去呢!是以百姓也只能以民谣的方式来发泄心中不满。其实他们心中并不知道收复燕云的意义,宋人对于开疆拓土的兴趣其实并不大,他们只想要安定的生活,只因宋朝的生活太过富庶安定了。自从宋太祖玉斧划江至宋真宗檀渊之盟后,大宋基本就放弃了开疆拓土,除了对西夏用兵收复故土之外,宋国上下都没有太多开疆拓土的意思。
是以收复燕南八州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他们会觉得并无太大意义,或许还会多了许多需要救济的北地百姓,那些钱粮可都是要摊派到宋地百姓头上的,更何况此刻得知了原来朝廷收复失地是用岁币赎回来的,百姓们自然就更加不满了。
虽然此刻的百姓们没有什么游行示威的念头,但有一群人却有这种勇气,他们就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太学自汉代开创以来,历朝历代在都城都有太学,到了宋朝道君皇帝时,兴建辟雍作为外学,太学内外共招生三千八百人,同时废除科举,人材皆由学校选拔,太学达到极盛时期。
由于取消了科举,太学生们就是将来的官员,理所应当的他们也开始关注朝局、政局,对于朝廷打了败仗还用岁币赎城此等丧邦辱国、中原上国千年未闻之丑事,他们当然是要站出来说话的,这是一场政治投机,也是一场展现自我的时机。于是东京的太学生在太学生陈东等人带领下,联名上书,要求朝廷废止岁币,惩办奸臣,并将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人称为六贼,要求朝廷惩办奸臣。
这场风波闹将起来,便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而且太学生们公然抬出了六贼的称谓,于是道君皇帝也不得不考虑此事。但蔡京等人始终都是自己的心腹大臣,而且很多事都是为了满足道君皇帝私欲而办的,比如花石纲等。至于岁币赎城之事,最后也是道君皇帝同意,方才签约盖印,若说蔡京等人错了,那道君皇帝便是自己打脸了。
于是蔡京等人都被下旨申饬,并罚俸三年,做了此等无关痛痒的处罚,随后道君皇帝接连召见了国子监大小官吏,要他们管好这些太学生,敢于闹事的,将来没官做!有了朝廷的高压,太学生们被压了下去。
一边处理这场闹剧的同时,朝廷自然不会放过行刺皇帝和揭露遮羞布的人。自那晚之后,东京内外做公的,禁军、侍卫、刑部、大理寺等等都动了起来,便是要查明是什么人这般大胆,敢在东京闹事。
回菸楼一众店家伙计并周边百姓人家都被捉去查问,回菸楼内外也被查了个仔细。在三娘吩咐下,留下的痕迹都显示,这伙行刺以及闹事的人都是拜火教余孽,包括现场留下的铁胎弓上都有拜火教的徽记。于是这场泼天大案定罪给了江南拜火教,朝廷下旨教各地严查拿问拜火教。
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山东路藩镇,只因几年前梁山好汉就闹过东京,那一回还干过掳劫皇帝的事儿。但这种怀疑到了道君皇帝那里,道君皇帝却是不信的,原因很简单,要是山东一丈青想要他的命,几年前掳走他的时候就能一刀杀了他,何必这个时候才来动手?更何况当晚山东路赛灯的灯队也在东京赛灯,可以排除。有了皇帝的否定,于是办案的方向就指明了,最后就算到了江南拜火教余孽头上。
这些消息自然是三娘等人安然回到山东路济州府后,陆续从东京传回的,对于朝廷的反应,三娘并不担心,以道君皇帝的智商他很难会认为是自己带人闹的事,道君皇帝作为一位很好的艺术家,通常都是以情商来判断事物,所以动手前,三娘就笃定朝廷不会想到是她山东路的人干下的这件大事。
至于拜火教在山东路以外地方被官府清剿,这也是意料之中,反正自从方腊起义以来,拜火教就是被清剿的对象,没有什么改变。
回到山东路后,三娘做主,娄敏中保媒,替李逵与庞秋霞办了婚事,先好好的热闹了几天,随后休整数日,便开始诏命各地军马参加全军大比武的人马都齐集济州府来,准备开始第一次山东路全军大比武。
宣和六年十月上,东京灯会过后二十天,山东济州府在藩镇统帅部号令下,在济州南郊大营开始了各路军马的大比武。
这天三娘以下山东路诸军州将领、官吏首脑都戎装在身,一大早便来到济州南郊大营。这南郊大营乃是济州府军马的新兵训练营第地,南北方圆十余里,占地极广,诸般营地设施齐全,又有战马驯养基地在这里,是以便选作这趟大比武的地点。
而此趟庞万春兄妹两个却是特别被邀请,便装扮做三娘亲卫,一同到场观看。此前庞氏兄妹也未曾到过南郊大营,到里面看时,只见这南郊大营十里正方,周围四十里,开方一百里,团团红墙围着。内里便有点将台、马场、箭场、火器场等诸般兵马训练场地,东面是驻军营地,内里水源、屯粮仓库、兵器仓库、医务营房诸般齐备。西面更有演武厅,南面都是一般的诸般兵种训练场地,西面却是驯养战马之地。
到了演武厅前,此间乃是九间大殿上朱门黄瓦,面前大理石玉台垒砌,都有朱红栅栏护着,左首将台上竖着一枝冲霄拔地的黄漆旗竿了上有一面杏黄旗,上面大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又一枝红旗竿。比那黄的短得一半,上有一面红旗人大大书着一个“帅”字,都随风荡漾。
台上山东路诸路军州将官都到了,早已经是全装盔甲在那里等候。那架子上许多鲜明杂色令旗,又有乐器金鼓并许多军士乐手。台下如意顶帐篷内端坐着掌旗鼓的军将,正是金毛犬段景住,旁边十数名传令校尉伺候着,中间一条黄土甬道从玉台起上望过去杳杳茫茫的,直接到照墙边二照墙上好似彩画着五云捧日,那时太阳离地,晓雾尽散,教场里静荡荡的,存着此趟前来参加大比武的数万大军。
只望那数万大军,都泾渭分明,按各军州、各营旗号分列旗下,毫不挨挤。只见那些军官兵将都全装着,队伍都肃穆而立,数万大军之内,一眼望去,并无交头接耳说话的,更无东倒西歪的,整个队列都齐齐整整,鸦雀无声,一股肃杀之气盘旋其上,只闻军阵内战旗随风猎猎作响。
庞氏兄妹随着三娘到了近前,两人正看时,只见远远地照墙脚边一骑马飞上来只须臾到教场中心。那人远看得分明,正是飞马传令的白日鼠白胜,只见他手执一面黄旗,到了军阵面前传谕道:“宣抚使车驾到!诸军准备!”
那教场里各路将佐兵弁听得号令,队列内纹丝不动,但都暗自做好准备,校场当中的一条跑马道都让了出来。只少刻,只见三娘亲卫队中,当先飞出两骑,正是赛仁贵郭盛与小温侯吕方,两个领百名执戟郎骑卫,当先开路。三娘领一众首脑将官、观礼的名士大儒随即跟进。
这时,只见照墙边浓烟冲起,扑通通的九个号炮响亮。山东路宣抚使卤簿仪仗到来,都从军阵间的跑马道内穿行而过,所过之处,各军州将士皆举手齐胸,以军礼致敬,口中都高喊:“万胜!万胜!”
庞氏兄妹还好,总算是见识过千军万马的人,但请来观礼的山东名师大儒们就可是惊吓不小,须知数万人这般一起呐喊,那声势可冲云霄,下震九地,如何能不骇人?内里更是有山东曲阜孔府当代得封衍圣公的家主孔端友。这位乃是孔子第四十七代长子嫡孙,秉性颖异,精通四书,尤工书画。崇宁三年,孔端友二十六岁,被授为朝奉郎、直秘阁、袭封衍圣公,勾管祀事。孔端友被封为衍圣公后,进德修业,效官东鲁,勤于孔庙的祭祀和圣府的内部事务。
山东路开镇之后,三娘每年祭孔都派遣将官参与,并厚待孔府。此趟山东路举行第一次全军大比武,也是彰显武威的时候,所以也请了这位当代衍圣公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