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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拉开了今年春汛的序幕。饶是有一年筑坝治河的准备,寇严依然觉得心里没底。一两天的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大雨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呢?再怎么宽的河道也架不住老天爷扛起了长江往下放水啊!
这天,寇严站在廊下,看着眼前雨帘如瀑,听着耳边雨打屋檐发出如爆豆一般的声响,心情沉重。马良刚刚离去,他是来汇报护城河已经超过警戒水位,城中已经出现大面积积水的情况并且请寇严拿主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寇严哪里来什么主意?
好在长沙以前就是多水患的地方,老百姓都有逃水荒的经验,寇严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萧规曹随罢了。在大自然面前,她觉得自己非常渺小,什么都做不了,故而长吁短叹。
叹了半天,兴味索然。下人忽然来报说徐庶求见。寇严眼前一亮,快速回到书房里。自打再次胜了东吴之后,长沙无战事。徐庶肩上的胆子轻了,恢复了边授课边办公的模式。只是连日的大雨导致寇严好几天都没去上课。今天老师上门求见,她自然十分高兴。
谁知道好心情维持了一分钟都没到,在见到徐庶,听到他说明来意之后立刻就烟消云散了。“老师,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您的衣袍几乎都湿透了。”寇严皱眉道:“莫不是又有紧急军情?”
此时的徐庶一改往日淡定闲适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衣服湿了,头发湿了,似乎是没带雨具从长史府里过来的。这让寇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怎么了这是?”
“事情糟糕了,比紧急军情还要糟糕。”徐庶有些焦急,顾不上礼仪,直接脱口而出:“刚刚得到消息,有一个县发现了瘟疫疫情。”“什么?”寇严一下子跳起来了:“您是说瘟疫?”寇严一下子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瘟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疫情扩展,长沙城将生灵涂炭,这比战争可怕多了。想想自己治下本来人口资源就不丰富,想尽办法治理水患不就是为了能少死几个人么?瘟疫一来,自己的努力全成了无用功,寇严忍不住焦急起来:“老师,这,这要怎么办才好?”
徐庶的表情本来很严肃,但在看到弟子如此慌张他倒是冷静下来了:“不必太过紧张,长沙水患频发,基本上每次都会伴有规模不等的疫情,这也是导致长沙人口不丰的重要原因,老百姓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你要做的只是尽量减轻疫情的影响,哪怕只是比去年少死一个人,你的功劳就不小了。”
“我以为,只要我及时整修河道,及时发布大水的预警,就不会死人了……”寇严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喃喃自语:“没想到还是无法避免……”“有些东西本来就是避不开的。”徐庶柔声道:“你放心,你手下的官员在这方面都是有丰富经验的,该安排下去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老师……长沙发大水,那其他的地方……应该也是如此吧?”寇严依旧眉头深锁。“这一场大雨波及的地方不少,据说襄阳亦是如此。”徐庶沉吟道。“襄阳……”寇严苦笑:“襄阳那么大的城池,各方面储备那么充足,一定不会像我这般慌乱。”
“都是一样的……”徐庶轻叹了一声:“不要想这些了,既然太守大人有暇,可否赐在下一局棋的时间?”“嗯!嗯?”寇严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您是说……下棋?”
“是啊,下棋。”徐庶轻笑道。“好啊。”寇严应了一声,亲自找出棋盘棋子摆上:“请老师手下留情。”师徒二人面对面坐定,开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下着下着,寇严的全副精神都落到了棋盘上。徐庶布局的功力何其高,刚学棋没几年的寇严岂是他的对手?用不了几回合就疲于招架了。恰在这个时候,徐庶开口了:
“你知道刘荆州的病情恶化了。”
“是,我知道……”
“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
棋盘上,徐庶捏着白棋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才放下棋子:“叫吃。”寇严此时额上已经见汗。手中的黑子迟迟落不下去,徐庶只是一步棋就把她的一大块黑棋变成了死棋。她上下左右看了老半天都看不出活路在哪儿,只好委委屈屈地将黑子落在了远离这一区域的边角上:“老师太厉害了,这边没活路了。”
“你不是找到了另外的活路吗?”徐庶不为所动:“只要还有活路,就不会输,可惜有人已经完全没活路了都不自知。”
“他自己找死,与虎谋皮期会有好结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本来就住在虎狼窝里,以为外面都是善良的兔子,谁知道外面的虎狼比窝里的更可怕。”寇严连着落下两子,努力经营着自己的“边疆”,说话来不及过脑子,直截了当。
“他弱被老虎吞了,对你可没好处。”徐庶叹了一口气。
“救他对我更没好处。”寇严嘴角下扯:“老的那个病得稀里糊涂,把儿子送给别人当跳板那是他刘家的事情,可长沙现在姓寇,将来也只会姓寇,他想做顺水人情也好,想留作遗产也罢都得另选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让马静叫你主公?”徐庶反问道。“老师明明都知道,却还考我。”寇严一个没防备,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我已经下完了,轮到您了,您不落子,我怎么能抢先呢?人家还有气儿呢!就算他断气了,我也只能见招拆招。”
“好一个见招拆招,还说没有想法,你是早就有想法了。”徐庶又落下一子:“我似乎已经听见那位的脚步声往长沙来了,我们要准备好接招了。”
“我现在根本顾不上接他的招,老师,我知道你是要转移我的注意力,渴望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瘟疫的疫情,要怎么办才好?”寇严心里恨烦躁,碍于老师在对面坐着,她不敢发飙,憋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