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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言顺?呵呵,老师言之有理。对于储君而言,这四个字,很重要。”刘妍说着“很重要”,语气却很轻蔑:“他叫阿猫阿狗都可以,武帝初名,不过寻常,功绩却振聋发聩。名字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妍说着话,将孩子递给徐庶:“老师看看,他可有几分帝相?”
“这……为师如何能看出来……”徐庶本能地抬手推拒。
“老师没见过皇兄吗?”刘妍诧异道。
徐庶一愣,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摇了头。她又问庞统:“师兄也没有?”
庞统也摇头,刘妍眉头一皱随即舒展:“没见过也好,你们都没见过,那这世上,见过他的人就没几个了。”
“殿下不必为此忧心,天子威严,无人敢冒犯天颜。”庞统实事求是。
“也对,是我想多了。”刘妍笑笑:“既然你们都不愿给他起名,那我就随便起一个了。”
“你就叫刘莱,南山有台,北山有莱,没什么特别的。”刘妍笑笑:“姑且相信,贱名好养活吧。”
莱,田间荒草也。刘妍给他起这个名字,一是指他无父无母无来处,如同野草一模样。
二是指他虽然将来要继承帝业,为天下之主。但现在,他只是从田间来的野小子。
三是希望他如野草一样,有旺盛的生命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健康长大,担负起国家的未来。
庞统和徐庶都没有异议,刘莱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
名字是荒草,刘莱的待遇可一点儿都不“荒”。刘妍把他交给黄叙,藏到了黄府。
谁都知道黄叙是个鳏夫,黄家无后嗣。刘莱的第二重假身份便是黄氏的旁支,养在黄府给老爷子作消遣用的,这是刘妍的原话。外人都以为他是老爷子找来继承家业的。
其实刘莱还有比黄家更好的去处,比如寇家,寇氏人丁兴旺,随便塞个孩子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刘妍刘荞当年随随便便就姓了寇。
相比之下,黄家就黄叙一根独苗,莫名多了一个孩子,大家的目光都会聚拢过来,根本谈不上掩人耳目。可是,刘妍偏偏选择了黄家,这就是“人情”效应。
黄叙为了帮刘妍彻底解决汉中乱象,娶了敌人,虽说也因此“大义灭亲”得了许多好处,但在刘妍心里,一直觉得欠了他许多。
给了爵位不够,留他在身边也不够。现在又把自己的继承人养在他家。刘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新帝的不二人选。等他继承了帝位,黄家的保驾之功足以让黄叙拥有金钟罩铁布衫。
到那个时候,黄忠肯定不在了,刘妍也肯定退出了权利中心。但所有的好处还是会落在黄叙的身上,黄家依旧会是第一世家。
刘妍把自己目前能想到的所有能补偿黄家的机会全都利用起来了。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知道刘莱“尊贵”身份的人,正好一只手。刘妍,庞统,徐庶,黄叙和黄忠。
因为有了刘莱,黄忠彻底放弃了回汉中的念头,彻底退休,在家带“孙子”了。这也是刘妍选择黄家的原因之一,给黄忠一个光明正大的退休理由,比绞尽脑汁用语言劝说有效多了。
然而,庞统徐庶他们不敢想,刘妍一直在担心,并不代表曹丕不敢做。黄忠正式退休没两天,北方终于传来了确切的消息,曹丕已经称帝了!连登基仪式都已经举行过,年号都改了。北方现在已经是黄初二年了。
徐庶与庞统联袂而来,刘妍看见他俩屎一样的脸色,心中长叹,口气却是平常:“曹氏窃国,其心当诛。可这在我看来却是迟早的事。我最恨的,还是那些捧着他,赶着他上去的世家啊!”
曹丕称帝,他自己固然得了坐北朝南,受人朝拜的好处。但是,这件事上真正受益的人,却是扶他上位的世家。他们才是幕后把持朝政,大权在握的人。
两晋时期有一种显赫叫四世三公,这对家族是炫耀的资本,对皇帝和百姓们就是灾难了。世家轮流把持的两晋,皇帝没有话语权,寒门士人和百姓们更是水深火热。
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利,都在世家手中高度集中,旧时王谢堂前燕,在飞入寻常百姓家之前,那也是天天锦衣玉食的。
受过世家束缚之苦的刘妍,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直言不讳地向她的军师们说出了她的想法。
“可是,现如今这情势,蜀国当何去何从?”从早上到现在,庞统都处在神游的状态里,整个人是懵的,脑子里无数遍循环播放的画面是那一天,刘妍把他单独叫进书房,询问他北方的情报,并且单方面假设,曹丕会窃国。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庞统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向以智商著称的他此时此刻脑子一团浆糊。
他得了情报紧赶慢赶先去找徐庶,徐庶却说这事儿你来找我干嘛?此刻你应该去找殿下啊!
庞统得了提示方才缓过神来,还是徐庶看得比他通透。是啊,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谋士关起门来讨论已经没有用了。这事儿必须拿到刘妍的面前,让她去做决断。
一想到殿下,就想到那日书房中两人的对话,庞统禁不住一身冷汗。殿下早就有所预判,所以才感叹时间不够,所以才万分重视汉中及各地兵事,所以才会咬牙切齿地痛恨世家。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恨都没有用了,赶紧地想对策才是真的。
“二位有什么好建议吗?”刘妍两手一摊:“你们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对面已经把这件事情坐实了,皇兄禅位,曹氏登基是顺应了北方的民意。蜀国无论作什么反应都是下策。”
“可是殿下……”庞统一听刘妍这样说,顿时急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曹贼窃国,之后以帝位要挟我们?”
“这是必然的,如果换做是我,会乘自己是新皇登基,发明旨要求南边改弦更张,甚至下旨把前朝的公主封成新朝的公主。这样,我就能从名义上统一南北了,将来战事一起,我便是王师南下,南边的公主便是叛臣贼子,和他爹当年的做法一样。”
“这……这……这……”庞统一连三这,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被刘妍吓到口吃。
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徐庶,关键时刻,徐庶再次展现了他“安全气囊”的本色。
眼见庞统被徒儿吓到魂不附体,他开口了:“殿下,既然殿下早有预判,想必这应对之策,也是早就想好了的,还请早早示下。”
刘妍撇了一眼徐庶,心中不愉,自从与他撇清了男女之情之后,老师果然越来越冷情了。想着给别人解围的时候,半点没替她这个做徒弟的着想。
曹丕称帝这么大的事情,你心里难道一点儿都没谱?就算身为汉室死忠,以前不敢去想,现在事情出了,仍然不敢想吗?
你是我的军师,也是我的老师,蜀国面临这么重大的决策难题,难道不应该是你向我谏言献策吗?结果你连安抚的话都没有一句,反而怪我虚张声势,恐吓庞统,我像是有对策憋着不说,卖关子的人吗?
好在刘妍已经长大,即便心里不高兴,甚至有些委屈,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徐庶心往下沉:“我是早就猜测过曹贼会更进一步,但我没想过他进一步之后,我要怎么做,因为蜀国现在太弱了,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徐庶眉头一皱,想要开口。刘妍先一步接了下去:“老师,师兄,我并没有妄自菲薄,更没有危言耸听,蜀国军力储备刚刚起步,军资更是严重不足,这是摆在台面上大家都能看得见的事情,北方清楚这一点,所以才选择这个时候称制。”
“……”徐庶低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更难堪的话,徒儿没说,他却已经听出来了,敌人都清楚的事情,你们作为我的老师和军师,这个时候非但不帮我想办法,反而一副推卸责任的样子,合适吗?
边上庞统见状更是心如死灰,脸上一副死了老娘的表情,场面陷入僵局。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二位又没有得用的建议,不如就将此事放在例会上。大家一起参详。本宫相信,总会有办法的。”刘妍不愿见到两个站桩的木头人在自己面前杵着,抬起茶碗送客。
待两人出门走远,刘妍重重地哼了一声,起手就把茶碗扔了出去:“老师太糊涂!十多年的师徒,我竟连……都不如!真是被他气死了!”
门外,瑶琴和青竹一左一右守着,听到门上传来器皿碎裂的声音,吓得直接趴到了地上,殿下动怒的时候不少,砸东西却是第一次,真是气得狠了,今天要倍加小心,不然就要被炮灰。
然而,刘妍的脾气,来的快。徐庶他们的车出了公主府,她的气就散了。可徐庶前脚出了公主府的门,后脚就抬手在自己的脑门上重重地拍了一记,脑门上顿时起了一块红印。
“老糊涂!殿下说你不老,我看你是老得不堪一用!”徐庶恨恨地骂自己,几次三番给徒儿使绊子,这要是正儿八经真是你老板,断头饭都够吃到下辈子去!
师徒的情谊,朦胧的涟漪,可你从来都不敢正面回应。既然不敢,又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的强求她的宽容。
“哎……”徐庶对着空气长叹,第一次兴起了告老还乡的念头。可是,他的那个乡,是他回不去的地方啊!
且不说颍川现在曹魏治下,只他身上的那桩人命官司,就足够让他对家乡望而却步。他回去,无颜见父老,当年的未婚妻见了他还不得上来拼命?
如果只是申请在蜀国治下的某个县乡养老,那还不如不养,肯定还是操不完的心啊!
所以,告老还乡的念头在徐庶这儿也是一秒钟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取而代之的是帮徒儿想应对之策,结果将来想去一无所获,不免长吁短叹,精神萎靡。
例会转瞬即至,会议主题早在几日前就已经由国相府以公文形式发出,所以,今天与会的众官员们普遍都是心事重重,面露忧色,当然也有一身正气,准备慷慨呈词的。只是无论是忧心的还是激昂的,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全都堵在了“北门”。
“北门”不是一扇门,是公主府前院的一处殿宇,平时官员或访客侯传时休息的所在。
“北门”这个词出自《诗经·国风》,是其中一首诗的名字。这是为数不多的替官员诉苦的诗,诗里的官员饱受家人与上司的双重压榨,贫病交加,简直没活路。
公主府里的这个“北门”,有专人侍奉,吃喝有茶点,消遣有书棋,夏有冰缸冬有炉,就是专门慰藉《北门》里那些悲催的官吏的。
当然,这个名字还用来提醒刘妍,官员从百姓中来,百姓疾苦与官员疾苦一样需要体谅,不能一味要求官员们提着盒饭学**。
贪官污吏要严惩,人民公仆们要爱惜,“北门”就是爱惜的物质表现之一。
只是今天官员们聚在这里,都不是来享受福利的,他们是来套话探口风甚至对口供的,今天要议的是天大的事,一句话说好了,飞黄腾达鸡犬升天。一句话要是说岔了,打回原形甚至人头落地都是分分钟的事要慎重啊!
因此,即便庞统与徐庶因为各自原因姗姗来迟,都以为自己快迟到了,等待他们的却是“北门”里一大帮心里没底的同僚。
两人一见这场面,不得不收拾起自己的小心思,认真应付着同僚们的钻山打洞,作为公主身边两个顶尖智囊的存在,就算心里没底也要把场子兜住,不能再给老板添堵了。
庞统与徐庶这回终于想到一起去了。里面准备着开会的刘妍得知这个情况,心里舒坦多了。大事当前,有所依仗,变天也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