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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已经到小年了,可宁亲王府请年酒的事情却还没有个着落,饶是世子妃程氏一早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管,此时不免也有些着急,其实以宁亲王爷如今的地位,请不请年酒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做为当今皇上的同母亲弟弟,只要宁亲王爷没有谋反之意,在当今皇上坐稳龙庭的情况下,宁亲王爷的地位再无人能动摇。他实在不需要通过请年酒与满朝亲贵增进联系。
可是对于世子萧淆与二公子萧淅来说,请年酒可是一个极难得的好机会,他们两人都需要通过年酒来与亲贵们拉关系套近乎,暗中为各自效忠的皇子造势。名正言顺的太子与正宫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对大位之争,但凡是有心的朝臣都心中有数,只不过因为没有闹到明面上,当今皇上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请年酒的日子怎么还没定下来,名单也没列好,那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萧淆在问了程氏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复之后,不免生气的喝问起来,当然这个喝问的对象也只能他的妻子程氏,如今萧淆还不敢直接去质问继母宁亲王妃。
程氏委屈的说道:“母妃并没有吩咐下来,爷又说不让妾身多管多问,故而妾身不知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管不问也不是这样做的……算了算了,明天我自去问父王。”萧淆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便甩袖走了出去。
程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偷偷垂泪,如今她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艰难了。才刚二十二岁的她竟已生出度日如年之感,总觉得这日子过得可真慢,仿佛怎么都过不到头。
次日早上请安之时,萧淆果然问了起来,“请问母妃,今年的年酒是个什么章程,您有身子不方便,很可以让儿子媳妇帮您打理。”
宁亲王妃还未说话,宁亲王爷便先开口了:“今年王府不请年酒了。”
“啊,这怎么可以!”一旁站着的萧淅先惊呼起来。请年酒就是公中出钱为他与哥哥拓展人脉的好事,怎么能说不办就不办呢。
宁亲王爷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虎着脸喝道:“有什么不可以!你们母妃有孕在身,如何还能这般操劳!你们只想着年酒热闹,却不想想请年酒是多么的辛苦,你们母妃的身子如何能吃的消!”
萧淅被父亲吼了一回,讪讪的低声应了一句“是”,便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萧淆见弟弟被父亲骂了,心念急转,立刻对父亲笑着说道:“父王说的极是,只不过今年是三弟妹刚进门的头一年,她刚嫁进来,还没正式认过亲戚们,若是今年不请年酒,会被人说我们王府失礼的,这样对三弟妹也不公平,程氏与二弟妹进门头一年,可都是热热闹闹请年酒的。儿子与父王一样担心母妃的身体,不想让母妃操劳。可是母妃已经是有三个儿媳妇的人了,区区请年酒的小事,让程氏与二弟妹安排就好,怎敢劳动母妃亲自过问呢。”
宁亲王爷有些犹豫,原本他同王妃商量过不办年酒的,可是听大儿子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小儿媳妇刚刚进门,若是不与她做这个体面,将来外人就更加瞧不起萧泽这个宁亲王爷三公子。他迟疑的说道:“这……”
站在一旁的杜衡见自己躺枪,便站出来向上福身,缓声说道:“父王,儿媳有话要说。”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泽儿媳妇,你有话尽管大胆说。”
杜衡娓娓说道:“回禀父王,儿媳觉得年酒还是不请为好。母妃现在正需静养,就算是有两位嫂嫂操持年酒之事,可是来了女客母妃必要见的,见多了外客与母妃安胎不利。为了母妃与胎儿计,还是等明年母妃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后再大办洗三及满月宴为好。至于方才大哥所言之儿媳未见过亲戚,这却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纵是今年不见,难道就没有以后了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儿媳想服侍娘亲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后再认亲戚,这一年里儿媳不出门走动也就是了。再者亲戚们知道咱们王府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挑理的。”
宁亲王爷听三儿媳妇说话合情入理又透着体贴关怀,心里很是熨贴,满意的捋着胡子笑道:“泽儿媳妇说的很是,那就还是不请年酒。你是个好孩子,父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等你娘亲出了月子,专为你请一回亲朋好友,让你好好认一认咱们王府的亲戚故旧。”
杜衡轻声应了,又退回到萧泽身边,萧泽扭头看着她,眼睛亮极了,亮的杜衡都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厢萧泽对杜衡情意绵绵,那厢的萧淆与萧淅肚皮都快气炸了。这叫什么事,他们已经说的父王动了心,不想却被这杜衡三言两语又打回原形,年酒还是不请了。让他们平白少了一个用公中的钱粮为自己拉关系的机会,也让程氏孙氏少了一个小小的公饱私囊的好机会。
偏偏萧淆刚才拿杜衡说事,现在便翻脸不得,还得硬着头皮说上一句:“三弟妹这般体贴母妃,真是三弟之福。”
宁亲王爷正色道:“泽儿媳妇不只是泽儿之福,亦是我们王府之福,自从她进了王府,泽儿的病好了,你们母妃怀了身孕,咱们王府越发的兴旺了。”
萧淆萧淅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满口牙牙齿都酸倒了,而程氏和孙氏则是又酸又恨,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父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就什么都不算么?然而让程氏与孙氏更郁闷的话还在后头。
只听宁亲王爷又说道:“泽儿媳妇明年就及笄了吧?”
杜衡没有想到公公会当着众人的面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不由的一愣,倒是萧泽嘴快,抢着说道:“回父王,她是腊月二十六的生辰,明年腊月二十六就及笄了。”
“哦,这么说泽儿媳妇还有三日就过生日了,泽儿不说,为父与你娘亲险些儿就忘记了。”宁亲王爷一拍额头,用庆幸的语气说了起来。“这是泽儿媳妇来到我们王府的头一个生日,虽然不摆戏请酒的大办,却也不能悄没声的就混过去,泽儿,就在你园子里置一桌酒席,到了那一日为父与你娘亲,还有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妹妹一起过去给你媳妇做生日,泽儿媳妇,你爱不爱看戏?”
杜衡万没想到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已经从自己的及笄日期转到了自己爱不爱看戏上,这还真有些让她招架不住,公公瞧着挺严肃的,怎么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萧泽见自家媳妇有点儿愣神,便轻轻碰了碰杜衡的衣袖,杜衡方回过神来,躬身应道:“回父王的话,儿媳并不喜欢看戏。”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不喜欢看戏啊,这好办,到那日本王传一班小戏,只命他们远远的吹曲儿助兴,不让他们唱也就是了。”
程氏与孙氏两人醋的心肝脾肺肾都酸透了,对杜衡的怨妒之心也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若是眼中真有刀子,只怕程氏与孙氏此时早就用眼刀将杜衡片片剐了。
杜衡心知不妥,她虽不怕萧淆程氏和萧淅孙氏,可也不代表她喜欢四面树敌。杜衡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与人无争的平静日子,而不是在宁亲王府这潭浑水之中越陷越深。她始终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王府去南方,过她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儿媳多谢父王恩典,只是除夕将近,府中各处都极忙碌,还是不要额外添麻烦了吧。父王的心意儿媳心领了。”杜衡走到宁亲王爷的面前躬身说道。
“这可不行,阿衡啊,你是个好孩子,不想让父王与娘亲费心,可父王娘亲也不能再让你受委屈,这事儿就听你父王的,咱们也不惊动旁人,只一家人好生吃个团圆饭给你庆生,快不许再推辞了。若再推辞,娘亲就不高兴了。”这是许久都没有说话的宁亲王妃开口了。
萧泽眼尖,从他站的位置又刚好能看到他两个嫂子气到扭曲的脸,所以萧泽便笑着说道:“阿衡,你就听父王娘亲的吧,今年娘亲身子不方便,咱们只随便吃一吃,等明年必要给你好好操办一番的。父王娘亲,儿子说的对不对?”
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笑着点头连声称是,明年杜衡过生日之时便可行及笄礼,行了及笄礼,杜衡就算是成年了,便可以与萧泽圆房,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到了后年年底,宁亲王爷夫妻就能抱上胖孙子啦。这对于宁亲王爷与王妃来说都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萧淆与萧淅都已经气的麻木了,两兄弟一言不发,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议。而程氏与孙氏因为没有生养而心虚,虽然此时没有一个人提到子嗣之事,可是她们两个却不约而同的想到父王已经对她们失去了抱孙子的希望,竟将希望全都托付到杜衡这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的身上去了。
杜衡也明白为何自己的及笄宁亲王爷等人会那般的重视,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心里才特别的别扭,她不想与萧泽发生什么亲密的关系,所以此时的杜衡心中想的竟是等真心疼爱自己的宁亲王妃平安分娩之后,她不等及笄就立刻离开宁亲王府,远远躲到无人能找到的地方过她自己的日子。
宁亲王妃是做娘亲的人,如今又怀了身孕,所以心思特别细腻,她敏感的察觉到杜衡的不自在,便笑着招手说道:“阿衡到娘亲这里来。”
杜衡赶紧走上前,宁亲王妃搭着杜衡的手站了起来,对宁亲王爷说道:“王爷您慢慢和孩子们聊着,妾身要去吃东西了。”然后又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刚才你煮了山菌羹,娘亲正想这口儿呢,你真是与娘亲想到一处了,走,咱们娘俩先去吃着。”
程氏与孙氏忙也站出来说道:“儿媳服侍母妃用饭。”
宁亲妃淡淡应了一声,程氏和孙氏忙也跟了过去。
宁亲王爷见女眷们都走了,方才对萧淆说道:“淆儿,你成亲已经快六年了,到现在也没个子息,这可不行,明年大挑之后,为父会为你选一个好生养的侧妃为王府开枝散叶。”
萧淆立刻低头应道:“是,全凭父王做主。”他听出父王的意思,是准备在大挑落选的女子中为自己择一侧妃,能参加大挑的必是官宦之女,就算是身份比程氏低,却也不会低的太多,这样无形当中还给他增加了一门岳家助力,侧妃生下的孩子身份虽然也是庶出,却比通房丫鬟生的要高贵许多,这等好事是萧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萧淆是压抑再三才忍住心中的狂喜淡淡的说了出来。
萧淅有些不自在了,他成亲到现在也没有孩子,怎么父王却不提为他纳妾之事呢?萧淅什么都想与兄弟们攀比,却不想他大哥成亲都快六年了,而他成亲才一年多,只用一年的时间便认定孙氏不能生养,这对孙氏也太不公平了,有规矩的人家至少也是三年无所出才会纳妾的。
萧泽是这间房子里对所有的真相最心知肚明的一个人,别说是萧淆纳一个侧妃,他就算纳上十个八个,想生出孩子也非易事。他只笑着向萧淆拱手说道:“大哥明年将有喜事,小弟这里先给大哥道喜了。”
大梁皇室的大挑每三年一次,每次都在三四月间进行,若是事情进展的顺利,萧淆七八月份就能纳妾了。所以萧泽才会这般提前道喜。
被萧泽这么一说,萧淅也只得上前拱手道:“小弟也恭喜大哥。”
萧淆面皮微红,轻轻摇头道:“八字还未有一撇,两位弟弟言之尚早。”
宁亲王爷笑着说道:“诶,淆儿此言差矣。最迟不过明年六月,你定要将侧妃纳进门的。早些进门也好早些为你开枝散叶。”
纳妾不比娶妻,没有那么多的程序要走,也不必大操大办,只消在钟毓园收拾出一个院子也就行了。两府谈好之后很快就能抬人进府,萧淆就可以再做新郎了。
萧淆听了此言心中暗喜,脸却却越发表现出来惶恐与不安之色,他忙躬身说道:“儿子不孝,让父王为儿子费心了。”
宁亲王爷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本王的儿子,哪一个本王都不会少用心思的。淅儿,你先将身子养好,明年也争取让父王抱上孙子,泽儿,你将身子骨养扎实了,等你媳妇及笄之后也当好生努力,人丁兴旺才是兴家之道,切记切记。”
萧淆萧淅萧泽忙都躬身应了,三人心思竟出奇的相同,他们都觉得宁亲王府的嫡长孙会出自他们的家里。只不过萧泽比他两个哥哥多了一份心事,他得想尽办法在一年之内让杜衡真正的接受他,否则别说是孩子,就连孩子他娘都保不住啊!
因为有心事,所以萧泽与杜衡在步行回交泰园之时,萧泽破天荒的没有想尽法子逗杜衡开心,而是低着头想心事,好几次都险些被小石头绊倒了。
杜衡本不想说话的,可是见萧泽面色凝重好象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杜衡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啊?哦……我没事……”明明脸上写着大大的“我有事”的表情,萧泽却一个劲儿的直摇头,看上去傻极了,杜衡从来没见过萧泽有这么傻的表情,不由抿嘴轻笑起来。
萧泽被他媳妇儿给笑懵了,他只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媳妇,小声的问道:“我很好笑么?”
杜衡刷的收了笑容,板着脸摇了摇头,飞快说道:“你没事那就快走吧。”萧泽应了一声,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红菱和沁芳悄悄咬耳朵道:“沁芳,你看三爷多听夫人的话呀!”沁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两个丫鬟脸上尽是笑容,有什么能比主子体面更让忠心丫鬟们高兴的呢。
回到交泰园,杜衡将如今负责厨房的高娘子叫了进来,这高娘子就是从前在建威将军府负责采办的高老实的妻子,前番杜忠进府交帐,听说交泰园小厨房缺人手,便荐了高娘子进府当差。高娘子的娘家父亲是个手艺极好的厨子,高娘子从小跟父亲学手艺,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若非她这些年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带孩子不得闲空儿,就凭她的好手艺,她早就进府当差了。如今高老实一家做为陪房都跟了过来,知道高家底细的杜忠自然会让他们人尽其用。
高娘子是个矮矮胖胖圆脸之人,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头上包了一方白底蓝花帕子,不叫一根头发露出来,她虽然终日在厨房做事,可是身上却没有那不好闻的油烟之气,反而有着淡淡的皂角气息,显然她的衣服是每天都换洗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干净。
来到上房跪下请安,杜衡注意到高娘子显的有些紧张,便缓声温言说道:“高嬷嬷起来吧,今日传你过来,是要吩咐你二十六那日备一桌上好的席面,菜色要丰富些,但不可油腻,所有的菜都要过水去油才烹制。”
高娘子先应了下来,又怯怯的问道:“不知用宴之人可有什么忌口的,请夫人示下。”
杜衡想了想说道:“所有孕妇不能吃的东西都不要做。”
高娘子这便明白了,忙应道:“是,奴婢明白了,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准备出一桌丰盛的合适的席面。”提到自己擅长的事情,高娘子便有底气了,眼中也多了些神彩。
杜衡含笑点头道:“回头你出城一趟,去庄子上寻些最新鲜的食材,顺便把你两个女儿都带进来,我这里还缺人,就让她们先做着吧。”
高娘子喜出望外,忙给杜衡磕头道:“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恩典。”
杜衡说的是便是从前做过建威将军府何老夫人身边一等丫鬟的珍珠和她的妹妹六丫,高老实家孩子多,所以也不正经取名字,都按次序叫,什么三小子四丫头的乱叫一气,反正能区分开就行了。
“起来吧,李嬷嬷,回头说与高总管,让他安排车子送高嬷嬷出城。”杜衡扭头对李嬷嬷说了一声,李嬷嬷忙应了下来。
高娘子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奴婢自己走着出城就行。”
杨梅笑着说道:“高嬷嬷你就别推辞了,这大年下的人多,出城也挤,坐王府的车总是方便许多了。”高娘子听了这话方才不再推辞了。
杜衡正吩咐着,萧泽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笑嘻嘻的说道:“高嬷嬷,上回庄子上送来的风鸡味道很是不错,这回再多带几只回来。”
高娘子闻言笑着应了,萧泽与杜衡都不知道,那风鸡正是高娘子在庄子上的时候亲手秘制的,味道自不是一般的风鸡能比的。一想到自己做的东西中了主子的意,高娘子心里就美滋滋的,竟比得了赏钱还开心一些。
萧泽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他突然又说道:“阿衡,反正现在也不忙,不如咱们一起去你庄子上瞧瞧,顺便把高嬷嬷捎回去,不用高荣再另外派车了。”
杜衡看了萧泽一眼,因有下人在,她不好下萧泽的面子,其实杜衡非常想问一句:“萧三爷,您难道不知道主子出门,要派的车子更多更麻烦么,你这是生怕高管家不忙啊!”
“三爷想去庄子上散心?”杜衡微微皱眉问了一句,她脸上的表情明白写着我并不想去。可是萧泽却象是看不到似的,笑着点头说道:“对啊对啊,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庄子呢,阿衡,咱们去吧去吧!”
萧三爷卖萌无下限,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嬷嬷就向杜衡撒起娇来,闹的杜衡又好气又好笑,她就没见过那个男爷们儿象萧泽这样没底限的,他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