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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皇子成亲是极热闹气派排场十足的大喜事,可是在太子刚刚被废的情况下,京城里大小公侯文武百官都恨不能闭门锁户躲在家中避祸,况且身为谨郡王的七皇子萧绎又不是个极得皇上的心意的皇子,所以谨郡王的大婚之礼注定不会象他的几位皇兄那般风光气派了。
婚礼之前的三天,是京中亲贵夫人们给义节郡主,也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伍静贞添妆的日子。因为伍静贞家中没有身份足够高的女性长辈为她主持添妆礼,老镇国公便求到了熙国公府,原本只是想请熙国公老夫人主持的,可是老镇公登门一说,熙国公老太夫人,也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位姑祖母,竟然命人到前头传话,说是由她亲自为伍静贞主持添妆礼。伍老国公当时就喜的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便赶紧去给老太夫人磕头道谢。这才算了了老国公的一大心事。
原本老国公以为熙国公老太夫人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毕竟这位老人家年逾九旬,哪里还敢劳动她老人家。不想添妆礼的前一日,镇国公府便迎来了一大帮尊贵的女宾。为首之人自然是熙国公府老太夫人,自老太夫人以下,熙国公的太夫人夫人少夫人小姐几乎全来了。若非杜衡与萧泽早早过来帮忙,镇国公府那一老一小两代国公爷都要招架不住了,这二位几辈子加起来也没接待过这么多女眷。
老国公爷纵是有了年纪也不方便在后宅多做停留,他带着孙子孙子女婿便得退下,后宅之中便只剩下杜衡一个人招呼十几位熙国公府的女眷,好在她有操持小叔子源哥儿洗三礼的经验,才没有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熙国公老太夫人稳稳坐在上首,身板儿挺直,双眼炯炯有神,满头银丝已经隐隐发黄,这分明是要由白转黑的节奏,她哪里象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瞧上去比她的儿媳妇,熙国公府老夫人还要年轻精神。
杜衡与伍静贞站于老太夫人的面前,熙国公老太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贞丫头,你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快坐下吧,七皇子是个好孩子,日后你们夫妻必定会和和美美白头到老,来人,将添妆礼抬上来。”
老太夫人一声令下,便有熙国公府的丫鬟抬着六口镶钿紫檀木箱走了进来。熙国公府的大姑娘冯嫣然便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伍姐姐,我们家人多,每人都有一份添妆之礼,就干脆攒了六抬,每一份上都有笺子,姐姐得闲了一看便知。”
伍静贞忙起身道谢,熙国公府老太夫人笑着说道:“贞丫头,你是个有后福的,老祖宗瞧着你就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值个什么,不过是咱们的心意。你是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很不必在这里陪着,小七他娘,你是最后调理人的,这几日你帮着贞丫头好好拾掇拾掇,一定让贞丫头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后面这半句话老太夫人是说给自己的孙子媳妇,也就是现任熙国公夫人听的。
熙国公夫人于氏笑盈盈的上前应道:“是,孙子媳妇谨遵老祖宗之命,必定使出浑身解数把静贞打扮的如天仙一般。”
伍静贞再大方也架不住被这么多女人打趣说笑,一张粉面瞬时红透了,羞的不敢抬头看人。于氏便带着她的儿媳妇女儿一起簇拥着伍静贞先去了她的绣房。明面上于氏是帮着伍静贞收拾,实际上她还肩负着另外一个极为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教导伍静贞男女之事。可怜伍静贞也没个亲近的女性长辈,没有人能对她进行婚前教育的。
伍静贞走后,杜衡再次向老太夫人行礼道谢,老太夫人对杜衡也极为亲近,乐呵呵的让杜衡坐到自己的身边,拉着杜衡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当日老身就说你是个极有福气的,这不都应验了。怪道你与贞丫头要好,你们两个都是后福绵绵,有大造化的人。”
杜衡只道老太夫人在说客气话,却不知道这位老太夫人与别人不同,她说过的话从来没有落空,全都变成了事实。她与伍静贞的确是后福绵绵,可算得大梁数一数二的有福之人。
当晚,熙国公老太夫人就歇在了镇国公府中,次日一早,与镇国公府走的近的几位武将夫人便来给伍静贞添妆。到二门一看,迎宾的是宁亲王府的三少夫人,已经让这几位夫人微微吃惊了,及至进了内堂,看到堂上坐着的那一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熙国公老太夫人,众人可就再也压不住震惊之情,全在脸上流露了出来。
熙国公老太夫人那就是人瑞一般的存在,见太后不拜不说,太后都得下来行礼搀扶的,真不知道镇国府怎么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请来这位老祖宗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因为七皇子萧绎实在是名声不显,所以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给他的体面。
“老祖宗,怎么是您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一位心直口快的夫人行过礼便笑着问了起来。
老太夫人笑着说道:“贞丫头最投老身的眼缘,这出阁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老身岂能不来?”
熙国公府自开国直至现在,传承百年有余,非但没有丝毫衰败之势,反而是蒸蒸日升,一日比一日兴盛,所以满朝亲贵没有不愿意与熙国公交好的。就算是看在这位老祖宗的份上,她们也得将添妆礼加厚三分,于是诸位夫人忙都悄悄取下自己身上佩带的最贵重的首饰加入原本备好的添妆礼之中,免得看上去太过简薄。
半日过后,熙国公老太夫人亲自为义节郡主主持添妆礼之事便在京城中传开了,镇国公府便也更加热闹起来,好些原本没打算来给伍大姑娘添妆之人也都赶着上门,镇国公府一时热闹非常,竟然有几分冲淡太子被废阴影的意思。
看到这么多人来给自己添妆,伍静贞却不喜反忧,她悄悄对杜衡说道:“阿衡,这热闹太过了,只怕是有些不妥。”
杜衡却微笑着说道:“姐姐别担心,老太夫人此举早就与宫里通过气的,断断不会影响到姐夫呢。”说到姐夫二字,杜衡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惹的伍静贞红了脸,只嗔道:“阿衡,你现在越来越促狭了,改日我倒要问问妹夫,怎么把你教成这样了!”
杜衡脸上微红,低声道:“我是我,与他有什么关系?”
伍静贞立刻笑着抢白道:“他?他是谁啊?我记得好象有人在我耳边说过,等她婆婆生完孩子就离开的,这话是谁说的呀,现在舍不得了吧?”
杜衡大羞,气鼓鼓的瞪着伍静贞叫道:“坏姐姐,我不理你了……”
伍静贞难得看到杜衡这般娇嗔,只抱着杜衡笑了个前仰后合,急的杜衡伸手去咯吱伍静贞的痒处,伍静贞有身好功夫,自然不会示弱,反手便又咯吱回来,两个姑娘笑闹成了一团,滚到了伍静贞那架透雕百花的拔步床上,银铃般的笑声飘到窗外,让守在廊下的杨梅眼圈儿一红,她忙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与杨梅一起守在外面的是伍静贞的贴身大丫鬟碧琴吓了一大跳,忙压低声音问道:“杨梅你怎么了?我们姑娘大喜的日子,你……”
杨梅忙抬头小声解释道:“碧琴,我是高兴的。你不知道,我们姑娘上一次这么开心的欢笑是十年之前,这十年当中,姑娘再没有这么开心过。”
“啊……二姑奶奶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碧琴“真是”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杨梅却是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们姑娘真的太不容易了,如今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我们姑娘也算是彻底离了苦海。”
碧琴忙说道:“往后一定会更好的!杨梅,你也是个有福气的,日后被二姑爷收了房,将来也少不得一个好前程呢。”边说这话,碧琴的眼中边流露出羡慕之色。萧泽自从大婚之后在外面走动便多了起来,如今已经得了个京城第一公子的雅号,不知道成了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良人。象碧琴这样的丫鬟一想到俊美倜傥的萧三公子,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有怀春之思呢。
碧琴的话太不中听,杨梅不免微微皱眉,只是当时天色已晚光线不明,所以碧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低低说些女儿家的私语。原来碧琴是伍静贞身边生的最好的丫头,难免心中有些其他的念头,她可是按着大户人家惯常的想法,憋足了劲儿准备给自家姑娘做姨娘的。
因为伍静贞后日便要出阁,杜衡也不会与她闹的太久,只是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杨梅服侍杜衡回房歇息,路上,杨梅到底没憋住,将碧琴的原话学给了自家主子。杜衡听罢双眉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起来。虽然陪嫁丫鬟做通房是常有的事情,可是那也得做主子先发话才行,碧琴现在就存这样的心思,若是真做陪嫁丫鬟跟到谨郡王府,难保她不会生出什么夭蛾子来。杜衡思量一番,便拿定了主意,碧琴这事她必须尽早告诉姐姐,免得将来反受了这个丫头的算计。
次日一早,杜衡便来找伍静贞一起去给熙国公老太夫人问安,路上,杜衡随意指了一事将碧琴打发了,然后将碧琴的心思都告诉了伍静贞。伍静贞听罢,不出杜衡所料,脸上升起一层怒意,她咬牙恨声道:“我正纳闷着,碧琴从前再没这么勤勉有眼力劲儿,打量着是想踩着我攀高枝儿。她休想,阿绎早与我盟誓,他只要我一个,外头还没怎么着,我身边的丫鬟就先造反了!”
因为生气,伍静贞竟连自己与萧绎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自从订亲之后,萧绎可没少在伍静贞身上下功夫,两人的感情一日千里,早已经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了,如今他们身各两处心却一同,只盼着早些大婚,也好过上日日厮守的幸福生活,不想这幸福生活还没有开始,便有人起心破坏了,这让伍静贞如何能容忍。
“姐姐,你别生气,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有的是办法绝了她的念想,何必气着自己呢。”杜衡见姐姐气的脸都青了,忙柔声劝了起来。
“我们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难道还非得要她做陪嫁丫鬟不成!”因为是碧琴有这样的心思,伍静贞才越发怒意难平,别的人不知道,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个不知她与萧绎之间有多浓厚的情意,明明知道主子感情好还想从中插一脚,伍静贞真是越想越气,气的肺都要炸了。
“姐姐,明日就是大婚之期,临时换人怕是来不及的,不若换个处置办法?”杜衡轻声建议起来。
“换个办法,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伍静贞皱眉问道。
“碧琴应该有十七了吧,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姐姐何妨依旧让她做陪嫁丫鬟,到了王府那边立刻放碧琴嫁人,选个庄子上的管事配了岂不两全。”杜衡细声细气的说了起来。
伍静贞惊讶的看向杜衡,疑惑的问道:“你是阿衡么?”
杜衡当然明白伍静贞的意思,轻轻点头说道:“我当然是啊,姐姐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一直随侍在娘亲身边,娘亲教了我许多管家理事之道。”
伍静贞这才明白过来,点头叹道:“王妃对你真好,她是真把你当女儿看待了,我再没听说过做婆婆的会教儿媳妇这些。你不知道,那些做婆婆的不一门心思往儿子身边放人,就已经是做儿媳妇的幸运了。”
杜衡轻轻点头应道:“是啊,我也听说过一些,说起来我们两人都算是有福气的,我婆婆当我亲生女儿一般,你呢,上头也没有正头婆婆压着,过了门就能当家做主,宫中虽然有皇后妃母,可到底隔了一层,你也不用常常见她们的。”
想到萧绎,伍静贞脸上涌起一抹红晕,总算是压下了刚才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