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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仿若一条墨绿的巨龙蜿蜒在丛林里。
而另一边,一条弯路拐出来,出现了数百身着墨绿兵服的南韩士兵,他们一个个踉跄着跑来,间隙处不断的回头望着,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逐一般,尤其是最前方一个小兵,跑的是灰头土脸屁滚尿流。
铿!
刀剑出鞘声齐刷刷的响起,在黑夜下闪烁着冷冷的寒光,一将军模样的男人,远远大喝:“来者何人?”
“将军,自己人,是自己人!”小兵哭喊着,连滚带爬的就扑到了将军的脚下。
直到离得近了,大军也看了清楚,这些人穿着的,的确是南韩的兵服。
“将军啊!”小兵五体投地,仰起一张惊恐的脏兮兮的脸,嚎啕大哭:“吴将军死了啊!”
这一哭声,可说是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见者伤心听者流泪!
那将军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
小兵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的极是周正,此时一张脸上鼻涕眼泪糊的满满,痛哭流涕:“将军,咱们是吴将军的手下,原本正在前面埋伏着,忽然不知怎么的,竟是起火了!”
他一脸的惊惶失措,仿佛又想起了可怕的场景,哆哆嗦嗦着说:“这林子里,铺天盖地的火啊!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咱们的大军中,就在……这个时候!”
小兵霍然起身,远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慷慨激昂:“贼人突然带着人冲了出来,吴将军命小人带领着四支小分队,来给将军报信求援,而他却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奋不畏死的和贼人搏斗着!小人……小人……”
砰!
小兵再次趴跪在地上,默默垂泪:“小人远远的一回头,正正见到吴将军,被贼人首领一剑杀死!小人带着他们一路飞奔,只想将吴将军最后的命令给完成,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然而跑到一半,后面忽然有大批的追兵追了上来,小人现在还能将这些报告给将军,便是脑中一直回荡着,吴将军死前的那一幕!小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吴将军口吐鲜血,却紧紧盯着小人的眼神,那目光中,含着期望,含着寄托啊!”
那将军叹了口气,仿佛极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见后面的数百人低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不时的擦一擦眼角的泪痕,偶尔还发出一两声诡异的抽泣……
明显也是泣不成声了!
他当然不知道,擦泪痕是真的,不过那眼泪,绝对是笑出来的!
帽盔下的众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已经憋笑憋的快要抽风了!
互相暗暗对着眼色,眼眸中升腾起无边的崇敬,这李俊,果然是演戏的一把好手,瞎话哭戏张嘴就来,真挚感人灵活生动……
高!
实在是高!
那将军犹自扼腕了片刻,忽然一惊,瞪眼道:“你说什么?林子里起火了?”
“那火啊!”李俊一个高蹦起来,重重点头:“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啊!”
就在这时!
轰隆!
轰隆……
滚滚步声由远而近,仿若天空上响起的炸雷,轰然撞击在众人的耳际,大地震动着,丛林颤抖着,将一切的声音尽数湮灭……
李俊惊呼:“将军,贼人追来了!”
将军也惊:“不是听说他们才数百人么!”
李俊再惊:“小人不知,可是贼人绝对不止数百,数千人倒是有可能,咱们一共有四万人,却被他们冲的军阵零零落落,他们一看小人带着人前来报信,就追了上来,将军,他们的后面一定还有咱南韩的军队追击着!”
将军又惊:“数千人?是了,那贼人的身份不凡,想来在南韩隐匿着众多的手下,这会儿聚集起来,是该有数千人之多的!既然后面还有咱们的同袍,那么本将这就杀上去,和大军前后夹击,定将贼人毙命于此!”
李俊咂了咂嘴,同样对这将军升腾起无边的敬意,他正想着要怎么圆这人数的事呢,这将军竟然自己就把原因给编好了。
瞧瞧,瞧瞧,人家这脑子,怎么长的!
就在这时,一阵浓烟随着远方飘荡而来,将天地间晕染的一片朦胧氤氲……
还不待李俊解释,将军已经明了:“定然是火势烧到这里来了!”
李俊望天,心中默念,将军,您真是本公子的知音!
那将军霍然转身,对着后面一众三万将士,高声厉喝:“儿郎们,大火已经烧了过来,贼子也追了过来,我南韩的儿郎悍不畏死,跟着本将军前去,速战速决,定要在火势来前,将那群贼子碎尸万段!”
话音落,大军朝着轰轰步声传来的方向,猛的冲了过去。
一个个高举着战刀,厉声呐喊:“杀!”
这喊声杀气腾腾,声势惊人,紧跟着传出了兵器交击的铿锵声响,将三万大军后方的李俊,哭爹喊娘声泪俱下的哀嚎,尽皆覆盖。
“将军啊!吴将军为国捐躯,堪称表率啊!”
“将军啊!那贼人狡猾多端,不可轻饶啊!”
“将军啊!若天神威武不凡,定要报仇啊!”
砰!
屁股后面挨了一脚,李俊一个趔趄栽了个跟斗,瞄了眼极远处浓重的烟雾中,已经交上手了的两拨南韩大军,笑眯眯转过头,朝着冷夏狗腿道:“姑娘,咱表现的如何?”
冷夏深吸一口气,一脸赞叹:“叹为观止!”
这边赞叹完,众人也对她投去了“叹为观止”的目光,一双双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她,尽是崇拜。
这女人,太彪悍了!
竟然能想到让南韩两拨人,狗咬狗的妙计,他们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就一次性解决了两拨一共七万大军……
兵不血刃!
瞧见他们的目光,冷夏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慕二放的浓烟只能瞒住他们一瞬,再加上现在是夜晚,才会给了咱们可乘之机,但是时间长了必然会发现端倪!”
“啊?”花姑娘惊呼,眨巴着狭长的眸子,一脸的幽怨:“不是奴家想的那样吧?”
冷夏点头,就是那样!
众人稀奇:“那样是哪样?”
凤眸在一众好奇宝宝的身上扫过,某杀手微笑,红唇微张,轰出一字:“跑!”
话落,合着某个娘娘腔的一声哀嚎,众人撒开两腿儿,飞速狂奔!
丛林里风声呼啸,四百余人朝着北边的方向撒腿飞奔,而他们的身后,蒙蒙浓烟中,刺鼻的血腥气弥漫着,凄厉的惨呼飘荡着,声声的谩骂叫嚣着……
“杀啊!无耻宵小纳命来!”
“他妈的,杀了他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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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速而过,黑夜渐渐的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冷夏香汗淋漓,微微喘着气,望着丛丛苍翠中,远远排列而立的最后三万大军,无际的铁甲刺目,盖住这幽幽丛林中的绿色,天地间都仿佛被这冰冷萧杀的金属吞没!
她转过头,对着众人道:“这三万人……”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瞄过来,等待着某奸诈女皇的锦囊妙计。
就见某女微微仰起脸,凤眸中一片幽深,一字一顿缓缓吐出:“杀出去!”
砰!
砰!
砰……
一声一声的栽倒声响起,众人踉踉跄跄摔的七零八落,狗吃屎的,四脚朝天的,五体投地的,以头抢地的,扭成了麻花的,叠罗汉的……
那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
嘴角抽搐着望着她,众人齐问:“不是吧?”
开玩笑么?
四百人直接面对面的对上三万大军?
恐怕他们,连个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冷夏却没有分毫的玩笑之心,眼中晕着几丝凝重,她正色道:“天色已经亮了,开始的办法绝对行不通,尤其是装扮成南韩兵和他们周旋,耗费时间,后方的那七万人,以我初步估算,最多死伤个几千也就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定然在后面追着咱们,一旦被他们追上,咱们要面临的,就是所有的南韩军,接近十万人的大军包围!”
十万大军的包围,那是个什么概念?
一场两国之间的战役,往往也只是十万人左右的战斗,想想燕楚的第一战吧,那般惨烈壮大的战役……
听她这般一说,众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收起了嬉闹的心态。
冷夏的目光缓缓的扫过每一个人,郑重道:“这一次,四百对三万,不是厮杀,不是打斗,不需要你们杀多少的南韩兵,咱们要做的,就是分秒必争,务必在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之前,杀出一条血路,撕开一个豁口,全数撤离!”
出口近在眼前,只要在最后这个关卡撕开一个豁口,众人全部出了丛林,那么……
冷夏唇角微勾,勾起个冷厉的弧度,剩下的南韩军就会被堵在这座林子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她最后看向众人,嘱咐一句:“这是一场笼中求生的战斗,不惜一切办法,保住你们的性命,我不想出了林子,却发现自己的战友,少了任何的一个!”
“是!”弑天众人,齐齐大喝。
花姑娘收起了不着调的作态,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姐妹,放心!”
拓跋戎扛起了弯刀,刀锋雪亮闪烁着凛然的寒芒:“女人,放心!”
钟羽平凡的面容上豪气万丈,似晕上了一层荧光:“王妃,放心!”
公孙柳微微一笑,袖袍微动,暗器已经捏在手里:“女皇,放心!”
公孙铭重重点了点头,一张女气的小脸尽是坚毅:“姑姑,放心!”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坚定的目光在眸色中交汇着,不约而同以口形道:“活着。”
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不是“我爱你”,不是“在一起”,而是……
活着!
只要对方活着!
收回视线,众人一齐眺向远方那连绵不绝的三万大军,那队伍那般的长,三万的将士们肩并着肩,脚挨着脚,声势浩荡的蜿蜒出一片墨绿的海洋,将整个丛林的出口都阻隔在了身后,一望无际……
灰白的天际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丛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忽然,“轰”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骤然冲出了无数的人,煞气凛凛的冲击到三万大军之中,兵器的交戈脆响铿锵震耳,血肉和刀锋的接触闷响毛骨悚然。
杀戮,开始!
一场笼中求生的大戏,就此揭开序幕!
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中……
南韩军,懵了。
谁能想的到,这安静的丛林中无端端冲出了这么一帮人,仿似鬼魅一般就那么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守在最后一个关卡上,却从未想到真的会动武,毕竟前面已经有七万的大军,那些贼人就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到这里来。然而此时此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大军中厮杀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全力朝着一个方向杀开来,只眨眼的功夫,惨叫哀嚎声便是连天遍野,地上倒下了一个个熟悉的尸体。
一瞬的功夫后,终于看清了贼人数量的南韩军,怒了!
南韩的大军反应了过来,齐齐朝着四百人围拢而去,墨绿的铠甲蝗虫一般涌上来,士兵们怒气腾腾,方方撕开的一个小小豁口,再次填补上来。
妈的,不管你们是怎么来到的这最后一个关卡,只有几百人,也敢在老虎的嘴上拔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他们错了……
这几百人,不,这不是人,他们是一群魔鬼,一群罗刹,一群战斗疯子,一群人间凶器!
他们不会痛,不会呻吟,不会惨叫,哪怕中了剑,哪怕挨了刀,哪怕身体上汩汩流出了鲜血,面色竟是一丝的改变都没有,只睁着杀气汹涌的眼睛,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刀剑交击在一起,发出烈火一样的光芒!
在他们不要命一般的攻击下,血腥弥漫了士兵们的眼睛,一层层的尸体在地上堆积起来,地上一片狼藉腥湿,鲜血合着断肢叠的比天高!
这四百多个人形兵器,全力朝着一个方向搏杀,浪潮一般的攻击合着沉甸甸的杀气,一波一波的袭过去,他们一边杀,一边向着丛林出口冲击着,南韩的士兵们肝胆俱裂,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三万人厚重而坚固的防线,在这几百人疯狂的厮杀中……
竟变的那么脆弱?
时间缓缓的过去,太阳高高的升起来,天空中霞光萦绕绚烂夺目,刺眼的阳光投射下来,照耀着一片猩红的大地。
触目所见,尽是血红的颜色!
血肉模糊了眼睛,身上细小的伤口无数,四肢百骸无处不在酸软疼痛,凤眸中冷冽而狠戾,冷夏一剑砍翻前面的一个士兵,眯着眼睛远望着前方,快了,就快了……
马上就能杀出去了!
忽然,一声稚嫩的嗓音,顺着风儿飘了过来,忽远忽近,似真似幻。
“娘亲,十七来了……”
“娘亲,十七来了!”
随着这声音飘荡到耳畔,“轰隆轰隆”的步声紧随着撞击入耳膜,大地震颤着,仿若山洪倾泻战鼓轰鸣,炸雷般滚滚而来!
这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引起了丛林中所有人的注意,众人停下了打斗远远的看去……
一排排的小黑点升上地平线,在他们的眼帘中一点一点的缓缓放大,那是一群望之不尽的黑色,如墨的战铠连绵不绝,闪烁着嗜血的冰冷的寒芒,手持兵刃高举战旗,战旗于半空猎猎鼓动迎风飘舞,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剑眉,鹰目,挥舞着肉乎乎的小胳膊,眉眼弯弯小脸儿灿烂,口中连连欢呼着。
“娘亲,十七来了!”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尽的豪气!
他们的儿子来了!
他们的儿子,带着援兵来了!
战北烈仰天一声狂笑,笑声中俾睨而自豪:“好小子!”
凤眸微微眯起,漾起明亮到极点的光芒,冷夏举起长剑,高喝一声:“援军来了,杀!”
“杀!”
“杀!”
“杀!”
四百余人,跟着齐齐大喝,喝声中含着的杀气足以毁天灭地,直让南韩的士兵们,一个个吓破了胆!
风水轮流转,方才他们还竭尽全力拼了死命要将贼人剿杀在此,如今却只得一个个脸色惨白的望着远方,那足有数万人之多的秦军,成为了两方人马中间的饺子,砧板上的肉!
身份调转,冷夏他们变成了持刀的屠夫,现在要做的,就是堵住这三万人的退路,杀!
弑天众人拼杀中,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眼皮着疯狂的跳动……
只见那领头的女子,一脸血污满身狼狈,然而此时却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凤眸中锃亮锃亮,挺着五个多月的大肚子,那高高的弧度隆起,分毫不妨碍她劈砍杀伐!
手中抓着把不知从哪个倒霉的南韩兵手里抢来的长剑,杀气冲天的连连挥舞,每一招,每一下,就有一个更倒霉的南韩兵,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变成了倒霉鬼。
冷大杀手挺着肚子,杀的起劲,忽然一个白色的小身影猛的扑上来。
手中已经豁了口的劣质长剑一丢,瞬间把某小孩儿抱在了怀里,某杀手“吧唧”一口亲在那粉嫩嫩的小脸儿上,一个转身,豪气干云豪情盖天,一脚踹倒个南韩兵,玉臂一扬,接住了半空掉下来的另一把劣质长剑。
挽着剑花,抱着儿子……
继续杀!
另一边厮杀中的战北烈,一巴掌拍在脑门,无力的咕哝了句:“媳妇,胎气啊……”
大秦的援兵足有五万人,有了他们的到来,这剩下的不到三万的软脚虾,收拾起来也只是分分钟的事,于是,当太阳正正挂在天空正中的时候,三万南韩兵,齐齐赴了黄泉。
某个娘亲怀里的小孩儿,羞涩的眨巴着眼睛,一脸得瑟,小鹰眸亮晶晶的朝着亲爹瞄去,搂着他娘的脖子,“吧唧”亲上一口:“十七好想娘亲哦!”
某男撇嘴,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歪过头去不搭理。
可那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掩饰不住……
好一个小兔崽子,不愧是老子的种,没给老子丢脸!
“哈哈哈哈……”一声豪爽又粗犷的大笑传了来:“烈王妃不愧是女中豪杰,老夫佩服!”
冷夏转头看去,来人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硬朗汉子,一身黑色铠甲极为英武,长相却是儒雅的很,尤其那一双眼眸炯炯有神,这么一笑眼角牵起了几丝皱纹,更给他添上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将小十七放到地上,浅笑着迎上两步,微微伏低了身子。
冷夏抱拳:“我与萧凤情同姐妹,萧将军直接唤我冷夏便可。”
她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当朝大将军萧镇乾,也是萧执武、萧非歌、和萧凤的父亲,二十年来一直镇守在南疆,将这片土地包围的铁板一块,是大秦绝对的肱骨之臣。对于这样的人,不论是因着好姐妹萧凤,还是因着他数不尽的功绩,冷夏都给予最为诚挚的尊重,执起了晚辈礼。
萧镇乾一愣后,受了这一礼,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
一连三个豪爽之际的“好”,其内满满的赞赏肯定。
若说起来,萧镇乾是当朝国丈,便是狐狸皇帝战北衍,见到他也该是恭恭敬敬的,不过冷夏除了是烈王妃之外,还有一个别的身份——西卫女皇。
一个别国的皇帝,便是不对他行礼,他也说不得什么,尤其是这些日子,听狂风三人的言语中,和他一直以来收到的消息,这烈王妃可是个骄傲到顶了天的女子!
而这一番晚辈的礼数,却是让萧镇乾老怀大慰。
一番寒暄还未结束,就在这时!
轰隆!
轰隆……
丛林的方向传来了阵阵如雷的脚步声,是那先前的两拨人赶来了!
萧镇乾眉峰一皱,呢喃道:“这么多人……”
先前一共七万人,自相残杀上一两个时辰,估计还剩下六万有余,而五万的秦军虽说比起南韩兵来,各方面都强上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方才已经经历过一场战事消耗,如今伤员亦是不少。
真要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正面交锋,拼杀起来也是一场苦战。
萧镇乾犹豫片刻,不愧是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将军,一瞬便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转头对着后方将士,大喝一声:“全速撤退!”
大军潮水一般向着丛林外散去,直到出了林子,六万多南韩军也现出了身形,远远的冲杀了过来,一望无际的墨绿兵服,黑压压一片涌来,在大军身后紧追不舍。
手掌一竖,“铿!”的一声,动作一致,仿佛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大军停了下来。
萧镇乾儒雅的面上,这时方显出了几分武将的凌厉煞气,“免不了要有一次交锋了……”
“不必!”
话音方落,只听旁边一声清冽的女音响起,凤眸中明明灭灭风云暗涌,冷夏勾着唇缓缓走上前,泰然立于林子出口处,缓缓从衣袖里取出一个东西。
看到这东西的一刻,萧镇乾的震惊无以言表,立马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吞了吞口水,再看向前方那女子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好家伙,此前虽然一直都听闻了这西卫女皇的手段作为,但是也一直持了少许的怀疑态度,传言怎可尽信?
倒不是他小瞧女人,只是但凡是个女人,未免都会优柔寡断,有几分妇人之仁。
可是面前的这个……
萧镇乾的眼中,释放出难以难说的光亮,好一个奇女子!
轰!
林子外侧的树叶上,燃起一丝火苗,只一瞬的时间,便汹涌成熊熊大火,火势连绵一发不可收拾,向着丛林内侧疯狂的席卷着!
那近在眼前的南韩大军,跑到一半突然睚眦欲裂,一脸的惊恐,透过铺天盖地飞窜而来的大火,看见火的尽头处那隐隐约约的一个女子,朝着他们缓缓的,缓缓的勾起了唇。
那一笑,极美!
却仿佛来自地狱的微笑,将他们尽数吞噬!
“跑啊!”
“火!火……”
南韩的大军疯狂的向着后方撤离着,跑的屁滚尿流七零八落,只恨自己没生成蜈蚣,只有这么不够用的两条腿!
滚滚浓烟漫天席卷,眼前一片火色的海洋,大秦的五万大军亦是在齐齐望着那个女子,她的背影纤细而柔弱,穿着不合体的兵服,显得那么的娇小。
她缓缓转过身子,前方凸起一个五个多月的大肚子,在宽大的兵服下有几分可笑,然而此时此刻,那狼狈的可笑的身影,却如同顶天立地一般,俯视着周遭的一切!
背后的大火成了她的陪衬,在那艳丽的火光下,绝美的女子让人不敢逼视,那一举手一投足,那眼中俾睨天下的傲然眸光,似一个神祗,让五万大军怔怔的仰望着,一瞬间,竟看的痴了……
而众人之中,有一个男人,正酸溜溜的磨着牙,只想把他媳妇给打个包藏起来,不让这耀眼的绝世的风姿,落在其他人的眼中。
自然了,这磨牙中不知含了多少的自豪、骄傲、与有荣焉……
恨不得一个高蹦起来,仰天一声吼:“这是老子的媳妇!”
忽然,大秦战神鹰眸一凝!
忽然,战十七小鹰眸一凝!
忽然,众人眼睛齐齐一凝!
只见冷夏的身后,那熊熊烈火中,猛的飞掠出了一个身影!
仔细辨认一番,他们终于发现了这身影的面熟,平日里那清冷的身姿,此时仿佛火烧了屁股,在半空中飞的狼狈万分……
砰!
一声巨响!
那身影滚落到地上,四脚朝天毫无形象的仰躺着,头发凌乱,衣衫破损。
他微微喘着气,胸前一鼓一鼓的,不多会儿,爬出来一个小小的爪子,紧跟着毛茸茸的脑袋从衣襟处探了出来,乌溜溜的眼珠咕噜噜一转,打了个哈欠,趴在某人的身前,呼呼睡了起来。
这黑不溜丢的小东西,自然就是路上救来的小黑虎。
而这躺在地上的人,自然就是当起了兽医的慕二!
众人半张着嘴瞧着,尤其是冷夏,嘴角不断的抽搐着,缓缓的望了望天……
老天,她干了什么?
她竟然把在林子里放烟的愣子,给忘了!
冷大杀手悄悄的瞄了眼地上躺着大喘气的愣子,赶紧脖子一缩闭上眼,完了,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这会儿那张脸比小黑虎的毛还要黑,那衣服破的喂!
某杀手偷偷转开了眼,奈何有人明显不愿放过她。
一道怨念的、谴责的、愤愤然的、怒火冲天的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说,呆呆的愣子,小宇宙爆发,炸毛了!
黑不溜秋的某神医,动作刻板的爬起来,除了那一双眼睛浅淡似琉璃,其他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了本色,说是块黑炭也不为过,散乱的头发有两根儿悠悠的飘了下来,“滋滋”冒着烟……
慕大神医目不斜视,呆呆的眸子,此时也不呆了,杀气冲天的盯着冷夏,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慕、夏、拼!”
慕容冷夏,我和你拼了!
远处千百年来屹立着的丛林,只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吞噬了一大片,堆积的黑灰上冒着青烟,仿佛预示着某个女杀手的结局,她眨巴眨巴眼,吞着口水缓缓后退,凤目在一众围观的群众身上瞄啊瞄……
众人的反应很一致,眼眸闪啊闪,望天装死。
妈的!
某杀手怒了,瞪眼:你们也有份忘了愣子!
众人继续装死。
望着一步一步,呆呆走近的慕大神医,冷大杀手欲哭无泪,恨恨骂了句“没义气”之后……
冷夏撒腿就跑!
慕二提腿就追!
远远的,大秦战神抬了抬手,想了想又放下了,对着愣子的背影投去个看似怜悯,实则幸灾乐祸十足的小目光,意思意思嘱咐了句:“媳妇,注意胎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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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场大火将南韩的丛林付之一炬,西卫女皇慕容冷夏的名字,再一次的响彻了天下!
在足足一个半月的消失后,南疆的丛林里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踪影,然而整整十万大军的埋伏,竟阻截不住只有四百人的队伍,偷梁换柱、擒贼擒王、瞒天过海、无中生有、借刀杀人,三十六计被运用的淋漓尽致,连续三波大军尽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最后的最后,这偌大的丛林,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整整十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完好无损的逃了林子的,只剩下了三万余人!
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南韩接近七万的大军,天下哗然!
即便是花媚,已经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细齿,也不得不承认,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那个女人,那个名为慕容冷夏的女人……
当真是天下间的一代奇女子!
而此时,南疆军营中。
萧镇乾正坐在大帐的主位上,呢喃道:“先是放烟……咳咳……引起第一波大军的注意,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查探的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两拨大军之间的关系,换上他们的兵服伪装南韩士兵,趁机挟持主将,命大军系上双脚无法追击,杀了主将逃离!”
“主将一死,后方四万大军必然纷乱,失了主心骨只知道盲目的追上来,一心为主将报仇!而这个时候,你们趁着后方追击之时,再次伪装骗过了第二大军的主将,让他们误以为后方追来的才是你们,天色昏黑再加上放了……咳咳……放了浓重的……咳咳……烟雾,两拨人相互之间没有交情又看不清晰,第一波满心只有报仇,第二波更是急着抓人立功,就这么自相残杀!”
“而到了第三波,因为天色已经亮了,而后面的追兵有了教训,也不会再盲目的砍杀,自然不能选择再用先前的办法,遂当机立断,杀出一条血路!”
萧镇乾一边说着,一边赞赏的看着冷夏,眼中满满的匪夷所思。
三方十万大军的堵截下,若是一般人只怕脚都软了,别说想办法,恐怕直接就自暴自弃出去投降了!
而这个女子,从容不迫,睿智机敏,胆大心细,手段凌厉!
最后更是直接将那座丛林付之一炬,西卫女皇,果真非凡!
萧镇乾感叹着,眼眸不由自主的瞄向了一侧,那每次他说到“放烟”俩字,都飘过来一个清冷的怨念的小视线的慕二,一把年纪了依旧是浑身不自在。
慕大神医,此时已经洗漱换衣过了,恢复了那清冷整洁的模样,然而脸上的怨念却是一丝没少,一双呆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冷夏。
不只萧镇乾在瞄着,帐内的所有人,无不悄悄的注意着愣子,唯恐他突然炸毛,对孕妇施以毒手。
“咳咳……”萧镇乾咳嗽了声,又问道:“你早就猜到援兵会到么?”
四百人对三万,便是当时那个情况,没有别的办法,一般人也不会这样大胆,这差距悬殊,完全没有任何的悬念,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冷夏却摇了摇头。
在萧镇乾不解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我并未猜到有援兵,不过虽然只有四百人,我的手下却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绝对能当成四千人乃至更多……再说了……”
她耸了耸肩,淡淡吐出:“没有什么是百分百的,若是有人能永远的顺风顺水,那么我佩服,不过我定然不是,这样的境地先前也遇过了不少,在无数的包围中挣扎突围,但凡是有一丝的希望,都不会放弃!”
“好!”萧镇乾拍案而起,激动的望着她,高声大赞:“好魄力!”
他的眸子里爆发出炙热的光芒,紧紧的盯着冷夏,仿佛一只多年没吃过肉的饿狼,骤然看见了一块儿排骨一般……
“排骨”眨巴眨巴眼,在这样的目光下,淡定如她,也不由得毛骨悚然,她端起茶盏,正要喝……
“住口!”一声大喝传了来。
萧镇乾紧张兮兮,一个高蹦过来,一把夺走了冷夏手里的茶盏,心急火燎的训斥:“怀孕了怎么能喝茶呢!”
这下子,一向占有欲爆棚的大秦战神,炸毛了!
某男磨着牙,压抑住暴起揍人的冲动,心里默念着。
好歹是个长辈,好歹是个长辈……
忽然,他一愣,就见萧镇乾嘴巴微微的一张一合,不知在低估着什么,一边儿念叨着,一边儿偷偷的瞄着冷夏的神色,搓着手掌一脸的欲言又止,那儒雅的脸庞上飘上两朵诡异的红晕。
大秦战神急眼了!
丫的,这老流氓!
他黑着脸,恶狠狠的瞪着萧镇乾,耳朵尖儿竖了起来,忽然一愣。
只听某个大将军,望眼欲穿的碎碎念:“为什么老子就没这么个女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光宗耀祖啊!”
切……
战北烈撇撇嘴,终于放了心,原来是看中老子的媳妇,想认闺女了!
萧镇乾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和战北烈一样,眼巴巴的想要个闺女,尤其想有个英姿飒爽的闺女,继承他的父业,征战沙场巾帼不让须眉!
到时候父女两人往大军前面一站,那个帅啊!
可是天不遂人愿,前面竟是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好容易盼啊盼,终于盼来个姑娘!
从小当成女将军养,任她舞刀弄枪研习武功,谁知道,英姿飒爽是有了,征战沙场却没戏了,小小年纪就被那狐狸给骗走了,亲亲我我青梅竹马嫁进了皇宫。
越是这么想着,萧镇乾的牙根儿越是痒痒,那贱狐狸!
原本以为这梦就碎了,哪曾想,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会儿竟掉下来了一个现成的……
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才应该是老子生的!
冷夏吞了吞口水,屁股朝着椅子里面再挪了挪,实在是吃不消大将军这赤裸裸的眼神,望着他那眼巴巴瞅过来的目光,冷夏哭笑不得,不过同时心间也晕起了一股暖意。
两世为人,前世是个孤儿,除了乔青外没有任何的亲人,连父母长啥样都不知道。
这一世,更不用说,父母是有了,可是慕容冷夏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货色?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紧张严厉的呵斥她……
冷夏微微一笑,站起身将茶盏添满,敬向萧镇乾:“我和萧凤本就情同姐妹,既然是萧凤的父亲,容我也唤一声义父。”
萧镇乾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茶盏,脸上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激动的嘴皮子打着颤,忽然一把夺了过来,生怕冷夏收回去似的,“咕咚咕咚”仰起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仰天一阵大笑,豪爽欣喜之极,围绕在周身的成熟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满满的畅快激动!
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半响后,他盯着冷夏,一双炯炯有神的沧桑眸子里,竟是含了几分湿润:“好!好!好闺女!”
冷夏亦是牵起了唇角,不自觉的心尖儿暖意融融,从大帐中向外望去,今夜的天色极好,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将广阔的原野上空点缀的明明赫赫,一片璀璨。
来到这个世界,她有了爱人,有了孩子,有了姐妹,有了朋友……
如今,连父亲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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