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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起眼皮,笃定道:“你是芙城的幸存者!”
话音落下,只看着城主震惊的神色,这想法便坐实了,果然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来要那个特权,她自然要把这城主了解的透彻,即便是一些细节,亦有可能是谈判制胜的关键,可是没想到,昨日通过朱汉了解过之后,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她慢吞吞道:“你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人,却明知芙城只能进不能出,还毅然来到了这里。到达的时间正是三年前的城主比擂,你亦非贪恋权势之人,却一举拿下了城主的桂冠。上任后曾多次欲要提出修改政策,和一系列的举措,比如你希望确立宪法杀人偿命,却遭到了城里大部分处于顶层的人的反对,以至于没有一项能得以实施。还有细节,你对芙城非常之熟悉,更是非常之爱惜,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你皆保护非常……”
冷夏说完,耸肩淡淡道:“这个偌大的笼子里,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出去,而城主明明已经对这里深恶痛绝,且拥有离开的特权,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她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就比如昨日的独眼汉子等人,他们功夫高强,在这拳头至上的城内属于上等人,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享受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而不负上任何责任的痛快。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是儿戏,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现在的芙城让他们如鱼得水。
而这个男人,从上任以来诸多举措看来,无一不是想要改变芙城,明明对这个人间地狱痛恨至极,却还死死的忍着留了下来,其目的就值得探究了。
城主敛下眸子,不言不语。
半响,他道:“不错,芙城覆灭的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跟着父亲出外游商,正正好躲过了一劫,除了家父和我,还有几个铺子里的老伙计,我一家数十口人,全城上百万人,全被那个畜生屠戮一空!而家父……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场怒极攻心悲恸呕血,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在病痛中渡过!”
“是你!”他骤然抬头,眸子猩红,嗓音中含着恨入骨髓的疯狂:“是西卫!是卫王那个畜生!就因为你们的贪婪,畜生不如的将上百万口的芙城百姓,残忍的屠杀!”
疯狂的挣扎着,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铿锵响声,他泪眼纵横:“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所以,你要杀我报仇?”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城主咬牙切齿的说完,收敛了情绪,冷冷的看着冷夏,说出的话麻木而僵硬。
“我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直到三年前,家父病逝,我独自一人回来芙城,回来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看看,谁知道这里竟变成了这么个样子,这里竟变成了一个地狱!我以为当上了城主,就能改变这里,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像你说的,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每每一个举措提出,总有那么一些人联合起来反对,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我原本已经绝望,谁知道,竟让我碰上了你!”他的脸上回复的温和,轻轻笑着:“你这个覆灭芙城的罪魁祸首的后人!那个畜生死了没关系,他还有个女儿!”
她淡淡叹气,摇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
“她也是芙城的后人!”不待冷夏说完,一声话语传了进来。
桃红闪烁间,老顽童已经快如闪电的,出现在了城主的面前,一改顽童本色,叹息道:“没想到啊,我芙城的百姓,还有活着的!小子,你认不认得老人家?”
城主看着他,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老顽童的特点自是好认,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只要是见过的,就绝对忘不了。
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似见到了久违的长辈的孩子,惊呼:“您是……城主身边的道人爷爷!”
爷爷?
老顽童的年岁没人知道,不过至少也是百岁以上了,芙城覆灭时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初十四岁的城主,叫七老八十的老顽童,可不是爷爷么!
瞧着某个老家伙一跳一跳的胡子,冷夏飘去一个戏谑的眼风,摸着下巴笑的风凉。
老顽童瞪眼:“呸!老人家永远十八!”
阴丝丝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一转眼,就瞧见了慕二那呆呆的眸子里,满满的嫌弃。
立马缩了缩脖子,咕哝道:“真是个古板的木头。”
他这一番动作,城主更是肯定:“你真的是道人爷爷!”
芙城城主的身边,有一个老道士,这是每一个芙城的百姓都知道的,这个道士武功出神入化,性子却如孩童,所有的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乐,偶尔他心情好,还会教导孩子们几招几式。
然而听大人们所言,在他们那一辈的孩童时期,这个道士就是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模样,几十年来一点没变。有人说他是城主的师傅,有人说他是芙城的守护者,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不变的,是全城百姓对他的尊重。
城主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道人爷爷,你怎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是灭我芙城的凶手的后人啊!她怎么可能是芙城的后人!”
老顽童叹气一声,袖袍随随便便一挥……
咔嚓咔嚓!
铁链顿时断成了一截截。
拉了张椅子坐下,他问道:“你是……”
城主连忙回答:“我是城南陈家铺子的陈文孝!”
陈文孝听着他娓娓道来,将关于冷夏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解释了一番,眼中的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悔恨,他自是相信老顽童的话,越是因着这相信,那悔恨就越要烧灼了他。
他干了什么?
他竟然想对付城主的家族,唯一剩下的血脉!
砰!
一声巨响,陈文孝猛的跪到了冷夏的面前,力道之大似是要将膝盖骨都震碎!
他一个头磕到底,伏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哽咽声越来越大。
他一直以为,整个芙城只剩下了自己,十八年来,每一天都活在深深的恨意中,回到的芙城的这三年,也一直在孤军奋战着,祈望回复芙城以往的繁华富饶,然而就在他将要绝望之时,今天终于知道,老顽童未死,城主还留有后人。
尤其是,这个后人杀了西卫那个畜生,已经亲手为芙城的上百万百姓们报了仇,这个后人的身份是西卫女皇,她绝对拥有重建芙城的能力!
一时痛悔和惊喜交加。
陈文孝一边为自己方才的愚蠢悔过,一边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无法自抑,甚至,他大胆的推算,芙城可能还有少许的流落在外的幸存者。
冷夏点点头,让他起身。
她对芙城没有那么深的归属感,只能算是一个责任而已,不过对于陈文孝的所作所为心中所想,却也抱着理解的态度。
两个小脑袋凑上来,战十七抱着小黑虎,笑眯眯道:“娘亲,伯伯叫师傅爷爷,那么该叫十七什么?”
冷夏顿时惊悚了!
她歪着脑袋琢磨了一番,还真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陈文孝却是毫不介意,爬起来笑的满脸和气,朝着某小孩深深鞠躬,想了想,唤道:“小叔叔。”
嘴角抽搐着,瞄向一脸得瑟的某小孩,她家儿子的辈分,竟是变的这么高了?
忽然,冷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戏谑的幸灾乐祸的小眼风,飘啊飘,飘到了某个望天装死的呆子身上,凤眸弯成个月牙,风风凉问:“唔,乖儿子,问问你二师兄,他该叫我什么?”
某个呆子伏低了脖子,眼珠缓缓转动,在冷大女皇挑眉、微笑、期待的面色中……
不情不愿的瞄去一眼。
咻!
不见了人影!
望着空荡荡的前方,冷夏咂了咂嘴,茫然问:“这呆子,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都学会了?”
想当年,初见时,他是多么的呆啊!
这会儿子,那小奸诈简直令人发指!
冷夏忽然转头,问老顽童:“当初,慕二是前辈吩咐来的吧?”
老顽童笑呵呵,胡子一抖一抖,解释道:“老人家受城主之托,也是为了芙城的将来,在你去和亲之前,每年都会去西卫几趟,总不能让芙城唯一的血脉,死在了那座冷宫里,所以算起来,安宁公主可以说是老人家看着长大的,只是我在暗处,她从不知晓而已。”
他捋着胡子,似乎想起了当年,叹气道:“不过,随着时日的推移,老人家也看了出来,若是想光复芙城,安宁公主恐怕是力不能支啊!所以当她要远嫁大秦之时,老人家便也放弃了,不再纠结于光复之事。而且战北烈那小子,虽说不怎么可爱,人品却是过关的,总不会做出欺负她的事,老人家也没有再盯梢,只嘱咐了慕二一句,闲着无事就常去看看,有能帮的就帮帮忙。”
冷夏这才明白了。
老顽童的意思,绝对是随口一说,你闲着没事就去看看,哪知道那个一根筋的,却没当成个随便的事,所以当初寻找慕二的时候,他的目的地便是直奔长安,也就是烈王府。
也亏得那愣子脑子不转完,正巧帮了她们一个大忙。
“那嫁妆是怎么回事?”
“安宁公主不知道有老人家,可是她娘何琇知道啊!老人家把藏宝图带给了唯一一个后人,何琇,何琇便把图纹在了她的身上呗!”老顽童一个高蹦起来,瞧见冷夏诸多的不明白,干脆一股脑的解释了:“卫王那畜生不知就里,一直以为城主是看中了何琇,一方面不相信藏宝图会在她身上,一方面又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所以明着逼问过她,暗中也监视过她。”
所以,何琇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把图纹在了方方出生的安宁身上,神不知鬼不觉。
而几年后,何琇都死了,没有分毫收获的卫王,也就不会把废物公主当回事了,也才会那么放心的送她去和亲,而后来慕容哲以帕子相试,恐怕也是在她和亲之后,才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芙城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
她转头,对着陈文孝道:“我现在急着去崎兰荒漠,这城主的比擂,你继续参加,其他的事,等到以后我回来了再说,还有给我找一个熟悉沙漠的人带路。”
陈文孝也早就猜到,她去崎兰荒漠的原因,该是和宝藏脱不了关系。
他摇摇头道:“女皇,并非是在下有意相拦,而是这几日之内,崎兰荒漠的确去不得,早在三日前,就产生了一股沙漠风暴,在沙漠上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风暴,破坏力极为强劲,便是道人爷爷这样的功夫,也敌不过自然的毁灭!”
柳眉一皱,她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自然知道沙漠风暴的厉害,那不是人力可以违抗的,而一个风暴短则数个时辰,多则数十天,若是……
手指被软绵绵的触感捏住,冷夏低下头,看见战十七小鹰眸担忧,咬唇问:“娘亲,他还在等着咱们。”
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望着这和战北烈一模一样的小一号战神脸,她何尝不是忧心如焚。
就听陈文孝解释道:“平日里,崎兰荒漠也会有小的风暴,大多一时半刻就会过去,可是这次的却是数年难遇,据我估摸着,怎么的也要有个四五天的,熟悉沙漠的人倒是容易的很,姬三娘就可以。”
“四五天……”她低声呢喃着。
四五天的话,倒是完全等的起,既然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那么……
凤眸幽暗,一丝凛冽的杀气划过,有些事就一起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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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
秋季的天再凉了几分,然而在这极西之地,到了中午日头依旧晒人,温差之大,恍然是两个季节,众人的穿着和早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随着日头高高的挂在正中,众人脱下秋装,不少的汉子甚至坦胸赤膊,露出一块块狰狞的肌肉,围着一方巨大的擂台,擦兵器的,跃跃欲试的,满身杀气的,翘首以盼的,不一而足。
到了今日,陈文孝这个上任城主的期限,也就到了。
比擂的规则很简单,三次初赛筛选出一次一百人,最后这一天,三百人每人抽取一个号码,由一二号上擂,获胜者和三号比,再次获胜者和四号比,以此类推,直到第三百号。
也就是说,如果抽取的是一号,想要成为城主,便要连续厮杀三百场。
而如果是三百号,那么真的是老天眷顾,只要胜过最后一场,便是城主。
众人混在观战的队伍里,呼喊吆喝声排山倒海一般蔓延出去,花姑娘帕子掩口,嫌弃的挡着周遭这些臭男人的味道,忽然狭长的眸子一眨,忖度道:“这规则未免太不公平啊……”
冷夏耸耸肩,她却不这么认为:“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我倒是欣赏这种方法,运气也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
拓跋戎反对:“那如果真正厉害的人,就抽到了一号,却敌不过车轮战呢?”
瞄着一众亮晶晶的眸子,冷夏理所当然,傲然道:“那就说明,还是欠了火候,绝对的强悍之下,一切的阻碍,都不是问题!”
众人望天,无语的抽搐着嘴角。
咱们绝对相信,如果是你站上去,别说三百,就是六百那也是杠杠的!
不过,天底下有几个人像你这么彪悍的?
花姑娘恨恨不忿,望着某个女人怀里的小鬼头,控诉:“你娘亲强词夺理。”
某小孩小嘴儿一咧,小胳膊一抬,小脑袋一瞥,直接搂住他娘的脖子,眉眼弯弯的撒娇去了,换来众人一顿白眼。
和他亲爹一个德行,娘亲最大!
咣!
喧闹说笑间,午时的锣鼓敲响,城主竞选的决赛正式开始。
一个个杀气腾腾的人或燕子飞或梯云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极其拉风的在半空划过道道漂亮的弧线,落于擂台之上互相警惕的隔开对方数米远,谨慎的在一个巨大的巷子里摸出号码,或者庆幸,或者沮丧。
然而,等到参与决赛的人都摸完了,离奇的事发生了。
巷子里,竟然还剩下了七十来张!
城主竞选,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件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希望坐上那个位子,住进那座豪华的宫殿里去,竟有七十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缺席?
而一炷香的时间后,在确定了缺席者的身份之后……
哗!
整个会场完全炸开了锅。
“怎么是这些人没来?这可都是城里的一方巨擎!”
“可不是么,最有可能成为城主的就是他们了,竟然临时缺席?”
“已经几日没见着他们了,缺席也不会一起缺啊,像是早先说好了一样!”
一声声的议论质问响起,然而擂台上的二百余人,却是欢欣鼓舞的很,平白了少了这么多强有力的对手,不管是谁干的还是他们自发的,感谢你八辈祖宗!
日头向着西方缓慢的移动,未时已至。
咣!
随着锣声再响,台上一号和二号“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
小片刻的功夫,那二号血溅当场,一柄长剑穿过咽喉,死在了台上,而台下响声欢呼雷动,一个个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满足的舔着嘴唇,完全没把那条人命,放在眼里。
台上人来人往,乒乒乓乓地打着,一拨一拨的人上场,一拨一拨的人死于擂台……
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然而竟是没有一个人活着走下擂台,凡是输了的,尽皆惨死其上。
而下方的欢呼助威更是一阵高过一阵,越来越热烈。
“杀了他!”
“杀啊!割断他的脖子!”
“不要让他活着下来,狗娘养的,杀了!”
浓厚的血腥气飘荡着,全无人性的叫好响彻着,冷夏看的眯起了眼睛,凤眸中尽是凝重。
其他人,亦是看的频频皱眉,就连花千那张妖媚的脸上,也失了玩闹,眼眸里一片冷意。
陈文孝苦笑一声,转头道:“你们知道了吧,为什么我努力了足足三年,却始终不见成效,这里面的绝大一部分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禽兽、畜生,什么都好,他们完全的麻木了,变成了行尸走肉。”
冷夏缓缓的一点头,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正常的生活归束上三两年,绝对不能放出城,否则天下大乱!
此时的台上,已经打到了第一百三十号,和一百三十一号。
前者是一个彪壮的汉子,招式大开大合,两柄铜锤舞的虎虎生风,每一下都含着破风的力道,将对手置于死地!
后者是一个柔媚的女子,身形飘逸,以柔克刚,一根九节鞭四两拨千斤,应付的游刃有余之间,亦是刁钻狠辣!
台上斗了百余招之后,拓跋戎叹气一声,问道:“你们说,谁能赢,谁会死?”
老顽童捋着胡子,自是眼光毒辣:“十招之内,女娃娃胜!”
仿佛要印证老顽童的话,台上的女子身形旋转,轻身避开汉子狠力挥下的大锤,脚底生风自他身后一掠而过,鞭子猛然缠上他的脖颈,狠戾一拧!
而就在这结果马上要见分晓之时……
凤眸掠过擂台,冷夏耳尖微动,唇角勾起丝神秘的笑意,慢悠悠道:
“都不会!”
话落,足尖轻点地面,纵身一跃仿若一道虹光划过天际,同一时间,一枚袖箭倏地射出,骤然朝着那柔媚女子袭去,女子惊惶一躲,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的时间。
众人再看时,擂台两侧那汉子捂着脖颈大喘着气,女子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警惕看向正中。
而擂台中央,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落地,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日头不怎么晒了,和煦的夕阳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女子面容绝美,唇角含笑,然而这些都不是让台下众人惊诧的原因。
众人大喊:“他妈的,孕妇上去捣什么乱啊!”
老顽童、拓跋戎、花千、叶一晃、公孙柳……众人齐齐一个趔趄,崇敬的望着这些不知死活的,那是普通的孕妇么?
你们见过挺着肚子抱着孩子,于大军之中一刀一个人头的么?
惹毛了那个女人,你们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他们无比崇敬的时候,下方不怕死的观众依旧在吆喝,指着台上两个比赛的人大喝:“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杀了!快!”
大吼声中,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有他们真真切切的体会过,方才一枚袖箭的威力,不是他们两人能抵挡的。
喊杀声漫天,只有冷夏悠然自得。
她负手而立,慢慢扫过台下一周,嗓音轻缓却足够有力。
“诸位,城主选举,结束了!”
九个大字铿锵落地,没有人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正要再次叫嚣,只听远远的一阵轰隆声响起,由远及近朝着这边逼迫而来,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大地震动着,如旱天惊雷!
“怎么回事?”众人慌乱四顾。
忽的,从城门处一个惊叫传来:“大军!是大军!有大军将咱们包围了!”
哗!
这一声惊叫,仿佛一个炸弹,轰然炸响在整个芙城内,这三不管地带已经自由了二十年,就连临近的西卫都不会搭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是此时,却突然来了一支军队!
用脚指甲盖想,也知道是因为台上的那个女人!
瞧着一双双或者惊慌失措,或者杀意弥漫的眼眸,冷夏淡定无波,嘲讽的勾着唇角,目光朝着另一侧看去。
众人随着她看过去,齐齐惊了!
一个青衣磊落的清冷男子,牵着根麻绳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过来,眼眸呆呆中,好像脑子很有些问题。
而当众人的眼睛,落在麻绳的后面,方才的猜测瞬间推翻了!
只见麻绳的后方牵着的,一个一个尽数是方才缺席比赛的七十几个人,独眼汉子,采花书生,毒娘子……
原本一直处在食物链顶端的这群人,原本凶神恶煞看不顺眼一刀就砍人的这群人,原本大摇大摆的活在全城畏惧中的这群人,此时一个个乖顺的奴才一般,鼻青脸肿满目瑟缩,被系着麻绳的脖子一缩一缩的,跟着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七十余个人,排成了一条长龙,没有一个敢插队,没有一个敢得瑟,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全城内鸦雀无声,只有城外轰轰传来的大军脚步,在上空响彻着……
某个呆子将这群被整治的俯首帖耳的恶霸牵上擂台,功成圆满之后,就站在一旁呆呆不动,目光放空,开始神游了。
冷夏很满意,她转向下方站着的黑压压一片人,冷冷的笑了。
这笑容绝美似山巅盛开的一朵白莲,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切入正题,她淡淡道:“现在城外共有十五万的西卫大军,你们的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否则……我保证,会死的很惨,很惨!”
“哈哈哈哈……”诸多癫狂的大笑声传来。
其中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仰头看着上面,鄙夷大骂:“格老子的,小娘皮大言不……呃!”
话音戛然而止!
尚且没有骂完,大张的嘴巴里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砰”的一声,抽搐着向后倒下。
砰砰砰!
而除去他之外,方才所有出声大笑的人,不论是站在人群的哪一个角落里,齐齐以同样的死法,变为了尸体,咽喉处不知什么时候,似闪电一般射入了一枚袖箭!
冷夏淡淡的收回手,扫视一周,饶有兴致的问:“还有谁有异议?”
轰!
数万的人,后退一步。
对待这些恶人,就是要以武力震慑,方才的那七十人是她和老顽童等人,在这四天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解决的,这对下面那些多少年来生活在他们压迫下的人来说,是一种震慑,而这次的袖箭杀人,也是震慑!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恶,我比你更恶!
双臂环胸,冷夏冷笑着在擂台上缓慢的踱着步,下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却分毫的声音不敢出,听着她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上空飘荡着。
“从今天开始,这芙城归西卫管辖,一切政令和西卫的政策等同!杀人者,偿命!盗窃者,下狱!这芙城不再是个三不管地带,不再任由你们胡作妄为!”
“你们想走可以,三年后!但是在这三年内,所有人所有事给我按照规矩来,你们可以当自己是坐了三年的牢狱,这其间芙城的兴建便有你们负责,我要三年后看见一个崭新的芙城!”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不是在问你们的意见,这个是通知,是命令,你们不是遵循的就是拳头大才有发言权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们,但凡有不遵教化者,斩首!”
“最后……”她顿住步子,看向一个个面色各异的人,他们有的嗫喏,有的思索,有的衡量着利弊,有的呈现了几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疯狂,冷夏看在眼里面色无波,只嘲讽的一勾唇:“我不管这里面都有什么人,你们都有多大的本事,在我的面前……”
凤眸中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嗓音似炸雷轰响:
“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趴着!”
是虎给我趴着……给我趴着……趴着……趴着……
一声声的回音振聋发聩,那其中的戾气、杀气和霸气,让每一个城内的人不由自主的软了脚,他们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在内他们不是她的敌手,即便心里多么的不平衡,也不敢当这出头鸟率先反抗。
在外还有十五万大军镇守着,即便是他们一齐暴起,最后也敌不过大军的剿杀。
他们怕了,真的怕了,越是凶恶的人,越是不将人命当命的人,越是在乎自己的性命,这些一个个凶神恶煞恶贯满盈的恶人们,此时互相对视着一时不知所措。
某小孩原本满眼亮晶晶,冒着一颗颗小红心,崇拜的望着他的娘亲,忽然怀中一空。
小脑袋低下一看,小鹰眸立马弯成个月牙。
只见原本在他怀里抱着的小黑虎,黑漆漆的身子如幼猫般大小,这会儿正五体投地,呈一个大字型趴在地上,毛茸茸的毛迎风抖啊抖,以实际行动响应了冷夏的话语,顺便还仰起脑袋张开满是嫩牙的嘴巴,发出了一声独属于丛林之王的……
呃……
稚嫩吼声:“嗷呜……”
旁边被吵到的一个汉子,立马恶狠狠的瞪过来,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台上的女人,大骂:“让这只猫,他妈的安静点!”
小黑虎顿时耷拉下脑袋,委委屈屈咕哝两声,伏地画圈圈了。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颤抖的问话:“你……你……你到底是谁?”
这一句,微弱中带着几分颤音,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一个个望着台上的女子,肝胆俱裂: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凤眸似钻,黑发如墨,她淡淡的俯瞰着台下,似一个神祗般高高在上,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扬起一个清冽而傲然的弧度,仿佛没有什么能看入她的眼,秋风吹拂起衣袍和发丝飞舞,城外的脚步声终于临近……
铿!
一声巨响,外面大军停顿,万人齐跪:“叩见吾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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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数万人的芙城里,并非所有的人都收起了心思,不少凶暴的狂徒突然反抗,被冲入城内的大军压制了,还有少数奸猾之徒,选择晚上逃离,亦是血溅当场。
不是冷夏凶残不仁,而是面对这些狂徒,只有杀鸡儆猴!
翌日一早,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到城墙上一具具乱箭传心的尸体的时候,城内的一切不和谐声音,尽皆湮灭。
此时,冷夏站在芙城的东门,对城外驻扎的大军副将吩咐道:“十五万大军,留下五万常年驻守,一直到三年后,剩下的可以休整一番,回去军营了。”
副将连连称是,他们四日前,收到了女皇的飞鸽传书,当时简直是一头雾水,可是看到信笺上的印章时,再也不敢怠慢,从西卫以西的军营朝着这边连夜赶来,一刻的时间也不敢休息,正好四日赶在了城内人齐聚的时候,大军压城。
“另外,但凡有信鸽出城,一律射杀,所有妄想出城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她牵起一边站着的儿子,转身朝着城内走去,忽然一顿,笑道:“四天不眠不休的赶路,辛苦了。”
副将受宠若惊,呆立在原地,半响没有言语。
直到女皇已经进了城,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跪地高呼:“恭送皇上,恭送小皇子!”
冷夏牵着儿子的小手,在城内缓缓的走动着,所有经过的地方,众人齐齐闪开三米远,她也不介意,和儿子有说有笑,极是悠闲,现在要等的,就是沙漠风暴过去,出城寻找宝藏。
胳膊被某小孩摇晃摇晃,战十七小鹰眸弯弯,问道:“娘亲,城里有探子么?”
冷夏咂着嘴巴,看了她儿子几眼,这小家伙,竟然政治触觉这么敏锐!
不过,这只有四岁的小子……
瞧着她一脸的惊叹,战十七笑眯眯:“十七是看出来的!”
看?
小脑袋点了点,小手朝着远方一指:“那,就是他,鬼鬼祟祟的跟着咱们!”
冷夏望天,好吧,她儿子还真的是“看”出来的,当下一拍某小孩的屁股,指挥道:“解决了去!”
压榨童工的某亲妈,一丁点的羞愧都没有,某个被指挥了的小童工,亦是屁颠屁颠的“咻”一声,朝着那个鬼祟的人飞去。
等了良久,就在冷夏开始狐疑的时候,小童工回来了。
他仰着小脸儿,羞涩对手指,邀功:“十七把他打昏了,然后提溜着送去了城外的军营里,有副将叔叔解决,娘亲就不用操心了!”
冷夏莞尔失笑,在战十七粉嫩嫩的脸颊“吧唧”亲上一口,顿时,小一号的战神脸立马笑开了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望着这和某人一模一样的脸孔,心尖立时揪了起来,那个男人啊,已经二十三天没见了。
某小孩鼓起腮帮子:“娘亲,不准看着十七想他。”
某娘亲打死不承认:“谁说我想他了!”
俩人对看一会儿,同时叹气一声,小孩儿牵起娘亲的手,肉肉的触感让她的心都软了,就听身边的儿子,稚嫩的小嗓音道:“娘亲,十七也有点想他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哦!咱们快点去找宝藏吧,带着宝藏去找他。”
“唔……”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冷夏不自觉的翘起唇角:“等到沙漠风暴过去,咱们立即出发!”
战十七瞪眼:“娘亲,你笑成这样还说没想他!”
冷夏望天:“这小兔崽子,诈我!”
两人说说笑笑斗着嘴,手臂一摇一摆朝着前方走去。
如今这座芙城内的事,算是暂时的告一段落,剩下的她也已经有了安排。
城里的确应该潜伏着不少他国的探子,各国的上位者从来都没有放弃对宝藏的寻找,必然会派遣一些心腹潜入芙城,寻找宝藏的线索。这留下的五万大军,一方面,是对立面的人的震慑,另一方面,就是切断这芙城和南韩东楚之间的联系,务必让这里成为一座孤城。
而芙城的重建问题,自然有这几万的城民来解决,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意思,在没进入芙城之前,曾想过将这些人收入麾下,数万人的战斗力,又皆是身手高明之辈,定然是战场上的一大利器,然而在看见了他们的凶残和嗜血之后,立即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这个一国女皇,绝不能拿百姓的安危来赌博。
那么如今,这群人就只好暂且充当芙城的免费劳工,唔,不用白不用。
而芙城的管理,就暂时的交给陈文孝和城外的副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互相监督合作。
剩下的,唯有等到沙漠风暴停息,进入崎兰沙漠了!
正想到这里,前方人影一闪。
一女子悠然落于一侧,没骨头一样的倚着根廊柱,如猫一样的琥珀眸子,沧桑、野性、魅惑,她懒洋洋道:“据姑奶奶的估计,今夜风暴就可以过去,出城的话,明天大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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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一声吼:“昨天答应的,今天办到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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