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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基蒙的火车上,斯蒂芬中尉发现他的士兵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有说有笑,他们要么坐在车厢角落里闭目养神,要么在擦拭自己的武器,刚才负责领武器的排长曼努埃尔则一遍一遍认真教着那几个没有用过机枪的士兵如何装弹、瞄准和射击,尽管大家脸上都表现得很平静的样子,实际上心情都是沉重的。
当远处偶尔传来稀疏的炮弹爆炸声时,斯蒂芬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基蒙城升起的浓烟了。越靠近基蒙,步枪和机枪的声音便越密集。
斯蒂芬所在的这节车厢原本是用来装煤的,上面没有顶棚,车厢壁只有不到一人高,士兵们纷纷将步枪架到车厢壁上面,整个车厢一片喀嚓喀嚓的子弹上膛声。
“大家注意观察四周!”前面车厢传来军官们下达命令的呼喊声,尽管这节车厢的士兵们都听到了,斯蒂芬中尉还是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所有人的精神越发紧张起来,直到树林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哨声以及几个俄国骑兵的身影,德军士兵们终于爆发了,他们纷纷扣动手中的扳机,步枪、机枪都拼命朝树林射击起来,子弹壳掉在车厢底板上响起一串串清脆的撞击声,可是那里早已没有了人影。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在军官们一片喊叫声中,士兵们总算停了下来。
“见鬼!那只是俄国人的侦察骑兵!”看着满地子弹壳,斯蒂芬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只参加过几次战斗的士兵很多时候还显得不够冷静。
在这之后,又有几批俄国侦察骑兵在火车附近出现,当火车慢慢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里,士兵们已经可以看到基蒙失去的一个个房顶。
“下车!全体下车!”前面传来命令,斯蒂芬带着他的士兵们纷纷爬出车厢,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
列车前方的平地上,到处都是灰色军装的德军尸体,前面一些地铁路已经被炸掉数米。缺口两边的铁轨向外弯曲着,中间是一个焦黑地大坑。德军的火炮、机枪以及弹药箱散落在各处。死去地德军士兵姿势各异,有趴在地上的,有躺在地上的,还有靠在其他东西上的,但他们身上基本上都有一道或者很多道深深的刀伤。有些人眼睛还睁得大大地。
“那里还有活着的人!”一个士兵叫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人们看到两个满身血迹的士兵呆呆地坐在一辆没有马的马车旁边,只有他们偶尔眨动一下的眼皮上才能发现他们和周围尸体不同之处。
从火车上下来地士兵们端着枪慢慢地围拢过去。
“让开让开!”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士兵们随即让开一条通道,305团团长诺伊巴特和其他军官出现在众人眼前。
诺伊巴特走到那两个士兵面前时,几个医疗兵正在替他们包扎。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两个士兵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士兵一把用极其沮丧的口吻讲了起来:
“我们是沃尔贝克师407团的士兵,从今天早上开始驻守在基蒙南面,并在那里构筑了以战壕为主的防御阵地。下午3点多的时候,俄国骑兵包围了基蒙,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俄国步兵开始从基蒙东面进攻,我们师长沃尔贝克上校在东面指挥6个团和俄军战斗,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击溃了。随后我们接到命令向南突围。我们团作为先锋部队从阵地出发,沿着这条铁路向南走,走到这里的时候,无数的俄国骑兵突然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打得我们措手不及,现在我们全团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在场地所有人都愣住了,许久诺伊巴特才开口问道:
“那你们师长呢?”
“他带着剩余部队已经退出基蒙城区,现在应该还在我们团之前修筑的阵地里,袭击我们的俄国骑兵随后朝那里去了!”
团长示意后面的士兵将他们扶到火车上,接着让通讯兵向指挥部报告这里地情况,随后将团里的营、连长召集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沃尔贝克师很可能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突围,我们必须去接应他们!”在没有得到上级的指示之前,诺伊巴特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可是俄国人的骑兵………”
另外几个军官对刚才的场面感到心有余悸,一个团就这样被俄国人吃掉了,自己现在也是1个团,而306团还在后面一列火车上。
“我已经给306团发报了,他们会守在火车这里,我们的任务是从俄国骑兵背后打出一条通路,然后接应沃尔贝克师撤退!现在,让士兵们把速射炮从火车上卸下来,炮兵留在后面准备进行火力支援,等沃尔贝克师撤出来就让他们坐在装大炮的车厢里,然后我们将大炮炸掉,明白吗?”
这列火车最后面的5节车厢内一共装来了20门77毫米速射炮,那些车厢用来装士兵只能装下几百人,但是没有人反对,也许活着回来的人还坐不满那些车厢。
“好了,5分钟后出发!各连必须相互照应,尤其注意保护机枪手!”团长看了看表,4点零5分。
斯蒂芬跑回连队的时候,他的士兵们全部默默无语,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家列队!1排、2排、3排各一列,机枪手站队列中间,一旦发现俄国骑兵不要惊慌,听我的命令行事,明白吗?”
“明白!”士兵们带着沉重的心情排好队列,他们很快加入到旁边一列列向北行进的队伍中。
从火车停下来的地方到基蒙只有3英里多,没走多久他们就远远看见基蒙城区南面,大批俄国骑兵忽而靠近那里德军阵地,当德军机枪响起的时候他们又迅速退到子弹射程以外的地方。此时基蒙城区东、西、北三面已经基本安静下来了。只有南面的街道还不时冒起火光和浓烟。
继续向前走了半英里,诺伊巴特让队伍停在了一片500米之内没有树木的开阔地带。通讯兵们来回奔走着传达命令。
“后面地大炮朝俄国骑兵射击5分钟!”
“其他人列成横队准备抵御骑兵进攻!”
斯蒂芬指挥着他的一百多名士兵排成两排,最前面一排士兵趴在地上。第二排士兵和机枪手则蹲着准备射击,整个团排成200多米宽地横队,两翼各有5挺重机枪加强防御。
远处的俄国骑兵早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停止了向沃尔贝克师残部地骚扰,在距离305团不到1英里的地方开始排列进攻队形。在他们队列的右后方,一队骑兵拖着十几门小口径火炮和几辆弹药车停了下来,那队骑兵纷纷下马将炮口转向德军步兵,另外一些骑兵则将重机枪拉到火炮前方十几米处,二十多挺机枪在那里排成一排。
很快,德军的大炮开火了。炮弹从步兵们头顶呼啸着飞过,在俄国骑兵的队列附近砸起一团团硕大地火团。俄国战马开始狂躁地腾跃,俄国骑兵们不得不一边躲避炮弹一边安抚自己战马,即将完成的骑兵阵型很快又乱成一团。少数受惊的马匹居然带着他们的主人朝德军步兵狂奔而来,德军的机枪很快让它们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俄国骑兵的火炮也开始射击了。虽然炮弹没有直接落在步兵中间,威力也比德军的火炮小,但仍有不少德军步兵中弹,机枪手倒下了,旁边地士兵就补了上去。双方都处于对方的机枪射程之外。没有人能刻意躲避炮弹,双方在对方炮火的洗礼中保持着自己的队列。
斯蒂芬和所有的德军士兵一样,他们已经忘记了紧张,随便一块弹片就可以结束一切。但是对面的俄国骑兵们也经受着同样的考验,俄国人不愿意先从正面冲向对方,德国人更不愿意。最后,俄国骑兵开始包抄德军步兵两翼,虽然正面的俄国骑兵减少许多,沃尔贝克师残部仍旧没有任何行动。
“一连、二连加强左翼,7连、8连加强右翼,不要让俄国人靠近!”德军步兵们有序地开始移动,横队很快变成为少了一条边的矩形。
斯蒂芬周围地人突然少了很多,他随即指挥自己的士兵去填补抽调去侧翼的连队留下的空隙,原本齐整密集地队列变得稀稀拉拉。当那些俄军骑兵绕到德军两翼机枪射程之外的时候,正面俄军骑兵也突然发动冲锋,近万名目光冷漠的骑兵和他们胯下的骏马组成三面巨大的黑色波涛,准备将平地中央那股德军吞没。
“机枪射击!其他人准备手榴弹!”斯蒂芬此时变得异常冷静起来,在他们正面俄国骑兵至少有5千名之多,而且他们的冲锋宽度远远超过自己这边的横队宽度,猛烈的机枪火力使得正面冲锋的骑兵方阵中间出现一块巨大的凹陷,但是两端的骑兵越来越近,在一片不算整齐的齐射之后,步兵们将手榴弹掷了出去。
一大片爆炸的火光中,前面的俄军骑兵顿时倒下去许多。弹片旋转着穿入战马和骑士的身体,鲜血随即从破口中涌了出来,地面上根本分不清是马血还是人血,后面的马踏过时不再溅起尘土飞扬,地面变成一片浅浅的血色泥沼。
俄国骑兵的距离近了,他们两翼已经合拢,数千名骑兵将这1千多名德军步兵团团围住。
300米!
200米!
100米!
终于,第一匹战马从德军步兵头上跃过,德军士兵眼中看到的不但有带着血泥的马蹄,还有寒光的刀刃。
不时有俄国骑兵冲过弹幕,但德军士兵努力地保持着他们的阵型,麻木不堪的双手不断重复着装弹与射击的动作,副机枪手们用最快的速度将一条条弹带装上机枪,大批俄军骑兵被硬生生地挡在百米之外,终于,地面上骑兵和战马的尸体成了骑兵冲击速度的最大障碍,不少骑兵被自己人马的尸体绊倒在地,接着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跃入德军阵列的俄国骑兵并没有成为英雄,他们战马落地的那一刻,总有十几把刺刀斜斜地捅来,十几匹倒在德军步兵后面的战马身上无不插着几把折断的刺刀,跌落在地上的俄国骑兵更是来不及挥刀抵抗便随他们的坐骑而去了。
斯蒂芬连续扣动着他的鲁格手枪,对方身体在吞没他的子弹的同时,往往还要接受其他几颗甚至十几颗子弹的拜访。
没有谁知道俄国人是什么时候停止冲击的,总之俄国人退却了。放眼望去,从1千多米到几十米的地方,马和人的尸体铺成一个内环直径只有不到百米厚厚的圆心。
305团的士兵快速前进着,只要那里还有一个德军士兵活着,他们就算成功了!渐渐的,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阵地上有沃尔贝克师的士兵在向他们挥手,所有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当他们终于赶到那里的时候,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几条战壕里面或躺或坐着数百沃尔贝克师的士兵,不过他们中间的大部分都是伤员,同时还有少量士兵不断从基蒙城中退出来。
“沃尔贝克上校在哪里?”诺伊巴特喊叫着,其他士兵也跟着他寻找着沃尔贝克。在伤兵们的指引下,他们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面无人色的沃尔贝克上校。
“上校,你们师还有多少人?城里面还有部队吗?”诺伊巴特走到他面前敬了一个军礼,看他没有反应,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没有了!剩下的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在如此重大的打击面前,沃尔贝克已经变得目光呆滞了。
“那好,我们快点撤退吧!”诺伊巴特说着架起沃尔贝克便走,305团的其他士兵也纷纷扶着战壕里面的伤兵开始往火车方向退去。
远处,残余的俄国骑兵冷冷地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德军士兵,他们的指挥官正要下令追击,一个骑着白色骏马的军官阻止了他。
“大公殿下?”那个指挥官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位才30出头的年轻大公,他爬上近卫军统帅的位置靠的并不只是他尊贵的身份,俄军开战以来对德军取得的第一场胜利便可以证明一二。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德军在不到两个星期之前以一敌二全歼了2个集团军的俄军。
“让他们去吧!他们是勇敢的,是值得尊敬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迟早会成为我的俘虏!”年轻的军官露出令人寒战的目光。
沃尔贝克师得救了!仅剩下7百多人的305团带着不足千人的沃尔贝克师残部返回火车,所有人大脑中都是一片空白。在一阵爆炸声中,火车缓缓向南开去,留下静悄悄的基蒙,还有葬身在那里的上万名德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