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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雪城东,杨锡保心事重重地打马前行。叶公落后他一个马头的距离,张了张嘴,又挠了挠头,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哥,关于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杨锡保没有回答,悠悠吟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叶公一头雾水。杨锡保道:“当年事发之时,我问过老四。他当时就说了这么一句。我开始还以为是门中势力的洗牌。后来问了二哥,才知道似乎是与‘一将功成’有关。”叶公吃了一惊:“这可是禁术啊!难道洛虎丘偷了‘一将功成’的心法?还是谁在偷偷修炼时被洛虎丘发现?”杨锡保道:“只怕是后者可能性更大。刚才我问了独木寨的独木青华。据他说袭击碧柳庄是因为有流言说碧柳庄有一份一将功成的心法抄本。至于流言是出自哪里,他也不知道。不过当年被杀的宋长老就是出身碧柳庄。非常可疑啊!”叶公道:“说到这儿,三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杀了独木青华,为枉死的同门报仇呢?”杨锡保道:“他也只是个糊涂的笨蛋罢了!杀之无益,还平白树敌。”叶公笑道:“还是三哥想得周全。还有,”他的神色正经起来,“是不是该找洛虎丘谈谈了?”
万钧阁。洛虎丘、洛虎婷、铁镜坐在大厅左侧,杨锡保、叶公坐在他们对面。金甲自我放逐后,月铠升为东城主事。他原先的大护法由碎金坐了,碎金的位子则由他的弟弟碎甲补上。此时三人坐在大厅主位之上。月铠扫了双方一眼,开口道:“今日我是应杨兄所托,请洛兄三位来此,解决双方的误会。还望诸位万事以和为贵。”杨锡保道:“这个自然。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月兄可能应允?”月铠道:“杨兄请讲。”杨锡保道:“我与洛兄要谈的事,涉及敝门机密。不知月兄与两位护法能否回避一下?”月铠道:“这是应该的。只请诸位千万谨记:以和为贵。!”说完携碎金、碎甲出去了。
见三人出去,杨锡保正色问道:“洛虎丘,一将功成的心法是不是有一份在你身上?”洛虎丘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杨锡保道:“如果在你身上,我希望你能交出来或者毁掉它。你可知道碧柳庄被灭就是因为有传言说庄内有一份一将功成心法的抄本?”洛虎丘满不在乎:“我知道。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杨锡保道:“若有一日流言又起,说这抄本其实在你洛虎丘身上。洛兄,两位,你们真有信心应对那连环不绝的杀机?”洛虎丘神色一正,看了看大哥和妹子,道:“不在我身上!”杨锡保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当年为何要杀死长老宋心研与护法穆蚀?”洛虎丘道:“宋长老确是我所杀,穆护法不是。”叶公忍不住问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洛虎丘道:“那天是五月初三,我从天机阁外经过,忽然听见里面有动静。我忍不住走过去看看,没想到竟是宋长老正和一个黑衣人争辩什么。宋长老浑身血污,样子极为吓人。他口口声声说‘是你害了我!’那声音嘶哑难听,简直不似人声。那黑衣人只是冷笑,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径自从侧门离开了。他走后宋长老忽然剧烈喘息起来。我一时心急,怕出什么事情,便推门进去。将宋长老扶起。却见……”他说道这里,脸色变了变,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却见宋长老半边脸全无血色,青白一片。他好像认出了我,叫我快杀了他。我怎么下得去手,便问出了什么事情。宋长老说是修炼一将功成出了岔子,即将入魔。我大骇,说这是练不得的,长老不知道么?宋长老惨然一笑:‘若不是他说得诱人,我又怎会去练。’我忙问那人是谁。宋长老却突然入魔,一掌打在我胸上。双手成爪,竟是要挖我心肝!我拼尽全力,一盾打在他头上。宋长老弥留之际告诉了我那人的姓名。我听了大吃一惊,正在踌躇如何是好。掌门与穆护法便推门进来。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因弑杀长老,被判处死,三日后执行。没想到当夜便有一个花面人闯入大牢,将我打昏。我醒来时,已经和大哥、妹子在逃亡的路上了。”铁镜道:“当时我和婷儿被禁足。也是这个花面人将我们劫出。穆护法来追,被那花面人一掌震死。”
杨锡保似是没想到此事还有此内情,动容道:“宋长老说的那人是谁?”洛虎丘直视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说了,你会信吗?你敢信吗?”杨锡保道:“你既敢说,我就敢信!”洛虎丘沉声道:“宋长老所说的,就是细柳掌门——孙湘!”“不可能!”杨锡保、叶公异口同声。叶公道:“这不可能!定是宋长老当时神智已昏,才会这么说的!”洛虎丘道:“宋长老当时绝对清醒!”杨锡保死死盯住洛虎丘,一字一顿地道:“你所言当真?”洛虎丘与他对视,亦一字一顿地道:“一字不实,天诛地灭!”杨锡保又盯了他好一会儿,道:“我信你!你没有说谎的必要!”说完对叶公道:“老六,我们走!”
“你们要到哪儿去?”洛虎丘却拦住了他们。杨锡保有些奇怪:“碧柳庄之事已了,自然是回去复命了。”洛虎丘又问:“那你们打算何时离开?”杨锡保道:“即刻就走!”洛虎丘迤迤然坐下:“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杨锡保奇道,“难不成这赤雪城许进不许出吗?”铁镜解释道:“也可以这么理解。想要离城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开天门‘时进入内城,若能成功到达传说中的五瓣峰天柱顶,那么赤雪城任你自由来去;二是闯城,闯城者需要从任一内城门前出发,一直前行。途中任何人都可以攻击闯城者,生由由命。闯城者出城后禁止再回来。除非你能像闯城时一样再从外城门杀回内城门。称为‘归城’。”杨锡保重新坐下,沉吟一会儿,问道:“哪种方法比较稳妥?”洛虎丘道:“都一样凶险。内城三年一开,进入后能生还者寥寥无几。这些人大部分都成了四方主事麾下的护法。闯城则等于与全城为敌,闯城者十之八·九都倒在了闯城的路上。而闯出后能归城的更是绝无仅有。据说赤雪创城以来,只有羽殇、月无痕二人在闯城而出三个月后联手归城,连内城都惊动了。”杨锡保道:“这二人都是一代宗师。月无痕更是一手创出七杀?落红一脉。我们是万万比不上的。”叶公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铁镜道:“大型商团或四成主事邀约的人不受此限制。但在进城前和离城前要至少拜会两位主事。此法迁延时日,变数极多。不用也罢。”洛虎婷道:“当然,你也可以用其他的一些方法。比如说像萧兰达一样不辞而别。但后果就很难预料了。”杨锡保自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离城期间的这件大事,踌躇好久,又问道:“这‘开天门’又有什么说法?”铁镜道:“天门三年一开。今年正好该开,还有二十来天就到日子了。”“二十天……”杨锡保思索一会儿,道,“不行!等不及了!闯城!”铁镜道:“闯城又有明、暗两种。杨兄如何选择?”杨锡保道:“有何区别?”铁镜道:“所谓明闯就是下书四方主事,约定日期、地点进行;暗闯则是知会一方主事,约定日期在他的地头上进行。闯城时还可以进行约战,一了恩怨。这样做有个好处:一旦约战成立,那其他人就不得再攻击闯城者。应战者会在路上设下关卡,与闯城者决战。闯城者还可以邀约帮手,当然,帮手不可离城。不知杨兄如何决断?”杨锡保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们明闯!再说,我也想会会赤雪英杰!”洛虎丘道:“那最好约战。只分胜负,不分生死。只是若闯城失败,闯城者一年之内不可离城半步。”杨锡保道:“那就约战三场。洛兄届时能来赐教吗?”洛虎丘抱拳道:“能得邀请,不胜荣幸。不知约在何日?”杨锡保亦抱拳道:“三日之后!”
鬼面轻身而起,跃过琥珀玲珑轩的后墙,落在园子里。他看着手中的布袋,心中却是忍不住奇怪。自从萧兰达事件结束后,水火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说话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就连谈生意也非要在这人迹罕至的后园。他扫一眼绿树成荫遮天蔽日的后园,衰草丛生,虫豸低鸣,阴暗处还有未化的残雪,暗红片片。在白天仍显得阴森异常。就连鬼面这做惯杀手之人也不愿在这里多待。
“回来了?”沙哑的声音响起,水火出现在几棵树旁。鬼面扫眼她黑色的裙裳,举举手中的布袋:“些许小事,能费多大工夫?接好!”说着将布袋掷了过去。水火右手一拂,将布袋拂向远处,沙哑的声音有了一丝怒意:“说过多少次了,别把这东西扔给我!”鬼面摇摇头,过去将布袋捡起:“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那东西,不过这次……”他说着将布袋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对玉雕的蛮蛮,“我办完事后见桌上放着的玉雕甚是漂亮,就顺手带回来了。原想送给你的,既然你不要,那我送给别人好了。”“你——”水火为之气结,这个“你”字说得既清且脆。她忙换了沙哑的声音:“这玉雕好生奇怪,仿佛是个未炼成的器物。你拿来我看看。”鬼面心下好笑,却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也觉得奇怪,这才拿回来让你研究一下。”他将布袋递过去,又小声自语道:“还好没摔坏。”水火白了他一眼,接过布袋:“我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再还给你。酬劳放在老地方,自己取吧。”说完身形一闪,已不见了踪影。
鬼面往旁边第四棵大树走去,心中却不由想着这几天的事情。那天上午才解决了萧兰达,下午水火便给鬼面派了生意。事成之后,鬼面照惯例将人头带回来交到水火手上。没想到水火一见人头,大惊失色,一把将人头扔的远远的。还警告鬼面以后不要将人头带给她。这几次鬼面都是故意将人头用袋子装了扔给水火。除了第一次水火打开袋子吓了一跳之外,每次水火都是直接将布袋拂向一旁。想想水火那时的样子,还蛮可爱的。鬼面摇头笑笑,自树梢上取下装满龙血的袋子,打开看看,却见匣内多了张纸条。他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孤竹渠畔,秋水榭内。明夜子时,盼君一晤。”“这丫头,字写得蛮漂亮的。”鬼面心下疑惑,将字条与匣子一起放入怀中,越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