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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封蔚就等来了好消息。刘淳根据那死掉的人顺藤摸瓜,真的找到了一部分证据。
这倒是封蔚预料之中的事,但另一个好消息,封蔚就没预料到了。
他还得到了另一处传递来的消息,其重要性不比那个死掉的人所藏匿的差。
那传递消息的人,正是李湘陵。
李湘陵离开后,拖人悄悄传递来东西,说是自己新写诗集,让余柏林鉴赏。
护卫知道封蔚和余柏林曾经和李湘陵有过交流,便把诗集递给了余柏林。余柏林一翻开,表情就不对劲。
他一页一页的撕开中间夹层,拿出了李湘陵暗藏的东西,然后用责备的眼神看向封蔚。
封蔚默默的低下头,自省中。
“还好他确实没坏心。”余柏林心里堵着一口气,狠狠的给了低下头的封蔚一个爆栗,“以李湘陵心智,若他有坏心,就等着坏事吧。你以后还这么鲁莽吗?”
封蔚乖乖挨揍:“不会了。我以后一定小心谨慎。”
余柏林见封蔚很听话的承认错误,之前也多有忏悔,心中郁气也就散了:“我就说怎么这么凑巧,来江南正好遇到四处游历的李湘陵。原来他本来就是为江南这事等你来的。不过他和我们相遇应该只是偶然。你先施恩,他再回报。比他找到机会先将这些东西给你,你再施恩,更能让他对皇家死心塌地。”
封蔚使劲点头:“误打误撞。”
余柏林冷笑:“是傻人有傻福。”
封蔚好无骨气的继续点头:“我从小到大福气就大。你说我让哥给我把封号改成福王如何?”
余柏林:“……”
心塞,不想和他说话了。遇到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讽刺一点用都没有。
李湘陵被迫远离仕途这么多年,心中一直未曾放弃。他在新君登基之后,敏锐的预见终有一日,新君会拿江南官场开刀。他便以自己风流才子的身份为掩护,在江南贵人圈子混迹多年。
以他的名声,官宦权贵都乐意结交李湘陵充门面,青楼楚馆更是消息灵通之地。李湘陵以自己放浪形骸的表象作为掩护,洒下无数金钱,从各个阶层那里收集讯息,手中握有这些官员大量黑料。
李湘陵很聪明。江南繁华,本就是才子佳人常来的地方。他也不常住这里,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只给人他喜欢江南繁华的假象,不会让人觉得他故意待在江南。
在他不在江南的时候,布置的眼线也持续的收集的资料。
李湘陵做了这么多准备,散尽大半家财,就为了等新君的人来江南,孤注一掷。
这时候的李湘陵,能看出新君和何次辅派系必有龌蹉,也看好新君执政,并且能在中央官员都觉得棘手的江南这一池烂泥中混得如鱼得水。他在朝中又并未有太多关系,可见现在他心计眼光。
与当年被当做出头鸟的他相比,李湘陵改变用脱胎换骨来说也不为过。
他此次递上的讯息,不但能为他换得新皇的庇佑,不再惧怕杨侍郎;更向新皇显示出自己的能力,为下一步被重用打下基础。
这计策一石二鸟,却充满了危险,几乎步步深渊,一不留心就是粉身碎骨。
李湘陵家产够他舒心的活一辈子,他抛弃了安稳的富家翁生活,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子孙、甚至杨侍郎自然倒台身上,毫不犹豫的铤而走险。
也幸亏即使李湘陵改变如此之多,他一颗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并未改变,他还是那正直的李湘陵。不然封蔚一时疏忽,真会应余柏林所言,酿成大麻烦。
以李湘陵如今心计,他若支撑不住,已经投靠非新君派系的官僚,有他出谋献策,再加上封蔚没有防备,让封蔚留在江南都有可能。
前朝今朝,出京王爷钦差,想要收拾一方官场,反而没命回京城的例子还少吗?
就算封蔚出了事,只要明面上查不出什么,皇帝也不可能借此把江南官场的人都砍了。
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没有硬锤,皇帝也只能咬碎牙齿活血吞。
“你不是一直和陛下有通信吗?”余柏林玩笑道,“你可以给陛下去信,提前恭喜陛下将得一良臣。”
封蔚很赞同:“这小子这么阴,以后有什么麻烦的事又多一个人做了。磨砺一下,就是另一个刘淳。”
余柏林:“……”他怎么觉得有点同情李湘陵?这算是好结果吗?
或许……这也是重用?或许,这是这个时代的文人所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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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就此揭过,封蔚转手就把所得讯息交给了刘淳,让刘淳忙碌去。他和余柏林休息了几日,又开始出门游玩。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杭州地界,去往了苏州。
苏州私家园林众多,主人家又好客,只要是才华尚可的文人雅士,奉上诗作,被主人看上,都能入园游玩。
余柏林本想按照传统,拜帖求进。封蔚却觉得此事委屈了余柏林,便让余柏林先去书院“踢场子”,有了名声之后,让别人主动邀他去。
余柏林一脸“你特么逗我”的表情:“踢场子?”
封蔚道:“开个玩笑。就是去交流一下学问。”
这还差不多。余柏林同意了封蔚的意见。
比起他一个个的递拜帖,被人邀请,的确轻松一些。
李湘陵之前想要帮余柏林写推荐信的元源书院,就在苏州。
而鸿雁楼,则在扬州。
至于杭州,也有书院,也有书生经常聚集的酒楼茶楼。但在江南,元源书院和鸿雁楼名气最大。
元源书院每一届江南乡试经魁中都有它的学生的名字,且每一次春试都会有元源书院出身的举子成为进士。
鸿雁楼则是当地一诗书世家的家产。古代许多科举世家,这一家在整个晖朝都较有名气,“一门五进士”,既是本家直系亲属中,已经出了五位进士。
这一家只是在先帝时期没落了,家中人贬职的贬职,罢官的罢官,不过底蕴还在。只要底蕴在,大不了熬过这一任皇帝,子孙还是能继续科举做官。
比如现在,他们家的人已经被起复。
若说起鸿雁楼,还和余柏林有挺大关系。
因为他的蒙师陈磊,就是这“一门五进士”的嫡系,陈磊兄长陈沛,就是这“五进士”中的最年轻的一位进士。今年刚被起复,任苏州知府,是支持新君的江南清流之一。
虽说余柏林说自己不会掺和进封蔚的事情,给封蔚当幕僚,但张岳和陈磊都猜到,余柏林选择和封蔚同一时间出京,应该是想借便利,去江南一游。
江南的确是许多文人向往之地,余柏林会起心思也理所当然。
张家根基在京城,但江南也有一二好友,张岳便写信让余柏林有事可以直接找这些人帮忙。
陈磊则更开心一些。终于弟子要到他的地盘上了,他可以罩着弟子了,便不但给了余柏林书信让他直接去陈家,还给父兄都去了信件,托他们好生照顾余柏林,最好帮其隐藏身份,免得有心人把他和德王此次下江南联想在一起。
张岳的那几位好友可以不用拜访——张岳道那些人虽有交情,但不算至交。这些人又正在任上,怕有额外麻烦,有事可去找,没事就不用露面。
但陈家,余柏林却是要秘密拜访的。他相信老师来京城好几年,又吃了那么多苦,老师的家人,肯定也愿意从老师的弟子口中问一问老师的情况。
封蔚照旧伪装之后,自称张家旁系子弟,因向往江南景色,且又会拳脚功夫,便被张岳所托,和余柏林一同出游,保护余柏林安全。此次他也和余柏林一同拜访陈家。
余柏林来到苏州,定好客栈,稍作休整之后,就递上拜帖和书信,去陈知府府中拜见。
恰巧陈知府休沐在家,看过小厮递上来的拜帖之后,忙叫人把余柏林迎进来。
结果余柏林一到正厅,还未和陈知府拜礼,陈知府和封蔚就同时瞪圆眼睛,异口同声道:“你是?!”
余柏林:“……”最近他无语的时候比较多。这是什么状况?!
“我还不是王爷时,出门打猎意外救了落水的陈大人。”封蔚想了想,道,“不过当时是萍水相逢,我又不能说出身份,便以假名相交。”
“那时下官家中也刚遇意外,怕真实身份为王爷带来麻烦,因此也是用的假名。”陈沛一脸唏嘘。听封蔚这么一说,他再联想到此次在江南的王爷,面前之人身份立刻明了。
当年也是江南官场之事,他拿着重要证据进京,一路被人追杀。在一次被追杀时跳水逃走,力气用尽差点死在河中,还好被一猎户小孩救了。
之后两人以假名相交,又只相处了不到十日,之后两人再无往来。
陈沛事后想要寻找救他的小孩,但苦无线索,他又匆匆离京,之后未曾再来京城。
陈磊进京赶考之时,陈沛还托他留心此事,并且给了陈磊画像。
且不说古代画像的失真程度,陈磊就算有机会远远见到德王,封蔚这些年五官肯定也有变化。
不过陈沛对当年之事记忆犹新,即使封蔚长相又些许差别,仍旧认了出来。
至于封蔚,他记忆力本来就好,陈沛长相这些年又没什么改变,能认出来理所当然。
对于第一次救的人,封蔚印象也是挺深刻。
陈沛苦笑行礼道:“王爷来此,有何贵干?”他刚送走了刘淳,怎么德王又来了?刘淳不是说,这次事是他主导,王爷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吗?
“没事,无聊出来转转。”封蔚倒光棍,被人看穿身份之后,就大咧咧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见过了刘淳了吧?就应该知道,我就是出来玩的。”
两人彼此印象深刻到时隔几年都能认出来的程度,但陈沛对封蔚有一腔感激之情,封蔚则只除了感叹“我当年救的人居然还没死”之外,没其他感觉了。
反而他为自己再次泄露身份,或许回去之后又会被余柏林训,甚至会以“这种意外太多了”为由,被禁止再跟着余柏林出游,而大感头疼。
不得不说封蔚很了解余柏林,余柏林正在这么想。
本来是正常的拜见老师家人的行为,有了这意外之后,余柏林又得当布景板了。
他听了陈沛和封蔚追忆过往,展望未来,看着陈沛一脸激动,而封蔚百无聊赖的神情,心中更加无语。
虽然你是人家救命恩人,能不能稍稍表现热情一点?这么一副死鱼眼是怎么回事?好吧,封蔚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死鱼眼的装酷模样。
或许当年封蔚救陈沛之时也是死鱼眼表情,所以陈沛并未觉得尴尬。
既然救他之人为德王,陈沛想要报答救命之恩基本没可能了。
陈家当年本来就是坚定的□□——或者说,在穆宗当太子时地位十分稳固,又是嫡子正统,除了个别有异心的人,都是所谓□□。
若穆宗不死,根本没有文宗什么事。
因此,陈家对新君是死心塌地。当新君登基之时,陈家老爷子这么严肃的人,都痛哭流涕,朝着京城方向跪拜,说老天有眼,先皇保佑。
嗯,陈家老爷子口中的先皇当然不是指文宗皇帝。
德王是死心塌地的帝党,陈家也是,陈沛自然也是,他们之间利益一致,德王比他地位还高,根本没有需要他报答的地方。
不过陈家是知恩图报之人,就算德王用不到,他们也会见缝插针的报答。
以后每当有人挑拨德王和皇帝之间关系,编造德王各种黑料,说德王功高盖主(怎么又是这个?)的时候,陈家总是挽着袖子跟对方往死里掐,余柏林只能跟在后面打酱油,皇帝陛下更是只能走最后面发表总结宣言。
这样爱人控和弟弟控的两人十分心塞,经常为这事在一起喝酒,吐槽一下抢了他们两机会的陈家众人。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陈沛听说德王只是出来游玩,并且故意装失踪让江南官场之人疑惑不安之后,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配合德王行动,并且必定让德王既不泄露身份,又玩得开心。
封蔚看向余柏林。
陈沛也看向余柏林。
前者是用只有余柏林看得懂的讨好的眼神求余柏林别把牙赶回杭州。
后者是猜测余柏林到底和德王是什么交情,好像比弟弟书信中所写更亲密些。
终于有机会说话的余柏林拱手道:“学生正好想要来江南游历一番,碰巧德王殿下也要来江南,便正好同行,还能帮德王殿下掩盖身份。没想到殿下和陈大人居然有如此交情。学生事先隐瞒,倒是尴尬了。”
“不怪你,你也是奉命行事。”陈沛和颜悦色道。
不管余柏林和德王什么关系,既然德王来江南都和他一同,还要让他帮忙掩饰身份,可见两人私交。德王和陛下兄弟情深,余柏林说不定已经在圣上面前挂了名。陈沛再联想陈磊多次赞扬余柏林才华,两本经义著作连他都赞叹不已,余柏林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以他和陈磊关系也罢,以他将来前途也罢,陈沛自然要和余柏林交好。最后两人故意之下,很快就熟稔起来。
陈沛比余柏林大十几岁,因为他是余柏林老师的兄长,应算余柏林长辈。陈沛愿和余柏林同辈相交,余柏林却担心陈磊将来尴尬,便称陈沛为先生。
“先生”为年长且有学问的人的称呼,不算辈分,既不让陈磊将来尴尬,也全了陈沛同辈相交的说法。
余柏林倒是想称呼陈沛为“伯父”,陈沛却说余柏林把他唤老了。
其实陈沛是见余柏林称呼他为“伯父”时,封蔚微不可见的皱眉。心想以余柏林年龄和封蔚私交,这两人应是同辈相交。虽说交友中,辈分本是各算各,但既然德王表现出些许介意,他自然要顾忌德王心情。
德王不只是王爷,更是他救命恩人啊。
余柏林本想拜访陈沛之后,再去陈家本家,拜访陈家老爷子的。听陈磊说,陈家老爷子是一位只是非常渊博的大儒。张岳也对陈家老爷子十分敬仰,并说他有机会,也一定会听陈老爷子教诲。此次有陈磊牵线,切勿错过。
可现在封蔚身份暴露了,余柏林就有些踌躇了,要不要把封蔚扔回去,再去拜访。
不过封蔚三言两语,就让陈沛十分激动的决定立刻马上带着封蔚和余柏林回本家拜访自己父亲。
封蔚说:“皇兄对陈老大人甚是挂心,只是陈老大人因年老不再出仕,皇兄遗憾不已。此次本王来江南,得皇兄所托,拜访陈老大人。请陈大人安排一下,帮忙掩盖一下本王身份。”
陈沛当即感激的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对着北方跪下三叩首谢皇恩。
于是封蔚继续得以同行。
陈沛没有提前给家人说德王的事,只说和余柏林相谈甚欢,要亲自领着余柏林来拜访自家父亲。只是因为余柏林不愿意被人得知自己来到江南,怕和德王此行牵扯上,让父亲提前安排一下。
谁知道余柏林此次来了,顺带德王一只。
因要掩藏身份,封蔚自然和余柏林一辆马车。
一上马车,封蔚就开始叫冤:“这可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余柏林揉揉眉角,道:“算了,这是意外。想来陈先生定会尽心为你遮掩。不过我和你之间关系,在老师那里藏不住了。不知道我又会被老师如何唠叨。”
“我会跟陈沛说,不让他跟你老师说。”封蔚保证,“他肯定不会说。”
虽然余柏林怕陈磊担心,但其实这也并非不可说之事,他便道:“老师早晚会知道,现在知道也没什么。”
陈磊和张岳担心,只要陛下和封蔚感情一如既往的好,就不会成真。
以封蔚和陛下相处模式,将来不太可能有反目成仇的一日。
他也不会让他们有这一日。
“那就说吧。”封蔚更无所谓。若不是担忧给余柏林带来不好影响,他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跟余柏林好。
“不过陛下说让你探望陈老大人之事?”
“这是真的。”封蔚道,“我本来等你去见陈老大人的时候一起去,之后对陈老大人阐明身份。”
“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余柏林问道。
封蔚摸摸鼻子,抬头看着马车车厢顶部:“忘了。”
余柏林顿时把手指掰的“咯吱”响。
封蔚无辜:“反正你去见陈老大人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来,然后给你说的。”
余柏林无力。陛下啊,你管管你弟弟,这么不靠谱真的好吗?
在宫里的皇帝陛下则抱着他的太子,正给他读奏折,然后评价,“一堆废话,狗屁不通”。
大宝眼神迷茫。父皇读了这么多奏折,全都是“狗屁不通”,他已经不知道“通”的事怎么回事了。
好想念林qaq,宝宝脑袋里塞进了太多□□,快要炸掉了。
皇后娘娘则坐在一旁一边绣花,一边跟趴在她腿上的小宝讲以前的故事,忆苦思甜。小宝听着一惊一乍的,完全没想到自家以前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穿不暖。
小宝虽然出生后遭了不少罪,但他出生时就已经是皇子,吃穿至少都是不愁的。
“不知澈之如何。”封庭放下奏折,叹息道,“可别真挽着袖子跟江南官场杠上了。”
“以小叔书信来看,长青还是劝得住他的。”成皇后微笑道,“小叔也已经长大了,陛下不用太过担心。”
封庭还是长吁短叹:“即使澈之再大,在我心中,还是那小小的一团。”
成皇后不由点头道:“这倒是,对父母而言,孩子长再大,都放心不下。”
封庭边叹气边点头,然后继续担忧,弄得成皇后也不由担忧起来,想封蔚在江南吃不吃得惯,住不住得惯,会不会水土不服。
两夫妻一个比一个忧心,都期盼着封蔚的书信。
明明是哥哥和嫂子,心态却和溺爱儿子的父母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