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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岐王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在宦官的拥护中升殿,礼部尚书席恒峰捧着诏书来到案前,加盖国玺,将诏书置于金楠木龙凤盒中。
威武大将军之长子赵光举着楠木盒子,由殿东门出去,门外大乐启奏,一直到午门外,宗室诸侯上前迎接,至祭坛处。
此时礼官鸣赞,文武百官、宗室成员就位,乐声再起,全体四拜,乐止,宣读官和展读官上去列在渊帝右侧下三台阶。
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藜国先祖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为天下福泽计,立先皇之子岐王为新帝……”
苏清蕙和席斐斐随着众人一同跪在地下,前面读的是什么,压根没仔细听,怀里的骊儿睁着眼使劲上翻,要看那响着的乐。
苏清蕙对她努努嘴,一旁的仓佑也转着眼珠子。
等上头宣读结束,苏清蕙随着众人又拜了四拜,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苏清蕙垂着眼帘,跟随着众人准备出宫,一边候着的奶娘,忙上来要接孩子,苏清蕙抱着骊儿,斐斐却接过了仓佑,两人什么也不说,直接朝宫门走去。
已荣升为太后的赵倪笙身边的嬷嬷三两步地过来,拦着苏清蕙道:“今日大喜,太后娘娘请晋王妃和安王妃过殿坐坐!”
苏清蕙脸上带着笑,道:“有劳太后娘娘挂念,只是今日骊儿和仓佑在外头吹了许久的风,一直有些闹人,恐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不知可否允许臣妾回府稍作打点,再进宫来觐见太后娘娘!”
苏清蕙说的是,稍后再来。
老嬷嬷抬眼静静地看了一眼面前抱着孩子的晋王妃,眼角带笑道:“太后娘娘就是想热闹热闹,晋王妃和安王妃定是要把孩子一起带去才好!”
见这边打定主意要带走她们,苏清蕙只得颔首,道:“还请嬷嬷前头带路!”
斐斐不安地看了一眼清蕙,赵太后难道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要将她们扣下来?
苏清蕙安抚地看了一眼斐斐,对着斐斐怀里有轻微挣扎的仓佑道:“不哭不哭,咱们去和太后娘娘讨宝贝去!”
一侧的老嬷嬷瞥了一眼咿咿呀呀的仓佑,一时嘴边泛起嘲讽的笑来,想着昔日最荣宠的两位亲王妃,如今,连她一个老嬷嬷的脸面都驳不得!
这皇宫啊,真是一浪又一浪,多少人要死在沙滩上!
转过一座宫殿,骊儿正划着手看前头的一株虞美人,茜红的花瓣,黑色的花心,在这七月上午的皇宫里,透着一股沁冷。
路上并无几个宫女太监,许是今日大典,都在前头忙和。
湖里的荷花正碧绿绿的一片,粉的白的荷花在风中摇曳,两个小娃儿看的目不转睛,清蕙笑道:“不知可能劳烦嬷嬷帮我采两片荷叶过来给两个孩子拿着玩!”
老嬷嬷也不吱声,转身就掰了近些的一片荷叶,拿在左手中,又接着掰第二支。
清蕙往后面退了一步。
哄着骊儿道:“一会就有香香的荷叶了!”
老嬷嬷掰好了第二支,正待转身,忽地被人塞了口,迅速被捆了手,沿着湖壁,悄无声息地被沉了下去。
粉色宫装的宫女踢开刚才老嬷嬷掉落在地上的两片荷叶,回身福礼道:“还请两位王妃跟着奴婢出宫!”
苏清蕙依旧在一个劲地哄着孩子,头也不抬地对斐斐道:“孩子们闹得慌,咱们快些回去!”
这粉装宫女刚瞅准了时机,一刹那间,周围并没有人。
斐斐跳了跳眼皮,紧紧抱着仓佑,跟在清蕙身后。
面上血色皆无。
一路上有宫女会驻足行礼,苏清蕙都淡淡地应着,到了宫门口,晋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那了,粉装宫女朗声道:“奴婢带太后娘娘送晋王妃、安王妃就到这里了,两位王妃有空不妨多来慈宁宫看看太后娘娘!”
苏清蕙点头道:“这是自然!”
粉装宫女又扶着苏清蕙和席斐斐上了马车,苏清蕙察觉,这宫女多看了斐斐好几眼,像是有意打探,可这姑娘刚才给他们解围,必是贺承的人无疑!
苏清蕙从车窗里,见这姑娘看着马车走开,才进了宫。
那背影,似乎有几分熟悉!
是花儿!
贺承和黎平去蜀地的时候救下的花儿,她弟弟是二憨子!
从蜀地回来,接连发生了许多事,苏清蕙几乎忘记了这一对姐弟,怪不得她打量斐斐!
当年,在锦城,黎平总是若有若无地挑逗这姑娘来着,没想到,最后,却是将她送进了宫里头当了宫女!
马车刚在晋王府门口停下,里头的福伯便跑出来,急急地迎着苏清蕙道:“主子,府里出事了!”
待进了院子,福伯才道出实情道:“王爷传话,今个动手,怕连累您和小主子,让您和小主子躲进密室里!”
“安言师傅呢?”清蕙看福伯急慌的样子,心里头对贺承不免担忧,明明昨夜,她还有几分埋怨他!
可是此刻,想到,他又要舍身入险地,心里就不可避免的颤抖!
福伯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道:“安师傅一早便已经安排到密室里了,明珠郡主既是过来,也省了老奴再跑一趟腿,主子们,里面都安排好了,等这边没了动静,老奴亲自来接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出来啊!”
几人来回说着,便到了后院的湖边,已经有竹筏等着,清蕙和斐斐抱着孩子上了竹筏。
竹筏有些破旧,像是用了多时的,有些许水迹湿了裙角。
贺承离家后,府里解散了大批丫鬟、妈妈、小厮,就留了苏清蕙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并两个孩子的奶娘,此时,连撑篙,都得老管家亲自来。
原来是湖心的凉亭,当初夏太后在渊帝跟前说了几句,渊帝下令将晋王府后头的几处老宅子的地都给了晋王府,花了大工程,造了这么一个湖,湖中心的凉亭更是垒的十分高。
却没想到凉亭下头,竟是密室。
平日里头将凉亭四面的窗户关上,旁人根本不知道里头的事。
果然,苏清蕙到了凉亭,便见安言师傅坐在里头。
老管家对众人道:“这几日就委屈几位主子了,等王爷传了话回来,老奴就来接主子们!”
苏清蕙将孩子交给奶娘,带着斐斐下了密室,见里头,有两间卧室,有生火的炉子,两大缸水,有几日用的瓜果蔬菜,孩子的尿布都备了许多,她的绣活也被拿了进来。
床上的被褥都是她喜欢的胭脂色,还有枕头,是她惯常用的水晶枕,却又和她厢房里的那一个并不是一样的制式。
床边的衣架上,镶着一枚夜明珠。
不知怎的,苏清蕙就掉了泪,有那么一瞬间,苏清蕙怀疑,贺承一早便在这里备好了。
他说不到半月就会回来,是定好了在今日出击!
午饭是绿意做的,简单地凉拌了一个黄瓜,一份腌水芥皮,热菜有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两个孩子还没有断奶,是以,给奶娘多备了一份珍珠奶鱼汤。
几人吃了几筷子,都没有什么胃口,一旁伺候的绿意小声地道:“主子,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几日呢,还是吃一点吧!”
安言师傅也提了精神道:“是啊,别等贺承和平儿回来,我们都饿倒了!”
斐斐赶紧拔了一碗饭,安言师傅看在眼里,不禁乐了,想着要是夏太后还在,看到斐斐和平儿有了几分情分,估计也会乐的,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夏泽辛都忍下来了,没想到渊帝驾崩,她竟也跟着去了。
安言师傅看了眼奶娘抱着的骊儿,她到头来的几年,就指望着这个小娃娃活了。
忍不住又往旁边奶娘那一小桌上分了一点莲蓬豆腐、一点西兰花,两个奶娘受宠若惊,安言师傅挥手让她们坐下,笑道:“孩子还吃你们的呢,多吃些!”
已经满了七个月,估摸着未来一两个月里就能开口崩字儿了,安言师傅准备两岁便给骊儿启蒙。
众人正吃着饭,王府里头突然响起了烟火的声音,众人忙收拾了碗筷,抹了地,弓着身退到了密室里。
清蕙给孩子的耳朵里塞了一点点棉花。
斐斐拉着清蕙的手,蹙着眉问道:“蕙蕙,你说是不是来王府里搜我们了?”
清蕙拍着她的背,点头道:“可能贺承他们动手了,这是想拿我们做人质呢!”
她一直不认为岐王和赵皇后留着她和斐斐是怀着什么好意,譬如这等时候,便可以以他们相威胁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像是有队人马从湖边走过。
斐斐趴在墙上,竖着耳朵听。
两个孩子吃着奶,睁着眼睛,也不哭闹。
刚才她们将凉亭的窗户开了两扇,怕全部关起来,会更惹人怀疑。
纵使如此,在威武大将军府上的二公子搜遍了王府,没有见到苏清蕙的影子时,还是瞄准了湖心的凉亭,看着湖边停靠的破败不堪的竹筏,问老管家:“这竹筏多久没用了?”
老管家哆哆嗦嗦地道:“回禀大人,王爷不在家后,仆人走了许多,也就老奴偶尔上去打扫个灰尘,不瞒大人,老奴昨个才去过!”
赵汇一双鹰眸看了老管家微微打颤的腿,吩咐底下人道:“你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