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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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和舒适的暖光从一盏小灯中散发出来，在氤氲的雾气中变得一片朦胧。水汽从简陋的石头浴池中升腾起来，带着从泡沫中掠走的香氛。色彩单调的泡沫堆满了整个池面，莫里亚蒂坐在当中，举起手臂，对着黯淡的灯光仔细端详。

    苍白，单薄，看起来很像是个先天不足的孩童……皮肤下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脆弱得好像禁不起任何碰触。有滴水珠顺着手臂滚落，莫里亚蒂的视线也顺着它一路向下……向下……直到烧伤的疤痕出现，还有周围零散的瘀紫痕迹……他把手臂狠狠地砸入水面，郁郁不乐地抿起了嘴唇。

    真是失策了。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夏洛克忽然发疯，他还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异常。在把他从意识里复活的时候，出于自己本能的需要，夏洛克对他的形象进行了再塑造……更加的精致单薄，像个容易委身人下的娘炮，同时也改变了他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获得新身体以后，他也没对这副身体起什么疑心。因为如果不是他当初运动能力不够好，又怎么会受到卡尔·鲍华的嘲笑？然而增龄剂改变了他的看法……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成年的状态是怎样的。增龄剂虽然并不能够让人偷窃到成年的光阴，却能够以魔药的力量改变人的身体，让它短暂地达到更加成熟的状态。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新身体竟然十分纤细，韧带柔软，皮肤细嫩光滑，几乎看不到毛孔……显然比起莫里亚蒂自己的身体，这是副更符合夏洛克审美需求的身体。

    他不排斥偶尔被夏洛克占点便宜，但如果夏洛克是猎人，他才是那个猎物的话——

    莫里亚蒂恼怒地闭上眼睛，下巴以下都沉进了泡沫中。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仍然是在夏洛克的思维里……否则后者不可能像这样轻而易举地影响到他，简直就像一种圈养……他必须思索一下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存在问题了。

    艾伦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莫里亚蒂又泡了一会儿，直到皮肤都起了褶皱，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自己。他抱着毛巾最终走出来的时候，艾伦已经坐在床边快睡着了。听见动静，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打了个机灵：“你醒了啊……呃，我的意思是说，你洗完了啊，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嗯了一声，给毛巾念了一个清洁咒，抱着它爬上了四柱床。

    也许是因为困了，艾伦这次洗得格外迅速。他给头发念了个快-感咒，就准备上床睡觉了。谁知在爬上四柱床的时候，他却瞥见了莫里亚蒂手臂上狰狞的伤痕……顿时惊得没了睡意：“莫里亚蒂！你受伤了！”

    莫里亚蒂正盘腿坐在毛巾上，身边摆着一个小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魔药。有几个瓶子已经空了，毛巾上被滴落的魔药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颜色。他漫不经心地又拈起一瓶，打开瓶口扇了扇味道，就直接倒在了疤痕上：“嗯，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去看过比赛了。”

    艾伦一时语塞，神情有些低落。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仍然忍不住往莫里亚蒂手臂上瞟，绞尽脑汁地搜索出字句：“……我听他们说，勇士们都会在赛后得到很好的照顾……”

    “啊，那大概是我的体质与众不同吧。”

    艾伦脱口而出：“就算那样也是……”

    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地瞥了艾伦一眼。艾伦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慌乱，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我听说过，有些纯血世家会遗传一些糟糕的体质……有的时候也会对魔药或者魔法产生免疫……”

    “那可真有趣啊。”莫里亚蒂慢悠悠地道，又启开了一瓶魔药，“不知道都有哪些纯血会拥有这样的体质呢？”

    他转头望着艾伦，神色间忽然带上了点苦恼，一副认真思索的表情：“斯内普教授似乎对我说起过几个姓氏……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着他学习魔药……让我想想，都有谁呢……”

    艾伦忽然颤抖了一下：“不，别说了——”

    莫里亚蒂把又一瓶魔药倒在了伤口上，被他粗暴对待的伤疤却毫无变化：“有克顿？有博比？还是奥古斯丁？或者我想想……嗯，亚克斯利？”

    “——金！”艾伦坐直了身子，脸色涨红，“这是什么意思？”

    他再傻也能意识到了莫里亚蒂是故意引导这个话题的，除了惊疑不定，内心更多的还是隐约的惭愧和愤怒。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看向莫里亚蒂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一股勇气直视着对方，想把某些东西彻底地说清楚……彻底地解决掉。

    “我没有别的意思，艾伦，”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只不过今天有人告诉我，你和克劳奇先生走得很近，和马尔福先生也相谈甚欢。请告诉我你是如何同这两位基本扯不上关系的先生分别建立了友好关系的？哦，抱歉，这么问似乎有点不礼貌……那么，让我们换一个说法。艾伦……你现在，在为谁工作？”

    “没什么好说的。”艾伦干巴巴地道，“我和克劳奇先生是亲戚，亚克斯利家和马尔福家也有生意……”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马尔福先生交代给你了什么事，事情可就难办了。”伤疤终于产生了一点变化，血痂开始脱落，细嫩的皮肤长了出来。莫里亚蒂计算着用量，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又倒了一点，然后用绷带把整个手臂都包扎了起来。

    夏洛克看到了这些伤痕。不止有今天比赛受伤的，还有之前磕碰留下的青痕，手腕上的瘀紫……他猜到了莫里亚蒂的这具身体有猫腻，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骨血魔药上来。就让夏洛克继续玩猜谜游戏吧……莫里亚蒂要先行一步，去解决一个更大的谜题了。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并没有对马尔福先生透露什么……”

    “就算你真的透露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你的，艾伦。”莫里亚蒂露出一副理解的神情，“毕竟，亚克斯利家和马尔福家族存在合作关系嘛。况且马尔福先生那么富有，他只要动一动小手指，就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他的语气让艾伦感觉很不是滋味。他抬起头来，正想辩解些什么，却看到莫里亚蒂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然后就沉默地转开了头，开始收拾被魔药染得乱七八糟的毛巾和魔药箱。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那可能是莫里亚蒂的泪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浓浓的愧疚感升了起来：“——对不起，莫里亚蒂……有很多人找到了我……我爸爸给我写信，让我定期写一封家书……他说亚克斯利家刚刚和布莱克家重叙了族谱关系，即使他们只剩下了魔法画像……他们想知道你的一切近况……可是马尔福先生今天找到了我，他让我停止向布莱克泄露有关你的*，假如发现你有什么变化，应该先即时地汇报给他……克劳奇先生是在你成为勇士以后才忽然出现的，他显得很奇怪，一定要从我口中知道你的近况，而且一直在打听你的身世……我爸爸——亚克斯利家现在只是个小家族，我们没有什么能力……”

    他越说越觉得苍白，声音越来越低。莫里亚蒂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么，你告诉了他们，我是一个不方便透露身世的父母不详的布莱克了吗？”

    艾伦迟疑了一下，轻微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到莫里亚蒂跳下床铺，高高的足弓踩在地毯上，脚背上印着零散的紫色淤痕。

    “那么，艾伦，”他的声调听起来十分愉快，古怪的口音却让人感觉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你也告诉了他们，勇士们报名的那天晚上，我曾经离开过寝室一段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