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活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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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名异能者来说，体能透支后会昏迷很长时间，等汤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屋内没有窗户，一丝柔和的淡红色光辉从门缝中钻进来，屋内昏暗，犹如暗夜。

    汤宁眯着眼，脸上的疲惫还没有尽去，身体被绑着，汤宁尝试挣开绳子，铁痢疾刺入皮肉，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咬紧牙关，试图强忍疼痛挣开绳子，最终气息散尽，冷汗涔涔，根本无法做到。

    她现在只记得自己昏迷前好像听到了狙击步枪的声音，还有迎面跑过来射击虬狼的一帮武装人员，那之后生了什么她丝毫不觉，更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是被什么人绑起来的。

    “喂！有没有人！”汤宁叫了一声。

    片刻之后，门从外边打开，强烈的血月光辉照射进来，有些刺眼，因为那人背光的原因，汤宁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放我离开！”汤宁咬着后牙槽朝那人吼道。

    陈阳叹息一声，反手将门关上，屋内燃起一只油灯，灯光昏黄，但汤宁还是看清了陈阳的脸，“陈阳！竟然是你！快把我解开，美妍和孩子还在小区里，我必须去保护他们。”

    陈阳并不认识尹美妍，更不知道汤力的存在，这些人对于陈阳来说都是陌生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陈阳喃喃自语般说道：“汤宁，你觉得他们可能放过你吗？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杀你，已经是看在我跟你曾经认识一场的份儿上了。”

    汤宁眉头紧皱，“陈阳，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把李然当朋友吗？”

    陈阳若有所思，怅然若失道：“阵营不同罢了，现在我是北峰大厦梁柏宇梁大哥的兄弟，李然是我朋友不假，但你也知道，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

    汤宁张口结舌，似乎找不到理由来反驳陈阳，冷若冰霜道：“陈阳，你跟梁柏宇是兄弟，可你心里也该知道，你，陈阳，上一世跟李然也是手足兄弟！我不知道我们上一世是不是朋友，但我相信有李然的存在，我跟你绝不会成为仇人。”

    陈阳忽然勃然大怒，“够了！什么上一世上辈子！我没有上一世，你也同样没有上辈子。没错，我相信李然有上一世，那又如何，当初他闯入北峰大厦，射伤了我的一名兄弟，又将小九的眼睛射瞎，我抓到了他，却又放了他，不管是上一世的兄弟还是这一世的一面之缘，我对你和李然的情分已经仁至义尽了。倒是你们，你们对得起我吗？”

    汤宁哑然失笑，说道：“没错，陈阳，是我跟李然对不起你，让你在你兄弟面前难堪了。”

    汤宁无法责怪陈阳什么，李然伤了他的兄弟，射瞎了他兄弟的一只眼，汤宁抢了他兄弟的药剂，还差点射死他的兄弟，陈阳能做到不杀汤宁的份上，确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汤宁难道就这样引颈就戮吗？

    假如她像吴世宁那般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是她还有尹美妍和匡野要照顾，她还有汤力的儿子，她的侄子要抚养，她如果死了，美妍她们绝无生路。

    匡野是很厉害，但她仅仅会制作防御型的陷阱，只要遭遇虬狼和兕人，必死无疑，没有她，她们带着孩子活不了多久，所以，汤宁不能死，她必须要活着，她的肩膀上扛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脑袋，那个碗大的疤她不能有，她也不可能会像烈士那般大吼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不是好汉，她只是一名女子，一名为自己活，也为亲友活的女子。

    坚强的汤宁屏息凝神，眼眶渐渐湿润，不消片刻已是热泪盈眶，几乎哀求着和陈阳哭诉：“陈阳，你不能杀我，也不能把我囚困在这里，没有我，她们会死的。我求求你了陈阳，看在李然曾经将未来的信息告诉你的份上放了我。”

    “陈阳，那天夜里你跟伯母嫂子过来的时候，李然不是不想给你开门。李然从来不是一个胆小怕死的人，他曾经跟我说过，他说他早就该死了，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现在多活一刻都是赚的，他不怕死，可是当时房间里还有很多人，有我的大哥汤力，有我的大嫂和六七个月大的婴儿，还有李然上一世兄弟的女儿美妍。”

    陈阳沉默不语，想转身离开，却又挪不动脚。

    汤宁几乎放下了女人的矜持，身体四周的铁痢疾不停刺痛着她的神经，她泪流满面，冲着陈阳说道：“你知道吗，后来他说尹美妍的父亲老邢会在北峰大厦里躲藏，他说老邢那边有人手，有武器，到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抢下一艘穿梭机和里边的药剂兵器，所以他拼了命的要带着我们去北峰大厦。他说，等和老邢汇合后，他会去找你，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把你当成亲兄弟。不止是你，我、汤力、美妍，他都把我们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你知道吗，后来出了事故，我们躲藏的地方被两只猎豹现了，李然为了我们能活着，独自引走了它们，自从那时候我们就和李然失去了联系。”汤宁明显在胡扯，与事实不符，但这种时候必须要把李然无限夸大。

    “汤力你也许不认识，我跟你讲他的故事，希望你能让我说完。汤力是我大哥，他跟我大嫂有一个六个多月大的儿子，那一天……大嫂没了，汤力疯了，目前生死不明，只剩下他六个多月大的儿子，现在他的儿子跟尹美妍和匡野在一起，你知道吗，美妍只有十五岁，是个初中生。匡野比美妍还要小，只有十三岁。”

    “陈阳，我汤宁从不怕死，但是我不能死，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我大哥六个月的婴儿，就等于杀了两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陈阳，我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对了对了，陈阳，李然曾经跟我说过你上一世的故事，他说你是‘弑神组’的大哥，弑神组的苏晏市极其周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肯收留普通难民的组织，他说你是他见过的心底最善良的一个人。”

    “陈阳，我求求你，求求你放我离开，假如，假如以后我找到了李然，有李然帮我照顾美妍和孩子，到时候我甘愿任你处理，要杀要剐都随你，只求你现在放了我。”

    汤宁真的不怕死，她害怕美妍、匡野和孩子出事。

    陈阳的眼窝里也隐隐含泪，他被汤宁说动心了，可是，他已经对不起兄弟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有一次吗？就像是当初放走李然后梁小九说过的话：“假如还有第二次，咱们的兄弟也就做到头了。”

    咚！

    陈阳神思恍惚地离开了房间，反手关死了房门，任由汤宁如何呼唤也不肯回头。

    “陈阳你给我回来！陈阳，我恨你！我汤宁恨你一辈子！陈阳！！！”

    陈阳走了，汤宁泪眼未干，两行清泪再次滑下脸颊，她以为自己可以说服陈阳放了自己，她跟陈阳保证的话都是真心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李然口中的那个陈阳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难道他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陈阳回到自己住处，他媳妇沈晓晓怀孕将近五个月，孕吐反应至今未曾停止，陈阳双目无神，轻轻拍打着沈晓晓的后背。

    沈晓晓干呕了一会儿，回到床上靠坐着，这才现了陈阳脸色不对，于是问道：“怎么了阳哥？”

    陈阳精神恍惚，沈晓晓又问了一句，陈阳才惊慌失措般反问道：“啊，怎么了晓晓，哪里不舒服？”

    沈晓晓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嗔怒道：“都到家了魂儿还在外边吧？说，是不是因为我挺着肚子，所以你在外边有人了？”

    陈阳赶紧摆手，呆若木鸡道：“怎么可能啊晓晓！我对你的爱你还不清楚吗？我陈阳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绝对不会爱上其他人！”

    沈晓晓这才甜美地笑了，她轻轻抚着肚皮，和陈阳说：“说什么呢，难道咱们的孩子你不爱吗？再有四个月小家伙就来报道了呢，嘿嘿。”

    陈阳一听孩子，神魂儿又不知飘到了哪里，沈晓晓真生气了，眉头紧皱道：“喂，你在想什么呀？”

    “啊？哦，不是。”

    “什么就不是呀。”

    “哦，没什么，有点事儿……”陈阳暗暗摇头不语。

    沈晓晓问道：“怎么了阳哥？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了，跟我说说吧，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咱们夫妻俩一起担着。”

    陈阳看着沈晓晓的眼睛，迟疑不决，最后一咬牙，说：“是这样的……”陈阳将抓到汤宁的事和刚才跟汤宁的对话告诉了沈晓晓。

    沈晓晓在听到汤嫂为了护住孩子被人类患者活生生掐死、汤力因为汤嫂的死变成了疯子后，眼泪就流个不停。

    她抓着陈阳的手，表情坚强的说：“阳哥，咱们一定不要分开，还有咱们即将到来的孩子，假如，你别打岔，我是说假如，假如以后我被怪物杀死了，你一定不要疯，你一定要好好抚养孩子，求你了阳哥。”

    陈阳有些生气，“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会有事，咱们的孩子也一定不会有事，瞎操心。”

    沈晓晓咬着薄唇，忽然说道：“阳哥，放了汤宁吧。”

    “什么？”

    “放了她吧，我能理解她的难处，真的，正如她说的，如果她死了，哪怕被囚困在这里，那两个小丫头和那个小婴儿也绝对活不长久的。”

    “可是……”

    “阳哥，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孩子死掉吗？”沈晓晓抽泣着，摸向自己的肚皮，陈阳一咬牙，轻声道：“好，我想办法放了她，妈的，好人真尼玛不好做！”

    沈晓晓说：“没事的阳哥，梁大哥不会因此过分难为你的，到时候就算梁大哥将咱们赶出去，咱们也可以去找汤宁不是吗，你放了她，她一定会记你这个人情的，何况还有拿你当兄弟的李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