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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在元宵灯会上两个小儿女巧遇之后,彼此之间倒是更加心意相通了,具体表现在林海往往读书读到累处,想起贾敏,内心不由有些火热,读书愈发用功了;贾敏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经常会不自觉地痴笑起来。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这年的三月的会试,因为正是春天,又被人称之为“春闱”,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来自全国各地的举人们便汇集到京城参加考试,数以千计的举人们的到来极大地带动了京城当地的住宿事业的发展,毕竟若是来的迟了,在京中也没有个可以投宿的地方,那你就捉瞎了,因为大多数的客栈定是会早早地就被人定满了。
当然,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露宿街头,至不济还可以到一些佛寺里借宿,还能省下点住宿钱,一些家境贫寒的士子往往也会选择这里。但是,大多数的士子若不是实在是囊中羞涩,大多还是会住到客栈里的。
一来是客栈里多住的也同是来应试的士子,彼此之间还可以互相交流,同时结识一些人脉。
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都落魄到住寺院的地步,谁知道你是来迟了订不到房间,还是穷得掉底才去的。
因此,大多数士子多会提前来到京城,既是为了在考前多温温书,力图能够“临时抱佛脚”,考个好成绩;也是为了提前来打点好自己的衣食住行问题,尤其是要带进考场的东西,更要细细准备。
当然,贾攸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的。自然有家里人给他打点好进场的东西。
原先贾府也不是什么世代书香的人家,没发迹之前也不过是金陵的土财主。好不容易祖上刀山火海地拼出了一场富贵,各个倒都成了安享富贵的公子哥儿,读书举业这等事情和他们素来是搭不上边的。
只东府敬大爷,当年在他老子贾代化算是有些见识,对儿子的学业抓得极紧,贾家人素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针,在他的逼迫下,贾敬可谓是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好在他的天分也不错,便是硬生生被逼着的,也考中了进士。
不过想来是因为之前只一味读书,不会变通,愣是读书读得有些不知世事,后来又因为和上官之间有了龃龉,便辞官不做了,后来代化已经去了,竟是不管不顾起来,跑到城外的道观中出了家,再也不管这些俗事的。
但是这东府现在是贾敬的儿子贾珍当家,虽年少,不过是十五六岁,但却最是个贪花好色、不学无术之辈,对学问那是一点儿也不上心,每日里只知道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府里鬼混。
代善虽有心管教一二,但到底只是隔房的叔爷爷,连他老子都不管,自然不好插手,好在贾珍虽混,但也没惹出什么大事来(谁知后来一惹便惹出了那般的滔天大罪),换句话说,他顶了天就是个只在家里混吃等死的宅男。代善思及此处,便也撒开手了。
代善的庶弟贾代修倒是有个秀才的功名,这些年为了显示自己的宽仁大方,倒是委了他担任贾府族学的塾师,也算给这个不通庶务的庶弟找个进项。但要指望他给点什么指导,那还是算了吧!
因此,偌大的贾家,竟没有个人对科举有经验的人!
好在,贾家倒还是有几门好亲戚、好交情的:张家、林家、苏家。尤其是贾攸的先生苏先生,那时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其家族也多得是科举出身的人,对这种事情自然是再有经验不过了。
再加上他对贾攸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意思在里边,贾攸又是他的关门小弟子,对他的事情自然是再上心不过的,他知道贾家是不差钱的,只是没有经验罢了。遂叫妻子梅氏专门整理了一张他当年科考时的准备清单,又注上了一些注意事项,送到了贾府。
毕竟这春闱和秋闱相比,是大不相同的,要求也更加严苛些,有许多小窍门是极需要注意的,若是能知道,能省下不少事。
贾母接到了苏家送来的单子,心里是极感激的,她虽然多方打听,也从自己儿媳妇的娘家张家问了不少,但这年头,有没有什么互联网,知识还是一项极为昂贵的资源,像是科举这种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命运的考试,其诀窍其实也是许多书香世家的不传之秘,自己家人知道就好了,等闲不与外人说道。
因此,虽费了极大的功夫,贾母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梅氏送来的这张单子可谓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提醒了许多他没有注意到的事项,例如:虽然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还是要注意防范春寒,多备一条毛皮的褥子,不然在考场里得了风寒可不是玩的,注意褥子还不能是夹层的,只能使用单层的;贡院提供的水不能直接喝,最好烧开;要准备一些药丸以防万一;熏香的准备;大瓶的茶壶……若不是有专业人士提醒,真真是不能考虑得面面俱到。
贾攸原来也没有在意这个,他自幼虽然被父亲带在身边,后来又跟着苏先生学习,但是确实是自小娇生惯养的,从没吃过苦,上回乡试时,在考场里连考三场,每场连考三天已经是他少有的狼狈之时了。
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为自己忙碌,四处打点,准备,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心中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暗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
横竖有贾母及贾敏母女二人操持,贾攸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安心复习备考了。
又因为贾敏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贾母难免要把女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为此,还收回了大太太张氏的管家权。
好在张氏素来识大体,况且在她看来,迟早要出嫁的小姑子管家总比那个二房的妯娌王氏管家要让她安心的多,反正这荣国府迟早都是他们大房的,与其自己把持着管家权不放,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能讨得了老爷太太并三弟的好,况她和贾敏关系向来不错,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她,横竖她不吃亏。
再加上,张氏自己的身子因为在前两年生小儿子贾琏时难产,已经亏空了不少,这两年虽然也有在进补,但到底要操持着荣国府上上下下的事物,她又十分好强,身子愈发破败了下来,不过强撑着罢了。
果然,当她十分大肚地指点贾敏管家事宜之时,并谢过贾敏并贾母体恤她身子不好,太太看她的脸色也越发温和了,贾敏对她也十分感激。
只是二房的王氏心中满是不甘,她对这管家权可是心心念念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张氏身子不大好时,她正满心鼓舞地想要大显身手,却不妨这时候贾敏跳了出来,只是贾敏素来是荣国府的千金大小姐,宝贝疙瘩,她自然不敢出言反对,只是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张氏注意到了自家弟妹眼中的不甘,心中不屑:就这点算计还想要染指管家权,没门,当她真看不出王氏这个眼大心空,野心勃勃的女人。
俗话说,最是女人了解女人,这话不假,张氏身为长媳,本身就对自己的妯娌有天然的抵触,自是看出了王氏的野心,因此她是万万不肯讲管家权交给王氏的。
又过了几日,正是春闱开始了,因林海在三年前早已经中了会元,此番倒是不用参加了,只要准备之后的殿试即可,因而只有贾攸在家奴的护送下来到了京城贡院。
他穿的虽只是考试要求的单衣,但是衣服的料子却是极好的,一眼便能看出不凡来,是贾母专门托人从江南寻来的缎子,虽是单衣,却极为御寒。
因而在一群士子中极为醒目,检查的小吏也不敢多加刁难,只是大略检查了一遍他手里提着的异乎常人之大的考篮便放他进去了。
贾攸迈进了贡院大门,看着一排排号舍,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
鲤鱼跃龙门,十年寒窗苦读,成败与否,便在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