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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末城外,乘黄山脉某处,一雄鹰乘风而来,缓缓降下,烟雾升腾,雄鹰变作人样。
他怀中抱着一人,肌肤上稀稀落落的残留细线,正是死于盘蜒手中的庆仲。
那人在庆仲心口一拍,将他放在地上,此地是个大兽墓,乃是千古以来,无数野兽年老时等死之地,亦是陈列兽骨的宝藏,地形隐秘,藏而不露,即使阎王真仙,也绝难找到此处。
庆仲平躺片刻,忽然手足抽筋,骨骼喀喀轻响。那人信步而走,在他身边放着鱼骨、鸟骨、鹰骨、犬骨、豹骨、狮骨、象骨,鲸骨、龙骨,布成弱肉强食,生老病死之阵。
庆仲四肢一按,如野兽般爬了起来,朝象骨走去,那象骨微微震动,似感应庆仲到来。
那人斩断象骨,刺入庆仲腹部,庆仲大叫起来,由此转醒。
他死而复生,心里莫名惊怒,瞧见那人,扬手使出披罗线,但稍一用力,哇地惨叫,如被刀剐,痛苦不已。
那人道:“你若在这阵中待上一段时日,就能报仇。”
庆仲茫然道:“我...记得我被吴奇杀死,为何....这儿是黄泉么?聚魂山么?”
那人道:“你身上有披罗线,它吊住你性命,我将你救活过来。”
庆仲认出此人,道:“多谢...你是大观国的刺客?”
那人点头道:“我叫烟影。”
庆仲道:“你说我在此逗留,武功便能增长,杀了那吴奇?那泰关别,还有..那操纵我至今的婆娘?”
烟影咧嘴而笑,雪白的牙,在黑夜中,闪着紫色的光。他道:“你可以试试。”说着又取象骨,刺入庆仲胸口,在他心脏中搅动。庆仲痛的忍耐不住,却又反抗不得,有如丧家犬一边叫唤。
过了许久,烟影停手,庆仲并未死去。烟影甚是满意,道:“万鬼万仙之躯,兼有披罗线之术,身处万兽殉葬之墓,你已超越死亡。”
庆仲咬牙道:“你这...杂种,这般折磨我,我...非将你杀了不可。”
烟影说道:“这并非折磨,而是传你功夫,激发你潜能。鸟吃鱼,鹰吃鸟,鹰坠地死后,鬣吃鹰尸,豹又吃犬,禽兽相食,天道乃彰。你与这象骨呼应,极限介于破云、真仙之间。”
庆仲茫然问道:“那这...鲸鱼骨头....则是真仙么?”
烟影道:“鲸鱼象征阎王、真仙。”
庆仲道:“那....这龙骨呢?”
烟影指了指天,道:“轮回海中,有天神之灵。”
庆仲心生敬畏,又道:“你又是何人?为何懂得这许多道理?你...又为何要帮我?”
烟影说道:“我是猎人,要狩猎巨兽,决不能鲁莽,需要帮手。你是个罕见的奇才,正是我猎杀巨兽的一环。”
庆仲问道:“那巨兽是...涉末城主?”
烟影笑了起来,但那笑容极为可怖,好似残忍无情、凝视猎物的猎食者。
他道:“我已建成斗兽场,要看一场精彩厮杀,斗兽场中,胜者是为巨兽。”
庆仲咽喉一痛,见烟影将那象骨刺入自己喉咙,他惊惧已极,双手乱挥挣扎,但烟影越刺越深。庆仲双目充血,惊怒交加,恨不得痛晕过去。
但他经历无数死劫,死亡如同治愈的疾病,已经不会复发。
.....
苍狐睁开一双鹰眼,翻身起床,穿戴衣物,他身边女子慵懒说道:“狐哥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再陪我睡会儿,成么?”
苍狐握她小手,爱怜一吻,摇头道:“我彻夜未归,娘子定然不快。”
那少女甚是美貌,神态有些幼稚调皮,她做个鬼脸,恼道:“她不快什么?大丈夫本领高强,妻妾成群,再寻常不过啦。”
苍狐手指一挑,远处飞来酒壶酒杯,他倒满一杯,笑道:“这女桑酒来自西境蛮荒之地,你爱不爱喝?”
少女嘻嘻一笑,道:“我偏爱喝你的口水。”
苍狐掌心运力,酒杯中酒分两处升起,如水龙般分开,少女又惊又喜,与苍狐一齐喝下,两人越靠越近,终于吻在一块儿。
过了片刻,苍狐道:“蔓儿,我当真要走了。”
蔓儿嗔道:“你...就这么走了?你答应过要娶我为妾的。”
苍狐摇头道:“吴奇叔叔这般天下无双的人物,尚且不肯纳妾,我如何能有非分之想?”
蔓儿哭道:“那我向爹爹告状,说你...说你侮辱我,玷污我身子。”
苍狐笑道:“武大人通情达理,他知道是你主动来找我,你这般美貌,世间哪个男子能坐怀不乱?”
蔓儿听他夸自己美丽,心头一喜,但仍泣道:“是你先舞剑奏乐,勾引我的。”
苍狐在她耳边说道:“你我相互取悦,我此生绝不负你。”
蔓儿情动,嗫嚅道:“我爹爹若要将我嫁给旁人,我可拒绝不得。”
苍狐微笑道:“我倒想知道谁家公子,有这般好福气。”说罢不再纠结,扬长而去。
他出了客栈,来到军中大营,众将士见他,都恭恭敬敬说道:“苍狐将军!”
苍狐问道:“可有领军出征的号令?”
有参谋说道:“听说西边蛮子被黑蛇教蛊惑,又侵扰边疆,数目极多,声势浩大。”
苍狐皱眉道:“可是蛮王踏由的部族?这厮上次落荒而逃,如今竟死不悔改?”
那参谋道:“可不是吗?但据说他此次卷土重来,非同小可,他得一妖妇唆使,那妖妇法术厉害至极,无人能挡。”
苍狐长剑一转,剑发琴音,他昂然笑道:“我倒要瞧瞧那妖妇是什么模样。”
众人哈哈笑道:“是了,是了,蛮荒女子,别有风味。将军早些带咱们出征,将那妖妇擒住,脱光她衣衫,叫她给咱们跳舞助兴。”
苍狐也随之微笑,心潮澎湃,慷慨激昂,恨不得立即出发,远征那异域荒地,投身腥风血雨的战场。
他留在这世上,已过了多年,回去的希望愈发渺茫,心底早已不抱念想。他本是江湖上一锦衣玉马,挥洒自如的风流人物,现如今四处征战,保家卫国,征战无数,杀伐不止,已从公子爷变成了猛将军,他早化为这世道的一份子,似乎他从小到大,本就是这世道的人。
他之所以拼上性命,长途跋涉,永不停歇的奔赴远方,原本是为报盘蜒知遇之恩,但潜移默化间,他血脉中的种子开枝散叶,他变得热衷于此,乐此不疲,在沙场上尽观奇异的风景,寻找生存的意义,寻找剑道的奥妙,感悟乐曲的灵感。
他沉迷于杀生尸海剑,似乎唯有强敌的血,才能令他写出新的曲子,才能令快乐。
当然,还有被征服的女子的爱。
在荒原中,血海里,杀阵内,远村中,若遇上女子爱慕,他不会拒绝,杀戮后的情爱,总带来巨大的快意,那是他应得的犒赏,那是他所谱写的、肃杀边塞乐章中的一抹异样的风情。
他转悠一圈,见军中更无要事,遂行向驿馆。
他本该先去见师父师娘,但他听说叔叔又在“修仙”,此刻不得打扰。他对盘蜒极为尊敬,盘蜒对他也是极好,两人情同父子,并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宫廷规矩。
这般交情,岂非苍狐天大的幸运?
驿馆显经过打斗,仍弥漫凶煞之气,屋顶被人以神功修补过,不是盘蜒所为,就是鸿海的手段。
苍狐吃了一惊,见驿馆中多了许多生面孔,少了许多熟人。他找人一问,那人说道:“城主似有些生气,撤换了侍卫侍女。”
苍狐记忆之中,盘蜒温文儒雅,赏罚严明,乃是最英明的首领,绝不会无故惩戒,他问道:“叔叔为何如此?”
那人摇头道:“回禀老爷,我也不知,或许是昨晚来了刺客,令城主受了些伤。”
苍狐急忙去找娇妻,得知她仍睡在屋内。走入大屋,见她脸色憔悴,柔弱可怜,似大病了一场。
苍狐不由得一阵心疼,想起自己昨夜与蔓儿纵情贪欢,好生荒唐,更是愧疚,一个箭步,在她唇上吻了吻,道:“鸣燕儿,我回来了,你可是得病了么?”
风鸣燕愣愣流泪,哭道:“你昨晚去了哪儿?为何不回来?”
苍狐吓了一跳,以为走漏了风声,正色道:“军中商讨西北军情,甚是紧密,我脱不开身。”
风鸣燕伏在他肩上,什么都不说,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
苍狐道:“是昨晚刺客伤了你么?叔叔替你疗过伤了么?”轻抚妻子身躯,风鸣燕始终不答。
忽然间,苍狐一眼扫去,见床下有一件血染的袍子,那袍子上满是创痕,触目惊心,可见厮杀之惨烈。他认出这是盘蜒最爱穿的衣衫。
为何会出现在妻子房中?
鸣燕儿为何光着身子,这般凄惨可怜?
苍狐头皮发麻,手掌发抖,他感到妻子也在发颤,不知是凄苦还是恐惧。
他心中大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想起多年前死在盘蜒手下的那晋丈,苍狐每次想起此人,想起妻子因其所受屈辱,都恨不得将他尸体挖出,碎尸万段。
他没能亲手杀他,这是他此生至恨。但那时他太软弱,太无能,胜不过晋丈,只能任由妻子替他挡灾,百般受辱。
如今呢?如今又有另外一个晋丈,另外一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师父?
但此人神功绝顶,权威无尽,远非晋丈可比。
鸣燕儿似察觉到他心思,惊呼道:“苍狐哥哥,你莫乱想,并...并无此事。”
苍狐苦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风鸣燕见到那袍子,心乱如麻,不知怎会遗留在此,喊道:“那件衣衫,是我替城主疗伤时顺手带回的,他伤得太重,你不可猜疑...”
苍狐冷冷说道:“他是万鬼万仙之躯,这衣衫上的伤势,半天就能痊愈。”说着指指床上,可见模糊的血迹。
风鸣燕“啊”地一声,蜷缩身子,道:“相公,相公,你相信我,我绝未背叛你。”
苍狐握住她小手,死死盯着她眼睛,道:“那你是被强迫的了?”
风鸣燕害怕极了,她已后悔一时冲动,勾引盘蜒,但此事如何能如实相告?她道:“你误会...误会了,你千万别去找他,为了我,为了我俩,为了他的恩情....”
苍狐放声大笑,笑得却比哭还难听,他怒气冲天,无处发泄,蓦地将风鸣燕摁倒在床,以前所未有的力气与她缠绵亲热。
风鸣燕忍住疼痛,将苍狐牢牢缠住,生怕若自己松手,他会如同飞蛾一般,疯狂的坠入火海。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