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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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想象会在这种情况下，会和赤司君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自从我和黑子“交谈”以来，已经过了一周了，而赤司君比赛归来，也正好是今天。他离开的时候，和如今回来时我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想起来了？”

    他忽然问我。

    真该说不愧是赤司君吗，即使我们在这中间只通过几次语焉不详的电话，即使此刻我们只是默默地对坐，他也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我们之间气氛的变化。

    事到如今，也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吧……？

    我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赤司君。

    “……是。”

    我本以为他会询问我，为什么忽然就失去了记忆，又为什么忽然找了回来，又或者问一些这件事中存在的各种各样的疑点。然而他却只问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问题。

    “那么，还要继续离婚吗？”

    他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我，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答案。

    但却还有一丝不甘、不解和不愿。

    还要继续离婚吗？

    我这样询问自己。

    这个问题我曾经自己询问了自己无数次，然而却始终都没有结果。我以为曾经的自己会给我一个答案，现在看来，这几个月的“失忆生活”却像是一场闹剧，最终的收场还是要我自己来完成。

    然而却还在犹豫不决。

    “你呢……你的想法呢？”

    对面的赤司君很平静，“我尊重你的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种话？

    “那么，就离婚好了。”

    我努力稳住心神，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出来，不可以哭出来。对着他点了点头，几乎是逃跑一样拎着包包跑出了店面。我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来往的路人都在看着这样一个在大街上哭的凄惨的我。

    我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一天。

    ……

    …………

    每个人结婚的那一天一定是他最幸福的日子，那一天很多的事情都会成为未来美好的回忆。比如赤司君穿着西装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帅气。

    高中时的同学来参加婚礼，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羡慕，我心情很好地感谢她们的祝福。有位同学很是好奇，“你们恋爱了多久啊？”

    ……我们？恋爱？

    所谓严格意义上恋人的“恋爱”，一般是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作为开始来计算，然而我和赤司之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他邀请我合租难道算吗？又或者，是他对我求婚的时刻？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笑笑，支吾了过去。

    然而另外一位同学也凑了过来，“你老公真的好帅！哇，好难想象他对你表白的样子，话说是他先追的你吧？还是你追的他？”

    我茫然极了。

    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间，这些普通恋人应该出现的“戏码”似乎从未出现过，然而时至今日，我才猛然察觉到这一点。过去的是种种似乎被赤司这两个字蒙在面纱后，让我懵懵懂懂毫无所觉，就走进了一个甜蜜的陷阱。

    整场婚礼我都非常茫然无措。我想我应该表现的很高兴，但好像演技并不能骗过所有人。

    至少是赤司。

    “你怎么了？今天不太舒服吗？”

    他很温柔地询问我，那一天我回家很晚，他也是这样很温柔地看着我。

    我其实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个眼神，以及第二天他对我求婚的事实。那天我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赤司忽然决定要娶我呢？

    “赤司君，”我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好像正在忙着什么事，低头看着手机，闻言给了我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

    他说，“可以不用叫我赤司君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就像这之后的每一次，这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这个问题，这个横亘在每一对情侣面前似乎最为简单的问题的答案，我却从来没有收到过。

    十年前的我可以很自信的对着他说，感情这两个字，你是完全不懂的。

    十年后的我，却需要用好几年来证明这句话似乎真的有些道理。

    婚礼那一天，我没有见到赤司的父母，我曾惴惴不安地询问，却依旧没有得到回答。我知道他出生名门，父母健在，按理说前去拜访是礼仪，但结婚几年，我一次也没有见过。

    “没有那个必要。”

    赤司是这样和我解释的。

    我没有工作，朋友鲜少，赤司工作繁忙，常常比赛，父母在千里之外，只能一个人过日子。渐渐，我开始觉得生活压抑和痛苦，最初的疑惑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暴风雪。

    某一次偶尔的机会，我重新见到了国中时的同学，也是赤司的队友黑子君。出乎意料的是，他现在在某家心理诊所担任心理医生。

    和他聊天很放松，也或许是因为我很久没有朋友的关系。

    他鼓励我多出去旅游，去看看美好的风景，我也曾经尝试过写一些文字，靠这些出版来证明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

    似乎一切都在逐渐地好转。

    某次回家时，父母向我隐晦地询问起孩子的事。

    孩子……

    这个词似乎离我还很遥远，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始终以为那还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母亲很是不争气地看着我，告诉我必须要快点怀上才可以，已经结婚好几年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下一次赤司回家时，从未对他有所隐瞒的我也说了这件事。

    他总是很快能提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去医院。并且立刻执行，我们进行了一些我从未有过的检查，云里雾里地听着医生解释了一遍，我却只能听懂其中的大概。

    “你们不用太过焦虑，现在医学发达，只要好好调理身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大概是看我太过呆愣，赤司又过于严肃，医生很善意地开导我们。

    我跟着赤司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医院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消毒水味，让我很不舒服。但那种压抑的感觉又来了，我很想努力呼吸汲取空气，却总是觉得不够。

    一直一直都不够。

    就像鱼缺了水，我好像不会活了。

    “那，我们怎么办？”

    我看着前面的赤司，他看起来很平静，他真的期待我们的孩子吗？还是他也和我一样，其实并没有准备好？

    又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

    “顺其自然就好了。”他拍拍我的脑袋，“我现在比较忙，这件事其实不用这么着急。”

    他很温柔，一直都是这么温柔。

    我却仿佛要窒息了。

    你，真的爱我吗？

    是，还是不是。

    其实只有两个选择而已，但是我得到的总是不确定和模糊。

    我想，也许是我变了。最初的我，连一次对话、一个对视、一个拥抱都可以欣喜若狂，都可以觉得人生满足。而现在的我，却贪得无厌，仿佛一个无底洞，一再地要求和索取。

    赤司从来没有变过，他始终如一的温和，只是我变了。

    要是以前的我和赤司在一起，他一定很幸福。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的时候，是某天深夜。随后，他就像找到了寄生体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在我的脑海中。

    怎么样才可以和以前一样，容易满足，并且对赤司君始终如一地喜欢却不求回报呢？

    我试着看一些女高中生的杂志，把自己打扮得年轻一点，又或者故意做出天真幼稚的举动，可每次看见周围人奇怪的目光，我就知道就算外表再怎样装扮，我的内心已经不是以前的我的了。

    要是，现在的我可以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