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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受宠若惊地接过徐芷亲手递来的茶,低头抿茶的空隙用余光地瞄了徐芷一眼。
自从正月十五那天后,徐芷就不曾出过屋子,被钱家世子当众羞辱拒婚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老夫人担心徐芷寻短见,让后院的姑娘们每日轮流到睦翠院串门子,希望早点将这破事掀过去。
但是所有的人都被拒之门外,她也不例外。
云裳放下茶,挥手吩咐人添暖盆,转眸望见徐芷正盯着自己。她的脸上有种多日未见太阳的苍白,厚厚的白狐大氅披在身上,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遮了起来,让人瞧了越发怜惜。
云裳不敢轻易开口,今时今日的徐芷在她看来,是脆弱而敏感的。同为女子,她能感同身受徐芷的痛苦与失望。
在心里斟酌许久,云裳将自己认为最合事宜的一句话说出来:“二表姐,你用过午膳了吗?”
徐芷微微挑了挑眉头,简单而淡漠地答道:“没有。”
云裳接着问:“留下用午膳可好?”
徐芷斩钉截铁答道:“不必。”
云裳最终选择无言沉默,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默默地喝茶。
徐芷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被人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
“云表妹,上次你说的话,现在我懂了。”没有任何铺垫,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景王爷让你哥带了什么话?”
云裳一愣,茶水卡在咽喉里,呛得她直咳嗽。
徐芷纹丝不动地坐着,一双眸子探在云裳身上,毫无偏移,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云裳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狐疑地看着徐芷,心中觉得奇怪。为何要选现在提起这件事?
徐芷并未给她思忖的时间,“说吧。”
云裳不再磨叽,在她看来,徐芷肯对景王爷做出回应,这是件好事。“王爷说,他想与你见上一面,继续上次在亭子里的对话。”她顿了顿,继续道:“见面的事,只要你答应下来,王爷自会安排妥当。”
徐芷摆手,“没这个必要。”她看着云裳,一字一字肯定道:“我知道景王爷想干什么,我徐芷从不受人威胁,他若想利用我,直接说出来便是,我未必不会答应。”
云裳大惊,没有料到她这么直接,“你知道些什么?”
“从佛香寺起,景王爷一直想办法接近徐府的人,吕书生的事不过是个幌子,其目的是与我建立斩不断的联系,好让以后我能听命与他。”
徐芷毫不避讳地继续道:“他手上不止有这一步棋,你和云毅进府也是他布下的其中一步棋。一暗一明,景王爷的心思真是缜密。”
云裳蹙眉,敛起面容,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至少要比景王爷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袖子,刚触到冰冷的刀柄,手腕突然被人大力抓住。
徐芷冷笑:“云表妹,刀剑无眼,你可得小心点。”话音落,她抬起脚压住云裳的双手,动作迅速地抽出云裳发间的簪子,猛地对准云裳的脖子。
“云表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最好牢牢紧记。”她抿嘴一笑,“第一,你们可以利用我,前提是我觉得你们有值得让我利用的地方。第二,你们想做的事情,只有我能办到,我若死了,你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徐芷的话令云裳毛骨悚然,她与哥哥住进徐府确实是景王爷的意思,王爷想要一本书,而哥哥则负责顺利拿到这本书。除此之外,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原以为景王爷接近徐芷,是想多备一步棋拿到兵书,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徐芷看着云裳脸上涌上的迷茫神色,突然觉得好笑。“景王爷给你们交待了什么任务?”
云裳犹豫答道:“拿兵书。”
原来这样。徐芷挑起一抹笑容,凑近轻声道:“看来景王爷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不一样呢。”
云裳来不及问清楚,徐芷早已敛起神情,目光肃穆地说:“我不做赔本的买卖,去和你们家王爷说,决定合作的那个是我不是他,他要想做成这笔买卖,就拿出点诚意来。”
云裳道:“我不明白,王爷到底想要你做什么?”
徐芷并未看她,移开簪子,弯腰去捡刚才制服云裳时掉落在地上的白狐大氅。“你不明白没关系,你家王爷明白就行。”
云裳咬唇,她很不喜欢被人瞒着的感觉,改天找个机会她一定得向王爷问清楚。
徐芷系好衣带,整了整衣裙。垂下的眼眸里隐隐透着一丝紧张,她在赌,赌李彻的野心以及她对李彻的价值。
除了徐家庶女这一身份外,她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徐方的女人。
她心心念念想要遗忘的事情,到最后竟然成为她与别人的交易筹码。作为徐方的女人,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那些外人办不到的,她都能办到。
只要她,正视自己是徐方的女人这一事实。
李彻一定是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这才对她穷追不舍。徐芷往外走,一把推开门,寒气呼呼地刮向脸庞。
身后云裳喊住她,“二表姐,你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
徐芷回眸笑道:“无可奉告。”
她转身离开,踏在开始融化的雪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支离破碎的过去。
因为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啊。
没有了希望,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果她注定逃离不了自己的命运,那就让所有人陪她一起万劫不复。
云裳的动作很迅速,不到一天时间,便带来了李彻的回应。李彻很爽快地提出一定会让徐芷看到他的诚意,在她决定合作之前,他会尽可能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徐芷想,或许她是赌赢了。
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李彻派出三十名武功高强的死士,于二月初一那天,在城北小道潜伏。
云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隐隐觉得现在的徐芷身上起了微妙的变化,将口信带到后,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对于徐芷重新振作起来的事,老夫人觉得很欣慰。在婚事上,她对徐芷抱有很大的愧疚心,如果不是自己拉线,可能徐芷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况。
所以当徐芷提出要主动去接徐姜氏回府的时候,老夫人一口答应。在她看来,徐芷能够顾全大局主动化解与姜府的矛盾,这一点是很难得的。姜氏被遣回府,不过是想略施小罚,让她能够记住当日的教训。
徐方提出让姜氏回府,就意味着姜氏的错误要被掀过去,那么徐府必须得借着由头将姜氏接回。单纯派下人去接,不够郑重,只有让徐家的主子亲自去接,方能体现出徐府的态度。
那日徐芷吩咐红香去姜府送信时,特意嘱咐她去一趟佛香寺求卦。徐芷将求来的卦文递给老夫人,老夫人看完之后并不太高兴。
卦文的大意是指徐姜氏有恶灵缠身,导致其品行失德,若要家宅安宁,最好是在过府前去一去身上的煞气。但是去煞气这事不能吩咐姜府的人做,若是传了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徐府后院是非多。
徐芷主动提出在回府前带着徐姜氏去一趟佛香寺洗礼,这一提议使得老夫人很是高兴,越发觉得这个孙女不但心胸广阔,而且聪明体贴。
老夫人扯着徐芷的手,半是安慰半是思虑地道:“咱不急啊,大不了以后找个好男子入赘。”
徐芷笑了笑,并未作出回应。
二月一日,皑皑白雪开始融化,风中仍掺杂着令人颤栗的寒气。徐家的人马停在姜府前,徐芷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一阵人声杂乱,待姜府的人都准备妥当,徐芷这才掀起帘子。
这次出行她并未带红香和许嬷嬷,随行的婆子丫鬟都是随便挑选,没有熟悉面庞。徐芷扶着一个小丫鬟的手缓缓下了马车,这才看到姜府人群前拥着一个男子,瞧着有几分眼熟,当即了然,许是徐姜氏的哥哥姜攻。
徐姜氏自恃身份,并未出府迎接徐芷,在她看来,徐芷就应该乖乖地讨好她然后请她回去,让她出府迎接徐芷,简直笑话。
姜攻的五官突出,线条分明,穿一身青色官袍,眸子里透出的狠戾瞧得徐芷心里不舒服。
徐芷主动见礼,试图打断姜攻肆无忌惮的眼神,姜攻回礼,与徐芷并排走,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手不时掠过徐芷的肩膀与腰。
徐芷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姜攻之间的距离,下意识地记下姜府各房的布局。徐姜氏本想着让徐芷到了姜府,在她的地盘上就应该俯首称臣想法子请自己回府,故打发了个丫头出来报话说:“身体不适,需要暂且歇息片刻。”
姜攻在一旁看着,不制止也不发表言论,望向徐芷的眼神就像是鹰盯上猎物。
徐芷并未喝姜府的茶,下人呈上来的点心连瞧都没瞧一眼,直接起身笑道:“既然这样,我回去将嫂嫂的病情启禀给老夫人和侯爷,请个宫里的御医来瞧瞧。”
姜攻一愣,伸手想要拦住徐芷的路,手刚触到徐芷的衣裳,便被她嫌恶地躲开。姜攻皱眉,心中愤怒,装什么清高!
他不屑地将眼睛微微垂下,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二小姐,舍妹马上就来。许是昨晚未睡好,导致昭思身子不适,此等小事,就不必劳烦徐老夫人和侯爷了。”
徐芷没有接话,笑容完美地坐回去。
几分钟后,徐姜氏姗姗来迟,身边绀香与秋兰带着包袱,小心翼翼地跟在徐姜氏后面。与徐姜氏同行的,还有她的妹妹姜昭阳。
姜昭阳从小半身不遂,靠轮椅活动,与她的姐姐不同,姜昭阳留给徐芷的印象是温和的,善解人意的,嘴角天生上翘,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像是笑。
徐姜氏磨叽了一会,终于舍得向姜攻和姜昭阳告辞,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上,徐姜氏掏出徐芷写的回信,满脸讽刺地说道:“你说让我不要妄想回府,现在你却要亲自来接我。”
徐芷扫了眼她手里的信,淡淡笑道:“以前是芷儿不对,有什么得罪嫂嫂的地方,还请嫂嫂海涵。”
徐姜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扬起嘴角,高傲地将信砸到徐芷脸上。“哟,现在想明白了?晚了!”
徐芷轻轻抚过方才被信砸中的地方,脸上笑容丝毫未变,像是挂着面具一样,完美而虚伪。
“烦请嫂嫂训话。只要能让嫂嫂原谅阿芷,芷儿做什么都愿意。”
徐姜氏眯着眼,重新将徐芷从头到尾打探一遍,像是见到了不认识的人,嘲讽道:“怎么?知道自己嫁不出去了,所以赶着来求我?”徐芷被钱世子当众羞辱的破事传到姜府时,她足足捧腹笑了三天。
瞧,老天有眼,这就是现世报!
徐芷乖顺答着,袖子里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是。求嫂嫂以后能够多多照顾芷儿。”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得徐姜氏很是舒心,她伸出手带有轻蔑性地在徐芷脸上轻拍了两下,“这就对嘛,你得认清谁才是主宰。光有侯爷的宠爱不可够,你的命终究还是掌握在我手上。”
徐芷笑了笑,“芷儿知道了。”
突然马车一个转弯,徐姜氏重心不稳险些往前摔,待马车稳定后,徐姜氏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破口骂道:“仔细你的皮!想摔死我不成!”
马夫赶紧连连求饶。
徐姜氏停下动作,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这不是回府的路,遂警惕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徐芷甜甜笑道:“这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说让嫂嫂回府前先去佛香寺求个平安符,驱尽霉气求来祥瑞。”
徐姜氏狐疑地找随行的人一问,发现和徐芷说的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我警告你可别想耍什么心眼!”
徐芷指着队伍里姜府的侍卫道:“芷儿哪敢,再说有姜府的随从一路护送,嫂嫂还担心什么?”
徐姜氏悠悠地坐回原位,鄙了徐芷一眼,觉得自己或许是太过小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出什么事,难不成还能杀掉所有随行的人吗?
倒是徐芷的态度转变让她大吃一惊,徐姜氏看着徐芷正对着自己笑,当即轻哼一声,白着眼将视线转到其他地方。
贱人就是多变。但无论徐芷怎么变,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徐芷在心中默数马车绕过的拐弯处,数到第六个时,手心因为紧张而涔出了汗。
再过一个拐弯,就到城北的小道了。在那里,应该潜伏着李彻的三十个死士。
徐府的随从有十五个,姜府的随从有二十个,如果前后夹击,应该会有胜算。
随行的马夫技术不太好,每到一个拐弯处,都会使得马车轻微晃动。徐芷一手扣住扶椅,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屏息等待下一秒的动静。
快了!就快了!
徐姜氏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晕吐?要吐下去吐,别脏了马车。”
徐芷回以一笑。
几秒后,有人大力掀开车帘,紧张地喊道:“不好了!有山贼!夫人小姐,快逃!”刀剑碰撞的声音随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杀戮与血腥,徐芷一顿,突然觉得此刻的声音格外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