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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阳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出神发愣,泪如雨下。她一直以为徐方是需要她的,只要她愿意等待,总有他离不开她的那天。
可现在,他情愿去死也不愿接受她的心意,她这十几年来期期盼盼赖以生存的围墙轰然倒塌。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活着有什么意义?
墙角有人影晃动,她警觉地大喝道:“谁?”
青底白袍,玉冠束发,李彻走出来,笑道:“是我。”
姜昭阳收回视线,眸子里的悲伤一如之前。李彻轻轻走到她的身后,缓缓地推着轮椅朝院子里走。
“失败了?”虽是问句,语气却很是肯定,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轮椅停下,姜昭阳沉默许久,过而出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会拒绝,是不是?”
李彻没有否认,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姜昭阳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终是掩面大哭一场。哭够了,她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里满是狠绝。
“不知道王爷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彻点头,像静静等待猎物靠近的猎人,沉着稳重,脸上笑容始终没有变化。“论药理,南国无人能出你左右。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能继续之前未谈完的合作。”
姜昭阳转头看他,这次,她撕下了一贯伪装的笑容,她的恨意似波涛浪涌,再也无法掩饰。
“但凭吩咐。”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她得到徐方,即使是徐方自己也不可以。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妄想得到。
她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尸体也是好的。
他为徐芷飞蛾扑火,那她便守护他遍地鳞伤后的躯壳。
八月初八,天高气爽。
红灯笼高高挂在宫道两边,华冠列绮筵,鸣珠佩晓衣,好一场盛大的送亲宴。
门被打开,入眼便是鲜红的嫁衣凤冠,姬黛一身盛装,两腮艳如桃花。徐芷愣住,心想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得大抵就是这样吧。
“公主真美。”
姬黛摇摇头,将手搭在徐芷手背上,一步一摇,玉步生莲。当初任性跋扈的小公主,先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新娇娘。
徐芷一想到她要出嫁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心头一酸,事先想好的诸多祝福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姬黛,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感顿上心头。贵为公主,却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要不,别........”别嫁了这三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不过一介平民,有何资格左右国家大事,在权利与利益面前,个人的喜好一文不值。
姬黛将手指抵在嘴唇上,挺直腰杆,整装出发。她抓着她的手,从华轩门一路走到玄德门。
皇帝与群臣早已等在宫门外,所有人都在颂唱祝辞,喜庆的气氛吞噬整个皇宫。
在欢声笑语的边界上,除了徐芷,还有另外两个人心情沉重内心哀伤。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李彻。
姬黛看着自己的皇兄一步步走来,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恍如昨日浮现眼前。 徐芷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得更紧,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姬黛眼里的迷茫与惧怕。
是啊,她才十六,正是天真无邪的年龄,却要独自一人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担。想到这,徐芷的内心不禁煎熬起来——若是徐方没有救她而受重伤,邻国也不会趁虚而入。
“徐芷。”姬黛出声,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其实你比我更幼稚。”
她突然的一句,倒叫徐芷愣住神。
她忽然敛起神色,声音明显放低,语速急而快:“宫中将有大变,切记小心行事。”
不待徐芷回神,姬黛已迈出步子,将手交给了徐步而来的皇帝。
徐芷怔忪,望着姬黛远去的背影发呆,大变?什么大变?
皇帝将姬黛扶上婚车,声音里透着几分悔恨:“哥哥对不起你。”
姬黛回头一笑,她看着这个包容了她十六年的男人,故作轻松答道:“国有难,姬黛是公主,自当身先士卒。”
皇帝僵住,他的妹妹,终是长大成人了。“好好照顾自己。哥哥会来看你的。”苍白无力的安慰语吞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好啊。”姬黛爽朗地应下,“姬黛会一直等着,等哥哥的铁骑踏平草原一扫天下那日,便是姬黛的归国之时。”
话音落,她甚至连句告别都未说,义无反顾地踏上马车,风掀起她的新嫁衣,随风而飘的衣裙像一朵盛开的红莲,在半空中飘散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在空中喊着,便一头钻进了车里。
皇帝手一颤,咽下心头最酸涩的呼喊。
宫里的红灯笼足足挂了半个月,姬黛走了,徐芷这个名义上的伴读也无理由再待在宫中。
徐琦被诊出喜脉,皇帝高兴之余,却仍然没有将皇后之位许给徐琦。她已是贵妃,皇帝便在原基础上赐号“永”以做奖励。
徐芷以陪伴徐琦的理由在宫中又多待了半月,姬黛出嫁那日说的话一直梗在徐芷心头,她反复琢磨了数百遍,时刻关注周遭的情况,却是一无所获。她原是想找徐琦商量,但现在见她怀有身孕,不宜太过操心,遂将话压在心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至十月初时,皇帝忽然下了道圣旨,将徐芷擢升为二品作司,专掌宫内诸事。徐芷很是高兴,徐琦特意为此举办贺庆宴,请了宫里所有的嫔妃向徐芷道喜。
喜悦未褪,皇帝却突然下了另一道圣旨,犹如惊雷般打破后宫的平静。
“孙氏德才兼备,甚得朕心,封为淑妃,赐号荣。”
孙家那个只会跟在公主后面阿谀奉承的二小姐,竟然一跃成为皇帝的新宠!不但直接晋为四妃之一,而加赐称号,此等荣耀,古今未有。
所有人都被震惊到,纷纷感叹皇帝的喜好变得真快!
消息传来时,徐琦一个没稳住,摔碎了手里的茶杯。徐芷连忙唤人清扫,另外取来新茶具,亲手泡了壶清茶,递给徐琦。
徐芷忽然想起姬黛那句小心行事,联想到眼前的事情,以为她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大姐,不要想多,皇上兴许另有打算。”她蹙眉,回忆起百花宴时孙南香害皇帝落水的那幕惨剧,心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皇帝为何会将孙南香纳入后宫。
徐琦勉强挤出笑容,眉间的惆然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或许吧。”
然而孙南香侍寝后的第二天,皇帝将她的位分提到皇贵妃,位压徐琦。殊荣至此,让人瞠目结舌。
这下,徐琦再也坐不住,她失去了往日那份沉着,直接跑到正华殿求见皇帝。皇帝却闭门不出,让人将徐琦送回了宫殿,并以顶撞圣颜的罪名罚徐琦闭门思过。
众人哗然,这后宫的天变得如此之快,风水轮流转,昨日的宠妃眨眼间便成为旧衣,难免让人唏嘘。
徐芷是个小小的女官,做不了什么,只能天天陪着徐琦,希望能够安慰她。墙倒众人推,昔日门庭若市的永贵妃竟成了人人避之不得的烫手芋头。甚至有传闻说徐琦这胎,就算生下来,也是荣皇贵妃的子女。
徐琦这几日的叹声明显增多,郁结在心,连呼吸都嫌苦。徐芷焦急,生怕她伤了身子,绞尽脑汁想要逗徐琦开心。
期间徐方托人带信,问徐芷想不想回府,一连十多封信,被她搁在案上。她不是不想看,她是不敢看。得知他身子痊愈,她便心满意足。其他的,她不愿意想,也想不了。
这日,徐芷从交好的女官那里学了纸人戏,做足了准备希望能让徐琦一笑。
徐琦本是怏怏地卧在榻上,见徐芷如此卖力地表演,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掩藏情绪笑了几声。
忽然门被推开,守门的婢子半滚半爬进了屋,身后跟着金钗华服的孙南香:“本宫就说呢,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本宫竟没想到贵妃你会培养出如此不长眼的奴才!”
语气轻蔑,高高在上,俨然以皇后身份自居。孙南香顶着浓妆,盛气凌人地踏进殿来,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徐芷一紧,她与孙南香关系不好,现今孙南香攀得高位,定会找机会报旧仇。要是只她一人也就罢了,她担心的是连累徐琦。
徐琦卧在榻上不方便起身,徐芷眼疾手快,挡在孙南香面前,行礼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姐姐有孕在身,不宜行礼,徐芷斗胆,连带着大姐那份礼一块行了。”
孙南香后退一步,“呦,这不是徐作司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挡本宫的路!”她从来没有忘记徐芷当日是如何借公主的手羞辱她!当日所受的痛,她定要徐芷千倍奉还!
她的眸子里闪过精光,忽然举起手掌狠狠往徐芷脸上扇去。徐芷反应快,瞬间躲开。孙南香恼怒成羞,抓住她的衣袖,高声道:“本宫赏你耳光,你竟敢躲?!”
说完,她又举起了另一只手,誓要狠狠掌掴徐芷。
“放开你的手!”忽然有人挡在徐芷面前,徐琦用力扼住孙南香的手,目光犀利,如刀似剑。
孙南香未想到徐琦竟敢顶撞她,她现在已是后宫第一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徐琦算什么东西,敢拦她!
她放开徐芷,将目标转到徐琦身上,顺势就要打过去。徐芷见她要打徐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将孙南香推倒。
作者有话要说:这有一个大阴谋........姬黛的突然出嫁以及孙南香的进宫,铺垫都做好了,马上就要上正菜了。写皇帝这里感叹一句,皇家无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