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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离心里一紧,一把扶住爽儿,见她面如金纸,唇边那血迹是暗黑色,仍不住自嘴角流出来,人已经昏了过去。
樊离惊慌之下顾不得别的,以紧搂着她,用手帕不住擦着她的唇,只是哪里擦得净,一条手帕很快就染红了。
“叫大夫来,……”
……
回春堂的大夫站在下首,吓得抖如筛糠一般,“侯爷,当日开的这方子,小的曾言明,夫人体内寒气太盛,需长年累月吃那药,十分繁琐,且那药吃下去,有许多饮食是禁忌的,不能一同服用否则就会相克。夫人她这阵子,是不是吃了相克的东西……”
樊离眉头一凛,“她吃了相克的东西?”爽儿的饮食他一直叫人精心准备着,那些相克的东西一样不让她碰,怎么她能吃到还中了毒?即刻叫人追查下去,结果很快出来了,樊离听了下人的禀报,脸色都变了,命人将樱桃绑来。
樱桃是金氏的贴身丫环,被绑到樊离面前时先还不肯承认,待听到要动刑,吓得一下跪在地上,“侯爷饶命!是二夫人给了奴婢一包东西,让奴婢偷偷放进夫人服的药里,那包里是什么奴婢实在不知,奴婢一开始不敢,但二夫人说若不办就要打死我……”
金氏在一旁站着,脸也白了,“胡说!大胆的奴才还敢乱咬主子!”
樱桃素日被金氏打怕了,也知今天怎样都难逃一死,反豁出去了,“奴婢没胡说!确实是二夫人让奴婢干的,那药包我还留着,是二夫人的帕子包好了给我的!之前五夫人院子里遇蛇,也时二夫人叫奴婢去放的,说是要咬了五夫人,再栽赃给夫人,这是一石二鸟……”
樊离的眉都立起来了,他眼里迸射出阴狠的光,像是要吃人一样,一把揪住金氏的脖颈把她提起来,“好狠毒的女人!”
金氏被樊离铁钳样的手卡着脖子就要喘不上气来,知道大势已去了,反倒不那么怕,冷笑一声,哑着嗓子,“我狠毒?当日你杀了我们家人又把我抢进府来难道就不狠毒?这府里一个又一个女人,不争宠怎么活?你以为程爽儿是真心待你,她对你的恨只怕一点不比我少,你救活了她也别想她能和你好好过日子……”
樊离目光已像刀子一样将金氏凌迟了千百遍,厉喝道,“把这贱人拖下去……”
……
回春堂的大夫吓得面白如纸,“侯爷,夫人吃了和这药相克的东西,中毒已深,小的实在是回天乏力啊……”
樊离看床上女子气息微弱,唇角仍是不断涌出血来,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他不信两人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要被指婚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会出这样的事,老天负他一次不会再负他第二次,怎么能把这人再从他身边夺走?
一把扯过那大夫,“无论怎样你要想法救她,若救不活,要你抵命!”
那大夫给吓坏了,看逍遥侯神色,若是想不出法子是真可能杀了他,大夫吓得汗下如雨,后背衣衫都被湿透了,脑子里拼命想着以前背过的古方,突然灵机一动,“侯爷,小的以前听人说过一个古法,可以试试……”
……
爽儿睁开眼时,觉得眼前黑暗一片,半晌才隐约看清屋里的景象,樊离就坐在她床边,见她睁眼忙就过去,爽儿一看他就又闭了眼。
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捏住,回春堂的大夫给爽儿把过了脉,“夫人脉象倒还稳。”
樊离低沉的声音道,“那就开始吧。”
爽儿觉得头昏沉沉的,也不知两人之间在对答什么,只觉得自己手腕被人抬起,微一刺痛,一根凉凉的东西插/入了腕间。
她被疼得一睁眼,就看到腕间处是根细细的管子,另一头却是连在樊离手臂上,鲜红的血正顺着那管子从樊离那边留过来,输进自己体内。
……
“……这个古法小的也只是听别人说过,不知有没有效。但夫人现在这身子,顶多再挨七日,七日后是必会无救的。这法子只能估且一试,用别人的鲜血将她体内的毒血换去,若有效,七日后夫人自会慢慢好转,若无效……”
……
樊离想着那日大夫的话,觉得就是一线希望也要试一试,他不怕用自己的血换给她,哪怕用自己的命去续也行,只要爽儿能活着,能平安喜乐的过以后的日子,怎样的代价他都愿付。
他的目光越过那根管子,落到女子脸上。
爽儿在床上躺着,见那大夫用管子将樊离的血导过来,约略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她现在身子软软躺在床上,连喘气的力气几乎都没有,更提不上开口拒绝,她只觉得喉间一阵阵发热,有血仍不断从嘴里涌出来,好像她的生命也在随着那些流出的血而流逝;另一头,樊离的血顺着那管子,源源不断的流进她身体里,像是两股力量在拼命拉锯,一边要她死,另一边竭尽全力的要拉着她留在人间。
爽儿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虚弱。她看到樊离在看她,便闭上了眼,只感觉那手腕处有股股暖流涌进来,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待渡完血,樊离脸色略为苍白的站起身,看着大夫把爽儿手腕处包扎好,冲他点了点头,“今日就先到这里,明天再来,如此换上七日,若能好便好了;不能好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侯爷这几天也要注意休息,连渡七天鲜血,于人身体可是大伤元气的……”
樊离看着那大夫走了,自己坐在爽儿床头,用手轻摸她柔发,看她脸色确比换血前好了些,心里略微踏实。爽儿睁开眼,轻声说,“侯爷不必做这种事,死生有命,妾身寿数到了该走自然会走,您何必逆天而为,折损自己元气。”
爽儿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些力气,说话时也不那么费力了,看来这过血之法是真有些效果。只是虽然有效,却是用的那人的血,爽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和他纠缠太深,她负过他,害他枉死,他却也伤害过她,说不清谁伤谁多一些。
如今她心里对那人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有恨,有愧疚,还有一丝心灰意冷。她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即使自己突然这么不明不白的中了毒,马上要死了,她也不想樊离用这种法子救她,她不想欠他。
樊离的手握住了她,他的手不像往常那样热,温度有点低。他的声音仍是低沉和缓,“你不要乱想,你的命长着呢,这点毒死不了。我救你那是我自己愿意,谁也拦不了。”
若是逆天,他当时被雷劈死重生就是逆天,这世上可有死而复生的人?既已逆了一次,就不怕再有一次。
只要她活着。
爽儿被樊离握着手,只觉那人看向她的眼里有着太多说不清的感情,烛火的光不时跳跃着,照在樊离脸上,在那一刻爽儿竟然有种错觉,这是萧义山在看着她,穿过前世,穿过两人之间太多的误会伤害,充满愧疚怜惜的看着她。
爽儿心里突然堵得难受,闭上了眼不再看那人。只是面皮上仍是有种被扎着的感觉,那人的目光即使闭了眼她都能感受到。
晃晃忽忽就睡过去,一睁眼已是第二天。
抬眼看到有个清秀的丽人站在面前,一脸泪痕,是妹妹雪儿。
雪儿看不到,爽儿一醒她身边的丫环就提醒了她,雪儿叫了声“姐姐”,上前握住爽儿的手,“姐,你这是怎么了,才几天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你若有什么好歹我和娘怎么办……”
爽儿心里一酸,轻拉住妹妹的手,“小雪,姐姐不会有事,你先别对娘说……”
樊离虽然瞒着她什么都不告诉她,但她也不是傻子,趁着樊离不在的空当拦住那大夫,逼着他告诉了自己真相,原来她是中毒了,只剩几天好活,樊离渡血是为救她,只是还不知有效没效……
要是有效还好,要是无效……
爽儿紧握着妹妹的手,流出一点泪,“你和娘要好好的,不管姐姐在不在,你们都要快快乐乐的过下去……”
柔软的手帕擦掉她的泪水,樊离沉默的站在两姐妹之间,脸上看不出表情,眸色幽暗一片。
被身旁的丫环告诉了,雪儿双手拉着樊离衣袖,哭得梨花带雨,“姐夫,你一定要救姐姐,一定要救姐姐……”
“放心。”盯着那张和爽儿一样的面孔,樊离的眸色又暗了几分,安抚的轻拍了女子几下,抬头看向大夫,“开始吧。”
渡血已经进行了四天,今天是第五天。
大夫熟悉的将细管一边插入爽儿腕间,另一边连在樊离手臂上。爽儿看着樊离露出手臂,让那大夫将细管扎入,眉头也不皱一下,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慢慢流下来,流进她身体,爽儿看着樊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眼底的神色却宁静一片,透出些许温柔。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樊离转过头去,爽儿的眼睛便闭上了。樊离深深凝望了女子一会儿,眼底像有千言万语一样,最终转过了头。
爽儿放在身子另一侧的手慢慢抓紧了床单。
到了第七日,爽儿睁眼时看到窗外火红一片,映得窗纸都红彤彤的,樊离站在床前,眼底温柔一片,“今日是皇上指婚我们成亲的日子,我说过要八抬大轿,吹吹打打的娶你进门,迎亲观礼的都在外面,换上喜服我抱你出去。”
爽儿一眨不眨的看着樊离,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印进眼里一般,待樊离扶起她身子为她穿喜服时微微动了动,“萧义山,我不会原谅你的……”
樊离的动作停了一下,爽儿身上裹着大红的喜服,苍白的面颊也被那喜服的颜色映上点血色,仿佛那渡血真的有了效果。
“我恨你,不想再看到你,不管是活着或死了,我都不愿和你在一起……”
爽儿的气息微弱,她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能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里一点点流逝。昨晚她已听到那大夫在房外对樊离低声说话,换血已到七日,但她体内的毒仍是没有退去,就是神仙也没法救她了。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你死了心吧……”
绝情的话一句一句从嘴里说出来,爽儿只希望自己的眼睛不要出卖自己,不要让那人看出她心底的情绪。
想着一个死去的人是太绝望的事,人死了就死了,但是活着的人会一遍遍的在心里受着凌迟,这滋味她受过,不想他再尝一遍。
樊离脸上是凝重的神情,他紧紧盯着女子的眼睛,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心里只觉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宁肯她活着永远恨他,也不要她死!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深望着他,眼里只映着他的影子,像是烙进血脉里就抹不掉的记忆,她看着他,一字一字,
“我永远恨你。”
忘了我……
大口黑色的血从爽儿口中涌出,樊离急得拿喜袍去擦,很快染红了喜袍。他感到怀中身子渐渐冰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失声叫出来,“四四,四四!……”
都是我的错,我比你更恨我自己!神仙呢?天谴呢?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怎么还能好好的活着,而让她这样受尽苦楚的死去!那些神仙的眼睛都瞎了吗?
他宁愿把这条命换给她,宁愿自己马上下地狱,只要她能活着!
樊离的心里从没这样绝望,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身子渐渐冰冷,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闭上。
“四四!……”
周围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剩眼前身着喜服的女子,那一片刺目的鲜红。
……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死了。
这故事不是BE,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