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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光线昏暗,隔得距离也不近,但是沈乔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站在季远对面的人是李羡。
她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毕竟在不久前,他们表现的就像是第一次见面并认识的陌生人。尽管如此,沈乔还是打算先离开这里,等他们说完话了大概就会回去,还没走出几步,李羡就注意到她了:“阿乔?”
沈乔停下步子:“是我。”
李羡:“是来找我的么?”
“嗯,陈妈让厨房准备了甜品,你们不在,我就出来找了。”
“哦,我很快就回去。”
“那我先走了。”
“嗯。”
沈乔最后看了一眼,恰巧季远也偏过头,看了过来,在一片昏暗中,那双眼里情绪分不清楚。
但是她却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眼神里隐隐有种令人不适的侵略性。
她于是很快就收回目光,离开了。
沈乔离开后,李羡冷声道:“我不管你接近阿乔是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警告你,到此为止,你现在有权有势,眼界气量肯定比以前要大,何必再拘泥那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季远一字一字地重复:“一桩旧事?”
他轻笑了一声:“是啊,在你眼里,那的确是件如果不提早该忘了的事情,但是很可惜,我不是这么大度的人。”他压低了声音,沉声道:“沈乔欠我的,我一点都不会放过,一定会全都讨要回来。”
李羡微怒:“我承认,那时候阿乔是做错了,但是你们那时候都还年轻,才二十岁,性格不合适,分分合合有什么奇怪的?她后来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情,还不够解你心里的气?你还想怎么样?”
季远单手插袋,望向别处:“我想怎么样,没必要跟你说地那么清楚。”
李羡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声音也稳了下来:“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阿乔,她出车祸躺在病床上的那两个月,你每天晚上都会来守着,我看到了。但是现在五年过去了,你们的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你就像阿乔那样,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以后各过各的,不好吗?”
季远闻言,忍不住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随后掷地有声地说道:“不可能。”
李羡一时无言,随后道:“那我只能把这件事告诉阿乔了,你知道她的性格,最不喜欢沾上麻烦。”
季远眼眸极深,幽暗地犹如一汪暗潮涌动的黑潭,一瞬之后,他就恢复成不紧不慢的轻松姿态,漫不经心地扯开了话题:“对了,有件事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刻意停顿片刻:“三叔要从新加坡回来了。”
李羡一滞,眼里隐隐翻腾着怒意:“关我什么事?”
季远淡笑道:“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一下,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呢。”
李羡微微咬牙道:“你把他叫回来的?”
季远:“你觉得呢?”
他笑了笑,转身,抬手挥了挥:“我想你大概要自顾不暇了,所以,就别再来关心我跟沈乔的事情了,如果你一定要插手的话——那我只能拜托三叔来阻止你了,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以,你自己决定。”
*
因为觉得那两人之间气氛有点不太对劲,怕他们说着说着要打起来,沈乔就没走远。
过了一会儿,季远和李羡就一前一后从花园里走出来。从路灯光中走进明亮的大厅之中,李羡脸上笼着的一层阴霾和冷凝也被照的更为清晰,沈乔看见后,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李羡从小就比同龄人稳重淡定,喜怒不常形于色,今天这是第几次看到她面色异常了?沈乔目光向季远看去,他倒是没什么异样,不咸不淡地挂着抹轻松的笑意,就像刚逛了花园一般惬意。
沈乔拉住李羡的手臂:“姐,怎么了?”
李羡很快恢复如常:“没什么,天气闷。我先进去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乔转头看向季远:“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这么生气?”
季远耸肩:“不知道,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吧。”
沈乔皱眉:“你们认识?”
季远:“你姐是公众人物,在其他场合见过几次也不奇怪吧?”
沈乔一脸狐疑:“可是我怎么看你们俩的戾气都这么重,活像有什么仇似的。”
季远轻笑道:“怎么可能?我广结善缘为人谦和——喂,我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
他的态度表明了就是不愿意多说,沈乔也就没有追问,一听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转头就走。
*
这场家宴欢快轻松的气氛到底没能维持到最后,一切的温馨都因不请而来的林清岚母女而消失殆尽。
陈妈和王叔急急地拦着要往里走的林清岚:“夫……”那声称呼最后没喊出来。
林清岚停下脚步,眼里笼着深沉的寒意:“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们哪来的胆子拦我?”
陈妈急的满头大汗,只得看向沈乔:“大小姐!”
沈乔放下茶杯:“陈妈,让她们进来吧。这次她们离开z市是我允许的。”
林清岚狠狠瞪了眼退到一边的陈妈和王叔,整了整衣领,保持着往日富家太太的优雅姿态,走了进来。
沈箐跟在她的后面,有些畏缩,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沈乔。
沈乔看向李羡一家:“今天不早了,姐,大姨姨夫,你们早点回家吧,山路上开车小心一点。”
李羡睨了眼林清岚母女,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走,处理不好的话记得来个电话。”
沈乔应下来。
吕以微和季远也不打算留下来添乱,把季晗昱从楼上叫下来后,就都主动告辞回家了。
大门缓缓合上,大厅内一片寂静。
林清岚轻轻地把头发捋到耳后,捧着礼物盒走到闭眼休息的沈老太跟前,柔声道:“妈,这是我跟小箐送给您的礼物,不太贵重,但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沈老太倏地睁眼,冷笑一声,抬手掀翻了礼物盒,两根野人参从盒子里滚了出来。
林清岚无所谓地拍了拍手,“妈,既然你不喜欢,那下回我再补上。”
沈乔站了起来:“好了,你来这也不是为了这套虚的,有什么话,到书房说。陈妈,推奶奶回房休息吧。”
“诶,好。”
沈乔踏上阶梯往楼上走,林清岚给了沈箐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跟上。
走进书房,沈乔坐到椅子上,抬眼看向林清岚,“你想要什么?”
林清岚微微笑了一下:“我发给你的那文件,你看过了对吧?是不是真的?”
沈乔眼神冷了下来:“直接说你要的。”
三天前,沈乔收到了一封来自林清岚的邮件。长达数万字的文档中清楚明了地记录了沈氏近几年来的资产调查,准确地揪住了所有的产业漏洞,伪账、逃税逃贷等等信息无一不被记录其上。作为一个资本公司,这上面很多事项都无可避免,无非是被不被检查部门发现的事,但是如果这么多事同时被捅出去,毫无疑问,沈氏股票会经历一场最伤筋动骨的动荡,市值随时可能蒸发数亿,这对刚易主的沈氏来说,几乎是场灭顶的灾难。
沈乔刚接手公司不久,很多文档上的以前的项目都不清楚,收到这封文件后立马就让李盛光辨认真假。
结果是真的。
沈乔没有让除了李盛光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想了三天,最后同意了林清岚回来一次。
林清岚慢道:“我要沈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沈乔抓起手边的马克杯,朝她狠掷过去:“你做梦!”
林清岚避身躲过,怒道:“要么给我股份,要么我把这份文件发到检查部门,你自己想清楚!”
沈乔狠狠地喘了口气,眼里燃着怒火,说的话却异常地冷静理智:“沈氏是a市首屈一指的资本公司,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不可能拿到这么详细的资料,是不是有人看我刚上任,形势不稳,所以就在背后指使,想通过你染指沈氏?”
林清岚微微一滞,很快否认道:“不是,是我自己留在公司里的势力。”
“你把我当小孩子耍呢?就你安插的那几个人,早就被沈正豪架空了,放在那里装个样子糊弄你而已,我一接手就全都踢出去了,如果你的人有这么能干,现在坐在这里的不早就是你了?”
林清岚生硬地拽回先前的话题:“反正你考虑好,是看着沈氏完蛋,还是给我股份。沈乔,我不至于跟你一个孩子死嗑,你把该我的份还给我,我就不计较你先前的所作所为了,毕竟曾经……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以后我们就安安分分地住在一起,谁也不碍着谁,这不好吗?”
沈乔微微冷笑,看到了桌上的烟灰缸,拿起来就继续朝林清岚扔过去。
“跟你住?不好意思,我怕短命啊。”
这回林清岚没躲过,被沉重的烟灰缸磕到了膝盖,疼的她不禁痛叫出声,最后咬牙切齿地瞪着沈乔:“我就给你两天想的时间,如果两天后你没有表示,我就直接把文件发给检查部门了,你就守着那个老太婆,一起看着沈家完蛋吧!”
林清岚走出去后,沈乔在书房坐了很久,直到丁碌碌小心翼翼地拉上她的手,她才蓦地回过神来,沉默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妈,我们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烦了,好不好?”
沈乔微微扬了扬唇角,“嗯。”
走出书房,沈老太竟然等在外面。
老人的脸上浮现一丝疲倦困乏,混沌的眼中似乎含着眼泪,模模糊糊的,沈乔忍不住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轻声说:“奶奶,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沈家就这样完的,你相信我。”
沈老太粗糙却温热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沈乔的头,许久之后,她闭了闭眼:“阿乔……不争了,咱们不争了,谁爱拿就拿去吧,只要咱们祖孙俩在一起就行了,这个家……反正早就已经不像个家了,奶奶不想再搭上你了。”
沈乔沉默无言,把沈老太推回了房间里。
夜里,沈乔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了件衣服,走到阳台上吹夜风。
给出股份肯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百分之五十,那几乎等于将整个沈氏拱手相让了。沈氏最初是爷爷和奶奶一手打拼下来的,中间因沈正豪经营不当,险些支撑不下去过,后来是乔滢想尽办法顶上的,这是融合了两代长辈心血的产业,沈乔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让给一个外姓人。
一想到那份文件,沈乔就头昏脑涨。揉了揉太阳穴,她不禁想道,林清岚背后有只手在推是肯定的事情,那只手到底是谁?如果最后的目的真的是得到沈氏,为什么还要通过林清岚这个不确定因素呢?直接把证据给检查部门不就可以了?
如果目的不是得到沈氏,还能是什么呢?
想的心烦意乱,这时,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沈乔走进去拿起手机一看,是李盛光打来的。
“姨夫,还没睡?”
李盛光叹气道:“出了这样的事,我跟你大姨都担心地睡不着啊,最后林清岚提了什么要求?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她要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李盛光惊怒道:“她真的这么说?你没同意吧?”
“嗯。”
“这也太过分了,阿乔,你先别急,我在检查部门有认识的人,我现在去问问。”
“姨夫,现在晚了,别打扰别人了,明天再说吧。”
李盛光连声应了,最后迟疑道:“阿乔,其实……”
“怎么了?”
他接着说:“其实你可以让季远帮忙,我在季氏做过事,了解过他的人脉,这件事如果他出面,肯定很快就能解决,不会流出半点风声。你看你跟季远的关系也不差,不如你去问问他?”
沈乔若有所思,说:“明天再说吧。”
“哎,好,那你早点睡。”
挂断电话,沈乔点开了通讯录里季远的号码,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点下去。
*
第二日,季氏。
临近午时,前台小姐瞅瞅四周,打算偷懒吃点零食垫饥,头刚埋到台下不久,就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清冷平缓的女声:“你好。”
被当场抓包,前台小姐吓得倒吸了口气,糖果就好死不死地卡到了气管里。
“卧……槽……”
她瞬间憋红了一张脸,五官全扭到了一起,两手捂着脖子,恨不得满地打滚。
这时,一只手当机立断地伸过来,把她的头往下一压,另一只手用力地在背后一拍,疼的她两眼发直,但同一瞬间,那颗要命的糖果也掉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
前台小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道:“谢谢你啊。”
沈乔淡淡地点点头,“不用谢。”
前台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我想见你们季总,麻烦你问一下他有没有空。”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听说是来找季远的,前台就忍不住八卦地多看了沈乔几眼,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很快就安分地打内线电话询问去了。
“喂,秦特助,这里有一位小姐想见季总……嗯,嗯,我知道了。”
前台挂断电话,“真不巧,季总正在开会,可能还得一个多小时。”
“我在这里等一会就行。”
“好的,那您留个姓名,好吗?”
“沈乔。”
“好的,沈乔……”前台念了一遍,随即瞪大了眼。沈乔?她知道的那个沈乔?沈氏的接班人?!
前台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又打了个电话给秦明轩确认。
沈乔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本杂志看,翻了没几页,就听到一阵微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看去,是秦明轩。
“沈工……”秦明轩立马改口,笑道:“不,现在应该是沈总了。沈总,下午好。”
沈乔合上杂志:“下午好。”
“季总现在在开会,沈总可以跟我去办公室稍候片刻。”
“好,谢谢。”
沈乔跟在秦明轩后面进了季远的办公室,室内空间极大,宽敞而明亮,由于建于通风的高层,即使在六月的天气,也非常凉爽舒适。
沈乔在沙发上坐下,看秦明轩忙前忙后地去找茶叶倒开水,忍不住开口道:“秦特助,你忙自己的事就行了。”
又不是她的员工,怎么比她手下的人还勤快?沈乔真是想不通。
“好的,那沈总,有需要随时叫我,我的办公室就在出门右拐。”
“嗯。”
秦明轩出去之后,办公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沈乔坐着无聊,瞥到门边的书架子上竟放了一尊玉器,想到季远那专买假货的破烂眼光,不禁嘴角微挑,干脆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打算替季远算算他又亏了多少钱。
走到跟前,沈乔端详着那玉器,不知为何,一丝熟悉感缠绕而上,看得越细致,那熟悉感便越强烈。
这是一块以缅甸玉为底盘,施以细雕的工艺品,莹白翠绿相间的玉上雕刻了山池花林,满目夏景,更惊奇的是,亭中站有一人,与池边一人遥遥相望,脉脉传情,精巧地令人拍案叫绝。
许久之后,沈乔才想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大概是五年多前,一位退匿多年的玉雕大师的妻子病逝,这位大师为了纪念他与妻子初遇场景,雕刻了这副作品,取名“逐光”,寓意是:世间有千般好万般巧,唯你是我追逐一生的光芒。
当时有无数人被大师与其妻子之间的情深感动,这副作品一出,便有人争相模仿雕刻。
沈乔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她花了大半年,完成了“逐光”。看着成品,自己却不甚满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因自觉比不上大师的万分之一,便随手搁置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
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逐光的仿品,足以见当年这副作品影响力有多大,连季远都收藏了。
玉是真玉,只是这做工雕刻技巧还是稍显青涩。沈乔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花头,就回沙发上坐着了。
她没等多久,季远提前了大半个小时结束了会议,回到办公室看到她人的时候,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沈乔把带来的盒子往前一推:“给你送你妈的寿礼来了。”
“亲自来送?”季远一脸不信:“肯定还有事,直说吧。”
沈乔不再藏掩,直言道:“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季远在沙发上坐下:“是你那黑心后妈的事情吧。”
“你知道?”
“猜到一点。”
沈乔斟酌道:“我们两家素来有合作交往,海底隧道工程正在推进,如果这个时候沈氏出事,你也免不了会受到影响,在这个关头,你是我能想到最适合求助的人。”
季远漫不经心道:“可以,我想林清岚也掀不起什么浪,我可以替你挡下,不过——”他话音一转:“有来有往才能维持合作关系,我是商人,是重利益的,我想问问,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他的黑眸里挟着一丝促狭,又仿佛十分专注地盯着沈乔。
沈乔瞥了眼盒子:“玉雕不收钱了。”
“我不想要钱。”
“我刚拍下的那块地让给你。”
“我也不想要那块地。”
“那你想要什么?”
季远紧紧地盯着她,最后一字一句道:“我要,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