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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雍熙三年,春末夏初,正是万物生长,光景慵懒之时,可一则消息却令整座皇城惊恐不止。
兵部尚书王行起兵谋反,叛逆之徒极为大逆不道,不但攻打皇城,更是将率兵与之力敌的东陵王给杀害。
正午的菜市口长刀被砍出了数不清的钝了口,头颅翻滚,鲜血成河,染红了那砖石道路,也湿透了刽子手的鞋履。
如此暴戾的杀伐,围观的百姓无不是噤若寒蝉,即便往日喜爱凑热闹,瞧个稀奇,但此刻也纷纷作呕,不敢再多看一眼那滚落在地瞪大双眼的头颅,心里止不住地发颤,两腿更是软如汤面,慌慌张张的夺路离了去。
再后来,便是听说这砍头从正午整整砍到了申时,也有说直到酉时才结束,至于孰对孰非,倒也是无从得知,那等场面又有谁敢待到最后,而那些刽子手沾了如此多的鲜血,即便过为好奇之人,也不愿在这等时刻去寻个刽子手打听些闲话来。
有了谋反的事儿,本该最该最为热闹的茶楼酒肆却不及往日那般的人声鼎沸,皇家朝事,平民百姓哪里敢多言,大抵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着声音,道一两句最新听来的小道之言,在一阵惊叹之后,又是各自低首皱眉沉思,似乎要将这些自己觉得必定有隐情的谋反之事琢磨出个明白理。
酒肆内,马绣与小武对坐,此时的马绣满面愁容,那春水满清的桃花眼红肿不散,正一杯杯饮酒。
突然间,马绣丢下酒盏,起身踉跄着往外走去。
身后的小武自是大急,丢下些银钱,拔腿追了上去,“今朝,你要去哪!”
时辰晌午,用膳喝酒正当时,街道上人自然对醉醺醺的马绣不感稀奇,只是怕惹来了麻烦,见他跌跌撞撞的模样皆是避之尤不及的让到了一侧去。
想来是喝得过多,在进入一条不知名的巷子后,蹒跚了几步,马绣脚下险些不稳,踉跄之下,双手扶在爬满青藤野花的砖墙上才得以稳住身形。
赶来的小武抓着马绣的肩头,“今朝,你这是要为何?”
“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酒气熏天的马绣推开小武,或许是太过用力,使得他自己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双手胡乱的舞着,马绣又是胡言乱语地继续道,“我马今朝就是个废物,最好的朋友身在牢狱,毫无办法,现在就连心爱的女子也身陷险境,却仍是束手无策……我就是个废物……废物……”
见马绣如此,小武脸上的担忧之色变作了恼怒,走上前俯身甩手,清脆的响声间,狠狠的抽了马绣几个巴掌。
“马今朝,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要自暴自弃,随你去好了,玉生我们回想办法救出来,至于你的淑柔郡主,是死是活就看她命了!”
说完这些,小武不再瞧马绣一眼,径直的离去了,留在原地的马绣似乎被打懵了一番,毫无表情的愣在那里。
呆若木鸡。
许久,马绣重新倒在了砖石上,似睡着了一番,只是眼角处泪珠晶莹溢出,从脸颊滑落,钻进了那散开的长发。
李唐皇城,公寓楼阁尽白,皆是挂满了白色的缟布,似被白雪覆盖了一般,不见曾经的红灯彩妆,显得格外令人压抑。
所以,无论是宫女内侍,还是当值的禁军,无不是面带战战兢兢之色,不敢多言语半句。
唐皇的寝殿,面色凄凄的李云英放下了正在给唐皇把脉的手,黛眉紧皱,许久轻叹了口气。
听得这声音,候在一旁的李梦筱顿时慌了,泪眼婆娑间拉着李云英的衣袖,“英姑姑,父皇他身体怎么样了?”
很是小心的替唐皇盖好被衾,李云英示意李梦筱往外走去,待出了屋子,这才缓缓的道,“皇兄他为了国事身体早已经损耗太多,而如今再因十四弟之事气血攻心,使得本就虚弱的身体又一次受损,眼下是不能太过操劳,唯有静心休养。”
哪知李梦筱听后更加焦急了,“英姑姑,父皇的性格您也是只晓得,让他丢下朝事静心休养,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李云英沉声不语,再度叹了口气,兄妹多年,她怎能不知唐皇的性子,倘若没有昨夜之事,十四弟可谓是最佳代理朝政之人,可是眼下十四弟已去,而李风歌之事亦是恼人的紧,自然也不能招七哥镇西王入京。
即便她李云英相信镇西王对大唐无二心,但有时候,为了大唐社稷,她冒不得这个险。
“你且放下心来,我会尽力劝说你父皇的。”
李云英轻声道了一句,可是连心里半点把握度没有,说出来是劝慰李梦筱,其实也在劝慰她自己。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李梦筱点了点头,又是听了几句嘱咐,待李云英要离去时,又是急声问道,“英姑姑,您能不能劝劝父皇将茗姐姐他们放了?”
虽然亲眼瞧见了李风歌犯了通敌谋逆的大罪,但李梦筱始终不相信那个待她如同亲妹妹的李风歌会背叛朝廷。
但事实却发生了。
所以,平日里在唐皇身边很是讨欢喜的李梦筱也不敢多言此事,唯有向李云英求助,希望她能说服唐皇放了李风歌兄妹二人。
点了点头,李云英示意知晓了此事,“风歌犯下大错,惩罚是少不了的,而茗儿那丫头只是舍不得兄长,所以在甘愿在牢狱中相陪,待过些日子你七王叔前来请罪,皇兄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二人。”
有了李云英的这些话,心乱如麻的李梦筱多了些安定,整日的留守在唐皇的床榻,亲力亲为的照料着他的饮食起居。
只是唐皇时常一声不吭的望向西方,每当见到这一幕,李梦筱心里总是再生一丝的麻乱。
王叔,你怎么还不派人前来,只要低首认个错,父皇自然不会再为难风歌兄长与茗姐姐。
在李梦筱的期盼中,终于,一骑卷尘而来,冲进了嘉陵城,也冲进了整个大唐宫城。
只因他身上带着一封密信。
密信由张立士呈上时,唐皇刚吃完药歇下,所以密信自是落到了李梦筱的手中,她见到密信上很是熟悉的笔迹,不禁越发的心慌,倘若王叔大义灭亲,那李风歌二人可就是性命难保。
百般挣扎下,李梦筱终究是拆了密信的火封,待看到信的内容,顿时花容失色,险些撞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作不得多想,李梦筱嘱咐张立士好生守着听候唐皇差遣,而她自己则是急慌慌的小跑着往一边偏殿去了。
偏殿在皇宫内的北侧一角,在众多的楼阁有一座矮小的偏殿,仿若湮没在楼宇内,很是寻常与普通,极为不引人注目。
“英姑姑!”
小跑进了偏殿内,李梦筱急声大呼了一声,打破了这本该寂静的偏殿,扰了正在檐瓦上跳跃的雀鸟,也散了殿内一屏暖阳花韵。
正在低首研究草药的李云英抬首见到李梦筱匆匆而来,当即觉得大事不好,随手抓起摆放在一边数枚细若发丝的银针,“可是皇兄的身体出现了状况?”
大口喘着粗气,李梦筱摇了摇头,并将手中的密信递了上前,“英姑姑,这是王叔派人送来的密信。”
闻言,李云英自然是接过信,待看完后,不禁亦是面色大变。
“英姑姑,这该如何是好?”
李梦筱语中几欲带着哭腔,信上讲镇西王本是负荆请罪而来,但行至途中遇刘汉偷袭大唐诸城,唯有折身而返。
信中更为让人担心的是提到了刘汉竟然有了坚船利器,叠浪而行,丝毫不逊色于大唐的战船。
李梦筱怎会不明白曾经大唐之所能击退刘汉的一次次侵袭,多是依仗着唐人善水性,且造船之术超凡脱俗,而现在刘汉的战船若是成了无坚不摧,那大唐可就不再有往日的优势。
如此,可谓是国事堪忧。
“英姑姑,可是要让父皇知晓?”
此事关系着大唐江山,李梦筱岂敢不让唐皇知晓,可她又怕唐皇知晓后会大动肝火,使得身体越发糟糕。
一旁,李云英云烟眉中浮现出了罕见的挣扎之色,有了东陵王与李风歌之事,她也怕这只是镇西王使出的手段,甚至李云英还止不住的想起了那最坏的可能。
但是须臾,李云英又是暗自摇了摇头。
大唐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她相信镇西王依旧是当年那个生怕她受半点伤害的兄长。
重情如此,又怎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认定了注意,李云英抬步往前走去,“这等事又怎能瞒住你父皇,我与你一道去,万一皇兄听完后有什么不适,我也能有些照应。”
床榻上,盖着锦被的唐皇怒目圆睁,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衾,使得被面上所绣腾祥云舞动的金龙弓起了身子。
“混账刘斯,竟然敢欺我大唐如此!”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唐皇面色涨红如醉酒一番,喘着粗气间颌下胡须不断的抖动着。
守在旁边的李梦筱忙上前扶着唐皇的手臂,面上泪水涟涟,“父皇,您可不能再伤了身子,大唐江山还需要您来治理……”
一边,李云英玉手划过几道残影,待手势落罢,那被她带在身上的银针已插入了唐皇的穴位之中。
银针入穴后,唐皇的面色渐渐的好转了开。
“皇兄,你有何打算?”
闻言,唐皇双目中闪出一丝的怒色,“他若要战,我李善又怎会俱他,我大唐儿郎皆是血性男儿,岂能怕了他!”
唐皇主意已定,很快,刘汉来犯之事便已经满朝皆知,汉唐积怨已久,这等事情自然是引起了愤慨无数。
再加之君王主战,整个李唐朝廷顿时变得上下一心,都卯足了劲,势要痛击来犯之地。
可就在李唐朝廷大肆调兵前往乌江之境时,嘉陵城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是令整个李唐怒火中烧的刘斯所派使臣,所来之事更是让人咋舌,竟然是为了刘汉太子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