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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庞邈偶尔回想起卢绎和安舍人的声音,想着想着出神了。
他坐在藏书楼的窗边,日子越来越暖和,窗户大开,穿堂的风带着些许的暖意,透过树枝间的光点在他手中的书页上摇晃,越发显得午后的时光宁静而惬意。
“庞校书?”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回过神,看清眼前站着一个内侍,稍弯着腰,笑容可掬。
有些眼熟,好像是圣上跟前伺候的。
他起身,客气问道:“有事吗?”
内侍道:“圣上召见,请您到两仪殿一趟。”
“咦?”庞邈不由得好奇,有条不紊的理了理官袍,跟在内侍身后,盘算了一会儿,小声问道:“请教小公公,圣上召见所为何事?”
要说紧张和对未知事物的担忧,庞邈倒没有,纯粹的好奇,满打满算起来,他亲眼见过圣上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其中还包括以“庞雯君”的身份面圣,所以实在想不到原因。
内侍道:“皇长子殿下说上次幸亏有您在,中毒才不深,所以圣上当面赏些东西给您。”
提到皇长子,他之前打听过,万幸救治的及时,只是身体虚了些要静养,好些时候没来过官署。回想起那张甜甜的笑脸和软糯的声音,他的心情不由地更好。
穿过长长的夹道,拐过两道宫门便来到两仪殿,殿宇周围的侍卫们如松柏似的立着,庞邈跟着内侍穿过林立的侍卫,路上没见到一个官员,到了殿门口,内侍先让他等着,需要通报一声。
站在门口,殿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
不一会儿,先内侍跑出来的是皇长子苍亭,小腿儿艰难的跨过门槛,扑进庞邈怀里,在脸上香上一口。
内侍看着皇长子欢快的样子,笑道:“殿下最得人喜欢了。庞校书,请进吧。”
苍亭拉着庞邈的手进入殿中,这让庞邈有些放不开手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今圣上没形象的斜靠在软榻上,正剥着橘子,身边除了云公公,没别人。一见到庞邈在跟前行礼,他才微笑着坐起身子,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半点天子的威仪,像是寻常人家之间的见面交谈。
“庞校书,莫拘谨,坐那儿说话。”他指着三四步开外的杌子。
庞邈谢过恩,过去坐着。
颛孙咏德将剥好的橘子塞进长子的手里,轻柔的捏了捏脸颊,柔声说道:“苍亭乖,先去外面玩一圈儿,过一会儿我叫庞校书陪你好不好?”
苍亭是个听话的乖孩子,由云公公牵着出去了。
殿门合上,颛孙咏德又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上上次的科举殿试里,有你一个。我看过你的卷子,题目答得不错,不愧是书香世家。苍亭中毒的事儿,多亏你想了些办法,他能现在活蹦乱跳的。”他推了推小几上的一只木盒子,“赏赐的事,我琢磨了一阵子,还向秋少监打听你的喜好,想金银珠宝之流不对诗书门第出身的人,所以备下几样新奇的。你可别扯什么分内之劳,心领之类的,快收下吧。”
“微臣谢圣上。”庞邈起身接过木盒子。
颛孙咏德注视着庞邈的脸,直到人回到杌子上,才眨了眨眼,盛满亲和的笑意,“你看看,我猜的都对不对?”
庞邈掀开盒盖,内中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笔墨和砚台,行内的明眼人只要一瞧,就能明白这些都产自好地方,不仅是价值不菲,而且珍贵难得。
颛孙咏德细看着庞邈的眼神,见他目中透出惊讶和喜悦,笑道:“看庞校书喜欢,我也就放心了。礼物嘛,必得人所爱才好,否则送了也是白送。”
庞邈不敢马虎,再次起身行礼,又想着圣上果真是平易近人,和寻常臣子说话竟是这般直白不掩饰。
难怪曹律和圣上的感情超出君臣情谊,更似一对挚友。
颛孙咏德喝口茶,又说道:“砚台旁边还有一盒香丸,气味清淡而雅,有提神醒脑、凝神静气之用,书香世家的人都讲究,入了春喜欢换上这类香丸,焚香练字,亦有趣味。”
庞邈看了看,他们家里是有随着季节换香的习惯,不过用不起昂贵的香料。
“微臣多谢圣上赏赐。”庞邈说了些客套话。
颛孙咏德瞧着他本分收礼的模样,颇是喜欢,“待过两年考课没问题,我一定要升一升庞校书的官职。对了,今儿召见你的事别往外面说,现今有些人眼红的厉害,知道了定然要编排,这对于你这样刚有了官职且前途大好的人不利,切记了。”
“微臣谨记在心。”庞邈行礼,见圣上点点头便告退了。
殿门再度合上,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人,官袍绯红,大约四十多岁,面色严肃,像极了庙里怒目圆睁的罗汉。不过这样的人,在当今天子面前,依然是毕恭毕敬的。
颛孙咏德对着空了的茶杯叹口气,“人都是有弱点的,对吧丁中丞?”
庞邈出了宫门,趁着这时候皇城里没什么人,打算直接回家,不想半道上碰到安舍人。
幸好昨天与安舍人撞见过一面,才知晓那人长什么模样。
他急忙退后去,后背贴在墙面上,偷听那边两个人的对话。
“酉时三刻,祯元楼后面的听雨楼,记着没有?嗯,快去吧,装作办事儿的样子,别给人瞧出端倪啦,帝都府衙也去一趟通知周府尹。”
“是,小的记着了。”
一串脚步声后,那条小道上再没有声音传来,庞邈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飞快地看一眼,安舍人和小吏已经走远了。
他心里砰砰的跳,这是要接头啊。
赶紧的往城门方向去,路过西侧大门时,他看到西边儿的大门也敞开着,心里想要是能这么跑过去直接告诉曹律,那该多好。
出了门,安舍人的身影已经融入到茫茫人海之中,只有一个穿着小吏制服的年轻人捧着几本册子在和一个过路的官员说话,听声音正是安舍人跟前的那位。
这人八成一会儿是要去传递消息的,盯着他没用,要消息传出去,人都凑齐了才好。
他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上几步,发现策长殊蹲在路边的馄饨摊,正“呼啦呼啦”的吃得香喷喷,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皇城前的小吏,一斜眼看到庞邈,笑着打招呼。
“你唇上有……”庞邈在他对面坐下,比划两下。
策长殊讪笑两声,拿帕子抹了抹嘴,“刚才瞧你多看了那小吏一眼,呵呵,是不是也看出他和安舍人不一般?”
“什么?”庞邈做茫然状,“我没刻意瞧他,就是随便看看而已。”
策长殊没追问下去,“庞公子,这家馄饨挺不错,你尝尝,我请客。”他付了两碗的钱,挥挥手,跟在离去的小吏身后。
帝都城里人最多,乌泱泱的人头看不着边儿,因此两个人很快的就消失了。
策长殊那意思显然是叫他不要插手,庞邈也没打算跟着他一道跑,虽然曹律说策长殊奉命查卢绎,可奉谁的命?显然不是曹律指派的,否则不是这样的说词。
这金灿灿的皇城里几百号人,论到对付燕王这一派人,他只信曹律。
问题是,他拿不准看到他偷听卢绎和安舍人说话的策长殊,会有什么心思。
局中的人一想到他和曹家曾经的姻亲关系,自然能联想到更多……
原本他琢磨好了怎么圆上这事,谁料此人像是鞋底抹了油,溜得比见了猫的老鼠还快,让他施展不得。
时间拖的长了越发的难说,他得和策长殊再“巧遇”上一回。
回到家,把消息传递出去,庞邈搁下手里的木盒子,拿出笔墨和砚台细细的看过,都是上品,对他这样喜爱书法的人自是爱不释手,再看看那一盒香丸,用木夹子取了一小颗放进香炉了。
淡雅的香气随着轻烟飘散开,庞邈在屋里来回的走,现在离酉时三刻还有些时候,他决定去前屋等消息。
路过灶间,他听到说笑声,探头看了看,只见薛晋夷正和章牧打闹,像小孩子似的丢面粉玩,灶间里顿时像下过雪一般。
“诶,你今天回家挺早的,平日里哪天不是看书看到天擦黑。”薛晋夷回头正好看见他。
“有点事,你们继续……”庞邈招招手。
“今天包饺子给你们吃,一会儿快来,不然就没了。”薛晋夷大声喊道,“我今天还和章牧去城外钓鱼呢,好大一条,差点就拉不上来了,章牧给咱们煮鱼片粥,再红烧,鱼头可以煲汤,太美味了。”
正往外面走的庞邈猛地刹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