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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世道有学问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家学渊源的世家,另一种就是道行高深的方外之人。老道士在道门里尽管声名不显,却熟读经文,学问很高。玄魁跟了那多年,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不差。《弟子规》讲不了,旁的却是一点问题没有。
又半月,卫玄总算将《弟子规》讲完了,剩下的《论语》却准备交给玄魁了。所谓“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释、道、儒三家在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玄魁虽属道门,讲起《论语》这儒门典籍来也没什么问题。
卫玄在南山村的存在感低了不少,之前各家各户送来的吃食虽未断绝,如今却是奔着玄魁而来。“小先生”的称呼还未摘下去,但卫玄感觉也快了。半月前杨村长曾找吴大爷聊了许久,也不知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吴家老两口就搬回了村里。如此也好,空出来的茅草屋正好便宜了卫玄,收拾收拾就住了进去。
至于之前的那个院子,自然送给了玄魁。
李常三天前大婚,村中热闹非凡,流水席足足摆了一整天。玄魁被请去主持仪式,礼数极佳,和主人家坐在一起。到了卫玄这儿就差了很多,和吴家老两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隔着一堵墙就是茅房。还好是在冬日,若是夏时是根本坐不得人的。
卫玄很清楚,吴家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不然依着吴大爷那种身手和那般威望,便是坐不得主席,次席也是坐得的。对这吴大爷看得很开,不招人待见就不招人待见,自打搬回去就没怎么见卫玄,如此爷俩正好可以聊聊天。没人打扰,乐得清闲。相比之下,吴大娘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平日里姐妹相称的妇人如今见了面只是冷冷打个招呼,吴大娘若有个好脸色,才叫怪了。好在,对卫玄的态度倒没有变化。毕竟在家里住了那么长时间,感情深了。
婚礼上李常满面风光,李家也是大大的露了脸。新媳妇是蓝田县城有名富户的女儿,嫁妆不少,姿色礼数在南山村这个小村里实属上乘。李家也不简单,这一整天流水席的花销都是李家出的。这可着实出乎村里人的意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连眼都不眨。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入了冬,人就容易倦,卫玄如今不用教书,自然不必早起。日上三竿了,才衣衫不整的走出屋,一抬头正见着玄魁端着饭食,不由一乐。摆了摆手算打过招呼,缩了缩身子又回了屋。方才穿的少了,冷风一激扛不住,填两件衣服才好。
玄魁也跟着进了屋,还不忘将门关严。自己这便宜师叔的性子他可是知道,受不得热,也扛不住寒,娇贵得很。如今这天其实也不算冷,离三九还远着呢,就已经是这幅样子,真不知真冷的时候可怎么办。
冬日里有口热乎的就是福气,卫玄也不挑,有什么吃什么。玄魁现在的伙食可比他好多了,酒肉日日不绝。如今天寒地冻山中鸟兽是少了,却架不住有心的一天走上几里路凿开山中溪水的冰盖捉鱼回来。每天一大碗鱼汤下去,着实养人。玄魁下山这么些日子,眼瞅着胖了不少。卫玄自然也不例外,相比之下他更是鲜少活动,气色较夏秋时节不知好了多少。面色红润润的,只是不见胖罢了。
卫玄喝了一大碗鱼汤,鱼头吃了个干净,三两块白花花的豆腐眨眼功夫就进了肚。玄魁很识相的把酒温好,吃饱了刚好美滋滋的抱在手里抿上一口。也不下地,整个人披着被子缩做一团,开口问道:“怎么今天这么闲,还把酒温上了。哎,师兄让你跟我下山还真是对了,如今还要你这师侄来养我,倒真是苦了你了。”
“师叔言重了,您是长辈,这些许事对玄魁不算什么。”玄魁恭恭敬敬地回道。
“罢了罢了,我看我也别在你这儿打扰你了,等下收拾收拾上山得了。刚好师兄那道观现在没人照看,我去那儿呆着挺好。”卫玄身子向前靠了靠,说道。
“那怎么行!现下天气凉了,道观又冷清得很,熄火这么些日子,哪里还住的人?更何况现在山中也不安全,您一个人住那儿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到时候我把大门一关,吃住都在院子里谁知道里面有人?再者师兄不老说让我修身养性嘛,到时我把酒观雪,意境多好。”玄魁闻言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卫玄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就听卫玄接着说道:“你如今忙得很,我又身无长物,却不用送我了。等会儿我收拾收拾就进山,你不要误了下午课时才对。”
玄魁闻言知卫玄已下定了主意,只得唉声叹气地端着残羹剩饭离开了屋子,末了还不忘将屋门关紧。卫玄则一手抱着酒壶,一手不着痕迹的将桌子上的水迹擦干,一双眉头皱得紧紧的,满怀心事的样子。
卫玄酒是不断的,但平时哪怕是大冷天玄魁也不会温酒,只有事出紧急时才会如此,这却是早就说好的。方才见着那壶温酒,卫玄就知道怕是有了麻烦,而且十分紧急,不然不会生出离开村里的想法。
原本只是个想法,现在却成了事实。不走是不行了,短短半月时间,村里杨家的三儿子、刘家的次子、张家的长子、孙家的女婿、王家因战乱失踪了亲人也寻了过来,零零总总二十几户算下来,村里竟然多了差不多百人,个个还都是身轻体壮的壮年。若是慢慢一点一点的回来,卫玄还不至于想那么多,可都集中在这半个月里,卫玄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
只是还有一点卫玄拿不准。李常按理说还有一段假期,等快过年时才会回京师。结果,就在杨家三儿子回来的当天,李常就领着新婚妻子和李家一家子离开了。说是要趁着假期还在带家人去京城小住几日。卫玄原本以为李家和村里其它人差不多,现在看来怕不是如此。
“有鬼。”这是吴大爷当初搬回村里老房子时跟卫玄说的话,可直到现在卫玄才算真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卫玄没有掺和一番的打算,离开是必然的结果。
没那么多东西可拿,满打满算就自己那个黑色的背包。吃喝道观里有,地窖之中的存货足够卫玄过得很好,柴房里也早准备了过冬需要的木炭柴火,自是冻不着卫玄。把背包外面裹上一块破布,再搭在肩头,拎着那壶已经有些凉了的酒卫玄出门直奔道观而去。
冬日里并没有多少人出来,偶然见着了也只是相互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这种情况在几个月前是不可能发生的。眼见如此,卫玄更是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老道士离开时终是关上了道观的大门,卫玄推开后也随手关上。停在原地想了想,又打开来。先进大殿,殿中的香案上已经落了灰。也不在意,卫玄从上面拿起火折子将长明灯点亮,再取三炷香点燃,冲殿上的三清神像拜了三拜,这才插到香炉之中。
叹了口气,敞着大殿的门直奔厢房而去。大殿中的灰可以不用管,厢房中的却是不行。卫玄将被抖了抖,又把桌椅地面擦了一遍,直到亮亮堂堂了才算罢了。至于他那背包,却不能放在厢房里。
拿着包进了厨房,掀起石板放了会儿风,这才拿出火折子下了地窖。地窖很大,东西也很多,一眼看去几乎都是坛子,就只有一个箱子孤零零在角落里放着。卫玄走到坛子前,随手拍开一个,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嘿嘿一笑,拎起来抿了一口,却径直来到箱子面前。
打开箱子,卫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把包裹放在地上,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东西不多,一封没有落款的书信,一本没有名字的书,还有一件深蓝色的衣服。拆开书信草草扫了一遍,卫玄眼中的阴霾不由更重,看了看书更是吃惊。思前想后,终是下了决定,就着火折子把书信和书烧了个干干净净。
地窖里旁的不多,土到处都是,那脚蹭了蹭就把灰蹭进土里。再踩几脚,算是彻底遮掩起来。拎起酒坛大大喝了一口,动作有些大,酒顺着潭口流出来洒在衣服上,卫玄被这一激清醒了不少。把背包放在箱子里,衣服则拿了出来。这衣服很厚实,用料也很普通,不用像信和书那样处理掉。
衣服穿在身上,箱子落了锁,卫玄拎着酒坛便出了地窖。还不满足,又下来搬了几坛子上去才把石板重新放下。这几坛子里有酒有酱肉,吃的喝的齐全,至少五天内不用再下去了。
老道士在道观里住了几十年,虽然住的地方不怎么样,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却很齐全。给手炉里放上炭火塞进袖口中,另一只手拎着酒坛卫玄便来到了大殿。
手炉很暖和,衣服也厚实,就是不关门卫玄也不觉得冷。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子斜靠着殿中的柱子,卫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眉头却不见松开。短短半月,事情的发展彻底超乎了卫玄的想象,可得好好的捋一捋才行。村里不方便,道观中可清净许多,还有很多时间让卫玄慢慢想。
当然卫玄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怕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