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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2-03
热热闹闹的餐厅里,一个身穿深蓝色小礼服,挽着蓬松发髻的女子独自坐在吧台上喝着酒。一杯杯酒下肚,化成泪水挤了出来。
“虫子”是欣杨对千萦的特殊昵称,千萦妈妈管她叫“小萦子”,欣杨说那是奴婢的名字,小萦子跟萤火虫有点像,干脆就叫她“虫子”。
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是你?林深?
欣杨记得第一次遇见林深的场景,是在初三的时候。初二升初三要分班,所以开学第一天,老师就让同学们上台自我介绍。林深个子比较高,从后面走上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着他,台下还有不少人议论的声音。
“我叫林深,树林的林,深刻的深。”
看到他正脸的时候,欣杨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眉宇间的神色,似乎在哪里见过。林深的眉毛不算厚,但很密,眉毛平和,到眉峰的地方就显得尖锐。他的眼睛不大不小,目光带着调皮,还有一股冲劲。
欣杨觉得,他跟那个影子武士很像,但是,应该不是他。可能因为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没有戴口罩,脸的整体样子会影响人对五官局部的辨别。初三的他留着细碎的刘海,小时候的那个男孩是平头。初三的他个子已经飙的很高,小时候的他,比自己还要矮。所以,她当时只是觉得像,直觉却告诉她,不是他。她现在认出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很迟钝,林深家跟她家是同个片区,住的很近,所以,小时候那次遭遇,应该是碰上林深回家的时候发生的,所以两个人才会在那个晚上遇见。
可能因为偏爱某个人的原因,你会偏爱跟他长得像的人。所以,初三的时候,欣杨对林深是有好感的。那种好感,不是喜欢,而是不讨厌。她见到林深也不会紧张,他跟她说话她也不会结巴,而是感觉很自然,就像早就认识的朋友。
她记得,林深第一次跟她说话的场景。那是在初三的下半学期,有一天,林深突然跑来问她:“诶,欣杨,你知道千萦放学要去哪里吗?”
一般男生都会在“欣杨”前面加上个“李”字,或者在后面加上“同学”两个字,但林深没有,直呼其名。那个时候的她,很不爱说话,也不爱听人说话。但是,林深却不一样,他的笑容很灿烂,让人觉得温暖。她也朝他笑了笑:“回家呀,还能去哪儿?”
“你能不能帮我件事?”
“什么事呀?”
“我这次英语考砸了,想问她几道题,你一会儿能帮我问一下她放学能留下来跟我讲一下吗?”
林深的眼里带着点哀求的神情,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欣杨点了点头:“好啊。”
“太好了!真是谢谢你呀!”林深把手趴在她桌子上,然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欣杨,对林深是没有抵抗力的。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不是盲目的答应,而是想像朋友那样讲义气的答应。林深想追千萦,她就在千萦面前说林深好话,时不时逗逗千萦,帮林深探千萦的语气。林深想约千萦,欣杨就乖乖的把陪千萦的时间让出来给他。到后来,林深信任她信任到让她帮忙问千萦喜不喜欢他,她觉得很开心,好像在帮助一个特别想帮的朋友。
人们只看到恋爱中的男女,却往往忽视了牵红线的人。欣杨对林深的感情是特殊的。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朋友,只有千萦。她视千萦如姐妹,如知己,亲的比家人还亲。所以,千萦的事就是她的事,当她知道林深喜欢千萦的时候,她很替千萦高兴。因为林深是个可爱的男孩,他开朗,阳光,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连欣杨都喜欢,千萦怎么会不喜欢呢?林深在欣杨的眼里,就是跟她一起爱千萦的人,一起保护千萦的人。她听千萦的,更听林深的,因为她相信林深能带给千萦快乐。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影响人的一生。影子武士虽然只跟她相处了几个小时,也没有让她看到脸,也没有告诉她名字,却让她着迷到,只要跟他长得像的人,都会有好感,都会傻傻的帮助他,听他的话。
“欣杨欣杨!”林深的声音在叫她,她跑下楼来,问他什么事。
“千萦暑假都在忙什么呀?”
“没忙什么,就在家里。”
林深停顿了一会儿,挠了挠脑袋,问;“她有没有手机呢?”
“你要打电话给她吗?我给你她家里电话吧!”
“我打过去她家里了。叔叔好像不喜欢别人打电话给她。”
“哦……”欣杨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她好像说她爸爸有给她一个手机。”
“号码多少?”
欣杨很快就把号码念给了林深,她记住的手机号码,除了爸爸的,就是千萦的。
“行,多谢了!”林深把号码存进去,然后转身想走,又说:“对了,你打给她的时候一定不要打太久哦。”
“为什么啊?”
“我还要打呢。”
“行行行,我知道了!”欣杨笑了笑,然后又说:“对了,她好像过几天要去她外婆那里。”
“她外婆那里?”
“嗯,去爬山。每年7月份都会去,你要趁她还在上海这几天赶紧跟她聊哦。”
“嘿嘿,知道了!”
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毛。欣杨没有一刻想着自己为什么要不计代价的帮他,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傻到把这辈子的至爱拱手让给他人都还不知道,还跟着笑。凭什么?凭什么,你就是主角?我却是个配角!?我才是先爱上他的人哪。
欣杨嘴里发出“呵呵”的苦笑声,眼泪掉到吧台上,刘海一丝丝垂了下来,黏住了眼睛。她仰起头灌着酒,用力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将酒瓶里的酒往杯子里倒。她手边已经有好几个空瓶子了。
千萦的电话打了进来,这是刚刚通完话之后不知道第几个电话了。在以前,她看到手机里如果有连续好几个电话,都会很紧张,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唯独如果是千萦的电话,她不会紧张,只会笑骂一句:“疯子,这么急找我干嘛?”
今天,她却尤其不想接千萦电话。
虽然林深已经不是她的爱了,虽然她已经跟柏仁在一起那么多年。可是,林深对她的感情,却是真的。如果,她放手去追林深,林深会答应吗?如果,她跟林深在一起,她还可以跟千萦毫无隔阂的在一起吗?16岁的初恋也许是稚嫩的,可是对林深,对千萦来说,16岁,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欣杨不会忘记,千萦在记忆衰退之前,跟自己那么痛苦的哭诉过林深的不辞而别。千萦已经把这些事淡忘了,可以,欣杨不会忘记。
千萦挂断电话,焦急万分,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影子武士到底见到没?欣杨怎么不回电话呀?刚刚电话里头,她沉静了几分钟,没有高兴,也没有伤心,连个语气词都没有,怎么让人心这么不安呢?莉亚,她想到了莉亚,忙打电话给她。
“喂?莉亚,是我。”千萦一打起电话就说。
“千萦,怎么了?”
“欣杨呢?她在哪儿呢?”
“她还在会所这里呢,说去餐厅吃饭。”
“她有跟谁在一起吗?”
“不知道啊,我刚刚忙着收拾现场了,都没看到她人。”
“哦,你知道,她刚刚有看到谁吗?”
“谁呀,就我,跟则民,”莉亚本想说林深,但又说不出口。莉亚对林深跟千萦的事是很忌讳的。则民跟林深十几年交情了,则民最清楚林深对千萦的感觉。而莉亚当年也目睹过千萦为了忘记林深哭了多少回。从高中之后,在林深跟千萦面前,他们这些朋友,对对方的名字是绝口不提。
“哎,我怎么有点担心她呢?这样吧莉亚,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找一下她在哪里,或者让人帮忙找一下,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千萦也有点晕头转向,刚刚电话里头明明听到的是莉亚在叫欣杨,莉亚都不知道什么事,千萦怎么知道?但直觉告诉她,欣杨现在肯定没有很顺利的跟那个影子武士见面。她只是跟莉亚说:“没什么事,我就有点急事想问她。莉亚,找到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我哦。”
莉亚听千萦语气挺着急,把手头的事交给底下人,自己先去找欣杨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林深,看林深脸色也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两个人几乎同时问。
“哦,我找欣杨有点事。”莉亚先说了。
“我也在找她,你有她电话吗?”
莉亚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大家都在找欣杨?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拨了欣杨电话,已经关机了。“关机了。”
“你知道她下午去哪儿了吗?”
莉亚带着林深去餐厅,绕着一个个餐桌找了一圈。
欣杨此时已经醉趴下了,手机因为千萦一直打进来没电关机了。
莉亚走到吧台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欣杨趴在桌子上,忙跟林深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她怎么醉成这样了?”莉亚又担心又生气的问,这时电话响起来,是同事打来的,问活动的事。林深让莉亚先去忙,他会照顾欣杨。莉亚吩咐同事准备一间房间,然后一边走回去,一边想起千萦刚刚说找到欣杨要跟她说一声,便打了她的电话,可千萦一直都没接。千萦听刚刚莉亚那里很乱,估计挺忙。莉亚是活动的负责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去找欣杨。千萦心里不安,穿好衣服背着挎包匆匆跑出去了。
林深把欣杨抱到房间,刚进门,欣杨就跳下来跑进卫生间,倒头就吐。林深在后面一边帮她拍拍背,一边拉起她的头发,让她舒服点。欣杨吐完之后,人趴在马桶上起不来,眼睛已经迷上了,不知道有没有半点意识。林深扶起她回床上躺着,帮她盖好被子。
林深坐在床头看着欣杨,眼里有种心疼的感觉。白天他看到欣杨的脸从面具里面露出来的时候,他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刚在舞池上跟欣杨搭舞,他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更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含着惊讶,和爱意。而欣杨摘完面具就独自跑去喝酒,更让他确信了,欣杨的心思。
千萦打的很快来到了活动会所,她一边跑进去一边打通了莉亚的电话。
“喂,莉亚,欣杨在哪儿呢?”她急匆匆的问。
“千萦,你怎么不接电话呀?欣杨找到了,现在在休息呢。”莉亚说。
“她怎么样了?在哪儿呢?”
“她还好,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送她回去。”
“送她回去?她怎么了吗?”
“哦,没事,喝了点酒睡着了。”
“啊?我现在已经在会所了,你跟说我在哪儿我上去看看。”
“你到啦?”莉亚有点惊讶,然后吞吞吐吐的说:“哦,她在1012房间,你等会儿,我带你上去。”
“不用不用,你先忙吧!我现在进电梯了。”千萦听到房间号立马跑向电梯,急匆匆的按了10层。
莉亚挂了电话,马上打电话给林深。
“诶?阿深,欣杨好点没?”
“好多了,怎么了?”
“哦,有个东西你得帮我提,这边男同事都不在。你快下来!”
林深挂完电话,听莉亚语气还蛮着急,正准备走出去,欣杨又一肚子恶心,抬起身子想吐。林深帮扶她进了卫生间。欣杨吐完,神智清醒了很多,才发现自己正在酒店里。旁边有一双手在慢慢拍打自己的肩膀,她回过头,看到了林深的脸。
看到林深模模糊糊的脸,欣杨的眼神先是惊讶,然后变得温柔,她眯着眼笑起来:“是你……?”
“你喝多了,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林深把欣杨扶回床上,说道;“你再睡一觉吧,莉亚有事叫我下去帮忙。”
“刚刚,一直是你在陪我吗?”欣杨用无力的语气问道。
“嗯,我一会儿再回来看你。”
千萦出了电梯,急急忙忙看着房门号,向欣杨的房间走去。没错,应该是这间了,她刚准备按门铃,只见门开了。林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她,也没叫她的名字,只是轻轻的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走廊一头。
“你怎么在这儿?欣杨在里面吗?”千萦着急的问,因为出来的时候很赶,她头发都没怎么打理,散乱在肩上。简单的大衬衫加牛仔裤,再套上一双薄薄的单鞋,看上去像从家里急急忙忙出来的一样。林深看得出她很担心欣杨。
“我也是被莉亚请来的。欣杨下午喝多了,现在睡下了。”
“她跟谁喝的?喝了多少?”
林深摇了摇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喝了三四瓶。”
千萦焦急的叹出一口气,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下午一直在找她?”
“嗯,打给她一直没接,打给莉亚才知道。”
林深大概知道莉亚为什么突然叫自己下去了,那么多同事在,则民也在,为什么偏偏叫他呢?估计是为了让他避开千萦吧,想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
千萦看了看他,说道:“谢谢你照顾欣杨,我来了交给我好了。”
林深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房间的背影,对着走廊的窗外凝视着已经暗下去的夜空。
千萦走进房间,欣杨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精的味道。看欣杨眼睛还闭着,千萦也没叫她,只是坐在床头看她,小声的说:“睡着了吗?是我。”
欣杨听得到,可是没有应。她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也许,今天以后,她的心里会少了对母亲死去的那个场面的恐惧,但是,会多了对千萦和林深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