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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锦十五年,隆冬之月。
大魏选后妃的动静迟迟未有消息,后知后觉的魏国百姓们这才真正地意识到,也许那成天活蹦乱跳的小皇帝真的病了,以至于向来恨不得乞求皇恩浩荡的百官纷纷噤若寒蝉唯恐女儿被选了去做了短命鬼,唯恐得罪了脾性越发不定的太后一同责罚丢了性命。
昔日里的插科打诨少了许多,人们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任何新鲜的笑料来打发时间,似乎连往日里热闹的魏京都黯然失色了不少。
御风楼最顶层,极尽奢华的装饰与随处可触的暖热气流将人熏得暖醉,一如以往,楼下的纷扰嘈杂并不能穿透过特意定做的墙板,唯有丝竹管弦之声顺着自楼下引建而上的数百跟细铜管传递至顶层阁楼,回回荡荡,显得尤其缥缈而空灵。
那斜躺在美人榻上的一妖艳男子眯着凤眼,扬首饮下一口美酒,品味着唇齿间浓郁的醇香,身后的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柔软地抖甩了起来,再美滋滋地咂了砸嘴巴子,狐态尽显。
“小花,请把你的尾巴收一收。”
躺在美人榻前方地板上的周易不耐烦地将扫着自己脸的尾巴捉住,强忍着扯下一尾巴毛的冲动,微笑着提醒道。
“怎么,我的地盘我做主,干什么还让着你了?”花锦南唇似桃丹,含着浅笑,绝世妖娆。尖而小巧的下巴傲娇一扬,一双白腻的修长细腿从松散的花锦袍中露出,浑身上下,无一不露出诱人的味道。
这是个比女人还要妖娆美艳的男人。
周易却好像根本看不见这人动人的模样似的,在他心底,“花锦南”的另一层意思,只是贱贱的“死花”二字。
周易不满地拍着自己面前的酒瓮子,愤怒叫道:“你的尾巴到处甩,鬼知道会不会甩出个虱子什么的到老子的酒里,赶紧收起来别乱晃荡得我眼疼!”
一说虱子,花锦南好像被拔了尾巴的公鸡一样跳了起来,抱着酒瓮子横眉冷竖骂道:“吃我的喝我的,还嫌起我来了!老子每天洗三次尾巴,管你毛事的虱子!”
周易的嘴角勾起了邪魅的笑容,阴森森笑道:“哎哟,难道我以前忘记和你说了,清洗太过频繁,你的脱毛症容易复发?”
“周易!”花锦南愤怒尖叫,将手中的酒瓮子径直砸向了他,“去死吧!”
周易哎哟叫了一声,赶忙手忙脚乱地接过了花锦南甩过来的酒瓮子,顺势就着坛口一饮而尽,咂咂嘴巴皱起眉头骂道:“你他娘的,自己喝的九蒸双酿,给老子那么难喝的糙酒?”
花锦南原本还气恼于自己怎么处于下方,此时一听周易的话,不由得乐得眉开眼笑,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榻上,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狐狸眼笑得见不着缝:“怎的,一坛子九蒸双酿值三百两,我可舍不得灌你那黄牛肚里去。”
周易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花锦南的调笑,反而甩了甩手喊了门口候着的小厮送上来两坛子九蒸双酿。
先前还口口声声舍不得的花锦南并未表现出舍不得的神态,大大方方地冲着一脸为难的小厮点了点头,示意不用在意,直接送酒上来便好。
小厮退下,二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冷清了下来。花锦南自顾自地用纤长的手指抚着雪白的大尾巴,瞥了一眼周易,忽然开口道:“你那两个徒弟,怎么样了?”
周易耸了耸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孩子真不长心啊,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为师,为师都快无聊寂寞死了……”
“收了徒弟就不寂寞无聊了?”花锦南挑眉,看着周易笑眯眯地一口接一口地饮酒。
周易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道:“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无聊才收的徒弟,你最近怎么老是打探这些东西?”
花锦南沉默,又低头去抚弄自己的大尾巴。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听到一些隐秘的风声:近些年来大陆上总有一形式诡秘的人四处收徒,而这些徒弟或多或少,纷纷死去。
“我挺喜欢那小姑娘的。”花锦南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提醒了周易一句,假装不在意地说道,“你若不想要,给我便是。我看她也不是个筋骨精奇的孩子。”
周易一瞪眼:“哪能就这么便宜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德性,不是筋骨精奇,你怎么会想要收了她?”
花锦南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皱眉说道:“我感觉也许是错的,但是她真的像她。”
像她?像谁?周易自然知道,花锦南所说的是谁,只是那种感觉太过于荒谬,千百年前的那个她早已魂飞魄散,死于他设计的毁灭程序之内。
周易耸了耸肩:“那也得问问她的意思,毕竟我教导这么多年了,应该对为师有着深厚的感情,只怕是不肯答应你。”
“你确定?”花锦南邪恶地一笑,如天鹅般的脖颈细腻白皙,好似诱人的百合花一样。
周易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口:“你给我住手,别给老子搞出什么狗血的师徒虐恋来。”
周易不肯让人,花锦南自觉无趣,只是翻了个身,懒懒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听说你那徒儿快死了。”
“徒儿?哪个?”周易愣愣地抬头,一歪头奇怪道,“司寇准?不可能啊,前天我才去看过他。”
话音刚落,他便知道,要死的那个人,是身在深宫之中的连鲤。
他惊讶的神情一丝不落地全留在了花锦南的眼底,花锦南心中疑虑大增,只是不动声色继续调笑道:“你就给我装吧。说吧,要不要进宫救救你那可爱的皇帝徒儿?”
周易微微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其中利弊被他反复斟酌过许多次之后,终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徒儿有难,师父哪能不救?”
花锦南倒是显得成竹在胸,指着自己的妖艳美脸贱笑道:“求我啊。”
被反呛一口的周易噎得满脸通红,怒骂道:“老子自有办法偷偷溜进去!”
“所以呢?”花锦南翻了个白眼,指着周易脸上的几颗雀斑,“就你这样还想要进宫去救人?”
周易强忍着嫌弃的表情,思来想去,还真离不开花锦南的帮助,只好忍着强烈的不耻之感,一字一句地憋声道:“求——你——了——”
花锦南笑得花枝乱颤,拍拍手站了起来爽快道:“得了,有你这一句,过几天我就让皇宫的人恭恭敬敬地上门来请我们。”
周易满腹狐疑地盯着花锦南如福光一样四处摇晃的九根雪白尾巴,不满自己丢了面子,只能在心中对着“死花”二字狠狠地画了个大大的叉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