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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表现就更叫姚玉离摸不着头脑了。太皇太后索性将她留在身边,哪都不让去,连莫氏想见她一面,都被太皇太后手下的嬷嬷婉拒了。姚玉离的吃穿用度全部经由太皇太后手下的宫女嬷嬷,连个帕子都换成上好云锦织成的帕子了。这份优待简直叫姚玉离受宠若惊。
可要说认亲吧,瞧着皇上根本就没这意思啊!皇上每日来跟太皇太后请安,陪着说话,期间会极为和蔼的同姚玉离说上一会话,在姚玉离面前,完全不摆皇帝的架子——可也没点慈父的样啊!
姚玉离一头雾水,皇上和太皇太后这到底是要来哪一出?
姚玉离满心的疑问,却也没法去探究答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每日陪伴着太皇太后和皇上,日子过的倒也不错。
这日,太皇太后手下的宫女们伺候着姚玉离沐浴更新,上床休息。不得不说,宫里出来的宫女伺候人的水平就是和外头的不一样,特别是伺候太皇太后这个级别的宫女,那可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物。
姚玉离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躺着迷迷糊糊的犯困。姚玉离的屋子和太皇太后的屋子间只隔了个屏障。她睡的正迷糊呢,感觉一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个的脑袋。姚玉离半梦半醒之间,恍惚中还以为自己睡在东厢,是弟弟姚玉秦半夜醒来在旁边闹腾。
忽然,一声低沉的男音传入耳朵,“嫣儿,七哥总算找着你了。虽然有些迟……”皇上坐在床边低低的耳语。
姚玉离一个激灵,脑子里忽然一下子像炸开了一样。皇上这语气哪里像是对失散的女儿说的,分明就是对先皇后说的。
嫣儿?难道自己生母的名字叫嫣儿?姚玉离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些日子她的特殊待遇的原因:皇上竟然误会了她是生母的转世!
这大乌龙闹得,叫姚玉离有些哭笑不得。
姚玉离心里尴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总不能跳起来说:我不是你去世的妻子,我是你女儿。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说出去只能惹人怀疑,怕是被说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教唆三岁的奶娃娃假扮公主。若是叫皇上误会了,欺骗圣上,那可是要砍头的罪过。
总之这会她是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只能闭着眼睛装睡,听听皇上还打算说些什么。
而后耳边传来太皇太后的叹息:“皇上,过几日就该回京了,你真的打算带着这孩子回京么?”
皇上道:“皇祖母,孙儿既然寻见了嫣儿,自然是不会留下她的。就请皇祖母出面,以您的名义带走离儿吧。”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道:“既然她是嫣儿的转世,带走了也好,省的留在金陵养着,叫你也挂心分神。只是嫣儿前世之死,皇帝不打算调查了?”
皇上语气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查,怎么不查!若是叫朕查出来,是谁害死了朕的嫣儿和孩子,朕定将那人凌迟处死!谋害皇后,视同谋逆,朕还要诛其九族!一个不留!”
前朝重刑,多有连坐之罪,本朝开国皇帝仁慈,废除了大部分连坐和株连的刑罚,只有犯下滔天大罪,例如谋逆纂位这类的罪行,家人才会被株连。本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被诛九族的事发生。
天子一言九鼎,皇上说的那句“诛其九族”,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姚玉离忽然就冒了一身冷汗,若是此时叫皇上知道是莫氏害死了先皇后,那么诛九族,岂不是连姚家都要被牵连进去?天子震怒,不光是莫氏一干人等要死,就连姚玉秦、金陵王夫妇,甚至是远在长安的谢云舒的娘家都要受到牵连。谢家百年世家,虽不至于被满门抄斩,但是姚家定然是跑不了的。
姚玉离此时才三岁,真相大白后,虽说皇上会顾念父女之情,对姚玉离格外宠爱,可是不代表她一个三岁的奶娃娃能劝的动皇帝,保住姚家一家。那时姚玉离越是表现的同姚家亲厚,皇上就会越恨姚家,因为是姚家的媳妇害死了他的原配妻子,夺了他的女儿,还养的他的女儿是非不分,为仇家求情。
姚玉离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不禁后怕起来:被皇上误会成为生母转世虽不好,可是总好过叫皇上知道真相,震怒之下杀了姚家全族的好。
姚玉离虽恨不得将莫氏活刮了,可是她投鼠忌器,还要顾及着姚家。现在想办法叫皇帝知道真相,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真的揭露真相了,姚家还有活路么?姚玉离能有十分的把握能劝动皇帝只杀莫氏不牵连旁人么?
姚玉离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她一个三岁的奶娃娃,小小年纪说的话不会被人当真,而且她连皇帝的脾气都没摸清楚,唯一所仰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而已。
皇帝又和太皇太后说了几句,就扶着太皇太后回屋了。姚玉离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才理出了个头绪: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会以为自己是霍曦嫣的转世,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暂且叫他们误会着吧。皇帝是肯定会将她带入宫中的,幸亏她年幼,才三岁,皇帝就算要纳她为妃,也得至少等个十年,当今天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儒圣贤,但是好歹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下手。所以姚玉离不必担心在皇帝正式纳她为妃之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至于莫氏杀害皇后的事,迟早得揭露,可是得挑个稳妥的时机,最好是先让莫氏和姚家脱离关系,而后再揭发她。那时候姚玉离长大了,说的话皇帝也能听进去,再向皇帝求求情,就可以保证姚家不受牵连。
打定了主意,心里也不那么慌乱了。姚玉离便安心的在太皇太后身边跟着,果然没过几日,太皇太后就对金陵王妃提了自己和姚玉离投缘,舍不得这孩子,想将孩子带入宫中养着的想法:“哀家先替你们养上几年,等离儿长大要出嫁了,再给你们送回来,找个好婆家。”
对于一般的世族女子而言,能被太皇太后养在膝下,那可是天大的荣耀,于将来婚配也极有益处,金陵王妃喜出望外,忙答应下来。
姚玉离入宫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太皇太后一行三日后回京,念及姚玉离小小年纪便要离开家乡,太皇太后特地恩准她回二房住三天,三日后同皇上和太皇太后一道启程回京。
姚玉离刚被太皇太后的嬷嬷送回二房,莫氏就一脸热切的迎上去。对于莫氏而言,自己的女儿被太皇太后看中了,那可是极有脸面的事,传回她江南娘家,也是叫家里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二房的嬷嬷丫鬟们纷纷向姚玉离道喜,都道大小姐果然是个好福气的。只有姚玉瑾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被奶娘抱着去接姐姐回屋,一见到姚玉离,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姐姐怀里再不肯出来。
打发了众人,姚玉离领着姚玉瑾回屋,好容易将那哭哭啼啼的小丸子哄好了。四处张望,怎么不见姚玉秦的身影。按理来说姚玉秦知道今个太皇太后放她回来,定是会在此处等候的,怎么到这会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其实不是姚玉秦不想来,他得了消息就往二房赶,可是走到路上却被个人给拦下了。
侯凤颀一手还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另一手里握着根竹条,一脸春风得意的堵在姚玉秦前面。
姚玉秦沉着脸,冷冰冰的看着侯凤颀:“让开!”
侯凤颀很嘚瑟的甩了甩手里的竹条,道:“你知道你姐姐就要跟太皇太后回京城的消息了么?”
姚玉秦很不耐烦,道:“与你何干?”
侯凤颀嘿嘿笑了一声,道:“当然和我有关系咯,还是很大的关系呢!你想啊,我家就住在京城,我呢,平日里经常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话。今后玉离妹妹入了宫,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我进宫就能见着玉离妹妹的面了。唉,我跟你说啊,其实宫里的生活可无趣了,还有好多规矩要守,玉离妹妹肯定闷的慌,到时候我天天进宫陪她玩耍,给她解闷,岂不美哉?至于你呢,就好好的待在金陵,谁叫你是世子的儿子,没有皇帝的传召不得进京。不过你放心吧,你姐姐就交给我照顾,我保证没人敢欺负她!”
侯凤颀越想越得意,他还担心等自己离开金陵之后,会见不着那个笑嘻嘻的小粉团子呢,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要把她带入京城,侯凤颀一听见这个消息简直乐的一蹦三尺高,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侯凤颀在姚家的时候,来找姚玉离玩,十次有八次都有姚玉秦横在中间,赶也赶不走,颇为煞风景。这下好了,往后姚玉秦就是想横在中间,他也进不了宫啊!金陵距京城千里迢迢,看他姚玉秦还怎么得意!
姚玉秦一脸鄙夷的看着那才五岁却说出这等豪言壮语的侯凤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不怕来地不怕。
不过若真是从这一世来看,侯凤颀出身安国公府,乃是嫡亲公子,世子哥儿,京城众多权贵宠爱的小公子。姚玉秦将来也是世子,可却是庶子的儿子,况且远在金陵,比不了侯凤颀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气,在出身上隐隐低了侯凤颀一头。论容貌,两人各有千秋。姚玉秦比侯凤颀的优势就在于上辈子和姚玉离是夫妻,两人相伴十年,这辈子又有三年姐弟之情。可将来姚玉离入宫,就该换成侯凤颀与姚玉离青梅竹马,估摸着还不止十年。
那时姚玉离与侯凤颀朝夕相伴,姚玉秦又远在千里之外,可能十几年都见不着面。姚玉秦忽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自己的媳妇不会被眼前这小子挖了墙角吧?
侯凤颀瞧着姚玉秦一脸吃瘪的样子,更加得意,舞动手中的竹条,道:“我听说你跟你祖父学剑,学的如何了?不如叫哥哥我指点你几招?”
姚玉秦轻哼一声:自己前世可是剑法高手,这辈子虽然身量未长成,有很多招式施展不来,可是对付五个侯凤颀还是不在话下。只不过这小世子身份贵重,宫里的贵人也住在府上,万一将他打伤了,可就不好了。
“我不同你闲扯,我得走了。”姚玉秦不想搭理他,绕过侯凤颀。谁知道忽然听见身后有竹枝划破空气的声音,姚玉秦本能的一闪身,徒手一抓,将侯凤颀甩过来的枝条抓在手里。
“世子哥哥,别闹了。秦儿还有事,不能陪你玩。”姚玉秦转身皱着眉头,手里稳稳的抓着竹枝。
侯凤颀没想到眼前比自己小两岁的奶娃娃,居然就这么一伸手,轻轻松松的就抓住了自己的竹条,不可置信的用力往外抽了抽。可谁知姚玉秦的小手看似软绵绵肉呼呼,里面的力道却大的惊人,侯凤颀抽了几下,愣是没把枝条抽出来。
“哼。”姚玉秦看着他吃惊的模样,轻轻的松开手。侯凤颀本握着枝条在往外拔,姚玉秦一松手,他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来世子哥哥的剑法还需要加强啊。”姚玉秦看着坐在地上的侯凤颀轻轻道,而后转身朝二房院子走去。
侯凤颀先是坐在地上愣了一会神,而后“嗷”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满眼冒星星的追上了姚玉秦,一脸仰慕:“秦儿,你这身法哪学的?教教我吧!我瞧你刚才那一出手,我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好秦儿,你就教教我吧!”
侯凤颀不恼他,也不因为输给比自己年纪小的姚玉秦而恼羞成怒,反而放低身段巴巴的说好话请姚玉秦指教,这倒叫姚玉秦吃了一惊,对侯凤颀的态度稍微有所改观:这家伙也不完全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啊!
住在姚家的这最后三天,姚玉离把该和姚玉秦交代的事都交代了。今后她进了京城,金陵这边就交给姚玉秦了。
首先姚玉秦得先想办法让金陵王先将他过继到大房名下,成了大房的孩子,和莫氏撇清关系。而后得留心证据,最好能找到人证,比如被关在郊外庄子里的杨婆子和桃红,都可以拉拢利诱,让她们在关键时刻揭露莫氏害死大房一事,这样姚家一定会休了莫氏,莫氏被姚家休掉,就不再是姚家的人,将来害死皇后的事揭露后,就可以从中周旋,将姚家撇清关系。
这几日姚玉秦显得格外沉默,也许是因为这一别,他日不知何时会再见吧。
三日后,姚玉离同皇帝一行离开金陵。莫氏心里美滋滋的,笑的跟朵花似的,金陵王妃又是高兴又是流泪,一方面替孙女奔个好前程而高兴,一方面又因为见不着笑笑而舍不得。姚玉秦一直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而姚玉瑾则看着姐姐离去的方向,哇哇大哭起来,谁都哄不好,无奈只得叫奶娘先将他抱回府去。
姚玉离同太皇太后同坐一车,车子缓缓驶动,离开她待了十三年的金陵。姚玉离趴在车窗边,掀开车帘的一角,依依不舍的看着路边那些熟悉的面孔。
这一别,再相聚,遥遥无期。
送别之后,回了金陵王府,姚玉秦独自一人去了东厢,姚玉离曾经住过的屋子。床上的被褥还留着她身上甜丝丝的奶香味,梳妆台上的梳子还留着她的长发,她穿过的小衣裳还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柜子里,一开柜门就能瞧见。还有她最喜欢的那双绣着珍珠的小绣鞋,正安静的在床边放着,因太皇太后说宫里都会置办新的,就没让一齐带去。
宫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最好的。姚玉秦环顾四周,她真的什么都没带走,衣服首饰全留在屋里,唯独带走了一个丑不拉几的鸡毛毽子。
姚玉秦站在屋里,鼻尖充盈着那小小的人儿熟悉的香味,突然想到也许再过几天,就连空气里她的味道都会散干净了,连忙发疯似得将门窗都紧紧闭上,放佛这样就能把她留在身边一样。
姚玉秦呆呆的站着,觉得心头被掏空了一般,空荡的像一片无穷无尽的荒野,放佛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空洞,难受的叫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