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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宠天下之无良庶女,第六章 鬼未的守护
白嬷嬷和余氏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夏侯嫣正坐在大厅面无表情的等候着,夏侯博看了眼她,总觉得事情不似夏侯嫣说的那么简单,却又没多问,毕竟死的两个人他都不在意,安慰了夏侯嫣几句,便让她领了白嬷嬷的尸体回去了。舒悫鹉琻
回了潇湘馆,夏侯嫣的神情才松懈下来,悲伤从眼睛里慢慢溢出来,叫紫燕和浮影都为之动容,紫燕缓缓上前,宽慰的拉住夏侯嫣道:“嫣儿,你要是伤心就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会好点。”
夏侯嫣紧紧闭上眼,昂起头,将那些快要涌出的泪咽了回去,睁眼,已是一片平静过后的阴郁,紫燕知道,夏侯嫣每每露出这样的表情都是要杀人了。
浮影此时也按捺不住的愤怒,在一起日子久了,总会有些感情的,再加上白嬷嬷和夏侯嫣都是待人极好的,又从不限制她们的自由,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的相处更像个大家庭,此时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浮影心里也不好过,她上前道:“小姐,一定是那萧氏干的,这件事万万和她脱不得关系,这厮不听话,不如叫铁靖直接宰了。”
“不,让她死很容易,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想想,萧氏到底见的是什么人,这个人又为何要杀了所有的人,可见那人身份不一般,且不能让人知道的身份。”
“可是……”
“不要可是了。”夏侯嫣打断道:“总之,我不会让嬷嬷白死的。”
这时,去查此事的铁靖也回来了,夏侯嫣听到消息后悲痛欲绝,并派了铁靖出去查,并没有细细追问事情的细节,此刻看到他才慢慢问道:“铁靖我问你,你今日去到那里的时候是何情状。”
“我奉命去到布庄之时,庄里早已无人,我细细查看才发现那条秘道。秘道是新建不久,里面的陈设倒是极为讲究,上好的茶具,甚至还有诗画和琴,十分风雅,所用的香炉都是描金的,可见二夫人所见之人身份不凡。”
浮影听罢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按理说只是秘密见面的地方,可以不用布置的如此精细,这背后之人却处处透着讲究,不是平日里奢侈惯了,便是有特别的嗜好。
“距离嬷嬷离开到萧氏回来的时辰算,中间也许还发生了什么,你且检查下嬷嬷的尸体看看。”
“这……”铁靖似乎有些犹豫。
夏侯嫣却摆摆手道:“无妨,嬷嬷已死,尸体最能告诉我们答案,你且看吧,无需拘谨。”
铁靖得了命令,这才细细检查起白嬷嬷的尸体,片刻后,他突然面色大变道:“小姐,嬷嬷死前遭受过逼供之刑。”
说着铁靖撸起白嬷嬷的裤管,膝盖位置的确奇怪,他解释道:“这里明显少了东西,竟是被人卸去了骨头。”
夏侯嫣眼神一紧,铁靖又道:“这种宫刑来自宫内,是惩治下人和后宫嫔妃的。”
“果然和宫里的人有关。”夏侯嫣碎碎念着,眼里竟是摄人的狠厉。
“小姐可是怀疑夏侯雪?”浮影蹙眉问道。
“不会是她。”夏侯嫣分析道:“夏侯雪如今有了身孕,自是避嫌的时候,她为人谨慎,这个孩子对她意义重大,她断不会为了我如此费周章,况且那秘道是新建的,她若有本事出宫,必定会被我们的人告知,可是你可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夏侯嫣如此一说,浮影也便觉得的确如此,紫燕插嘴道:“莫非是太子殿下?”
“也不会。”夏侯嫣摇摇头道:“南宫霄虽然气我,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做事直接,我宁可相信他会直接进府和我正面交锋,也断不会和后院的萧氏勾结,这未免奇怪。”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一时间大家也都陷入沉思。
夏侯嫣却冷笑着,道:“不管是谁,敢对我的人动刑,我必定加倍奉还,现在不能动萧氏,可是不代表不能动她身边的人。”
夏侯嫣说完看向铁靖,铁靖会意的靠近,夏侯嫣在他耳边吩咐完之后,他便忽的消失不见。
——
静心居此时静的厉害,只听到屋内飘出的木鱼声,一下,两下,飘的远。
蒲团上的萧氏一脸祥和,闭着眼的时候更显与世无争,她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数着佛珠,虔诚的令人不忍打搅。
只听“咯吱”一声,门缓缓打开,灌入的冷风吹的她脊背发麻,她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晴儿,什么时辰了?”
进来的女子斗篷加身,满脸肃杀之气,只那么站着,并未回答,萧氏不禁蹙眉回头看去,见到是夏侯嫣,却也不意外,淡淡笑道:“你来了。”
“姨娘好像知道我会来。”
“有仇必报,不一直都是你的个性吗?”
“那么姨娘是承认和害死白嬷嬷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哈哈,好一个身不由己,那么姨娘倒是说说,你去布庄见的人是谁?”
萧氏却不答,起了身坐到一边,只是脸上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微笑,意思不言而喻。
“姨娘果然是寻的了更大的靠山,我看这次姨娘大有将夏侯家推入地狱的样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你不必用话来激我,我不过是你们的棋子,既然能做你的棋子,也能做别人的棋子不是吗?可是我讨厌利用,这让我觉得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想必你也是如此想,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质问我?你本来可以杀了我,可是你为什么不动手反而进来和我说了这么多话,因为我还有用,我可以助你看着华氏,甚至必要的时候做了你的挡箭牌,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呐,若是事情败露,我无非被你遗弃,死在老爷手里,我这条命是不值钱的,可是却也是十分珍贵的,所以你不要怪我另寻了自己的方法,怪只怪,你不该自作聪明让她们来寻我。”
“姨娘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却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只要威胁到我,我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彼此彼此。”
二人说着话,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原来你们是坏人,我要去告诉爹爹。”
夏侯嫣看到一个身影只那么一闪就跑出了门外,她疾呼一声:“铁靖!”
铁靖已经飘出拦住了说话的孩子,夏侯嫣定睛一看,竟是发疯的夏侯紫鹃,她愤怒的扭过头,怒视着萧氏:“姨娘这招好狠啊,竟逼着我杀了自己的妹妹。”
“你惯会借刀杀人的,我只是在告诉你无毒不丈夫,有何错?况且我本无依靠,唯一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即便这丫头去告诉老爷,我无非一死,可是你呢,布了这么多局,只等着收网,你会甘心吗?今天你不杀了这丫头,就等着一起死,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做。”
“哈哈。”夏侯嫣突然大笑起来,她看着面前的女子,果然是手段阴狠,必要的时候竟连孩子也不放过,她夏侯嫣虽然无耻,却也做不出违背心意的事,只听她冷着声音道:“浮影!带六妹妹回潇湘馆,好生照看。”
浮影领了命,*烟迷晕了要咬人的夏侯紫鹃,打横抱着出了净心居。
铁靖在夏侯嫣的授意下,上前递出一个玉佩,萧氏本还洋洋得意的脸上突然犯了白:“你究竟想怎么样!”
夏侯嫣却嘲弄的笑道:“姨娘也有这惊慌失措的时候,不过若是父亲知道这样的担忧却是为了其他男人,恐怕是要伤心的。”
萧氏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抓了他就能威胁到我吗?”
“姨娘说的好严重,我是好人,何来威胁一说,只是想从他嘴巴里知道些事情罢了。”
“你们对他如何了!”
夏侯嫣却不答,看了眼铁靖,铁靖道:“也没做什么,只是西宫娘娘最近研制了新的刑具,正好送给了咱们五小姐玩乐。”
夏侯嫣随即笑道:“姨娘不用惊慌,这漫漫长夜嫣儿也是无聊的紧,定不会辜负了清海大管家从前的关照,好了,我也乏了,姨娘且歇着吧。”说着夏侯嫣就和铁靖往外走。
没走两步,萧氏果然开口道:“他在哪儿?”
夏侯嫣并未回头,只是冷着声音道:“姨娘若是真心舍不得,就随我来。”
二人来到潇湘馆,在地热温泉旁开启了秘道机关,萧氏只觉得惊讶,这潇湘馆何时有这种地方,可是转念一想,却明白是东方魅命人所为,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进了密室,只看到被吊起的清海正在破口大骂,密室中的黑衣人各个蒙着面,见到铁靖都是一拱手,却对夏侯嫣齐齐唤道:“五小姐。”
看到萧氏眼里的惊讶,夏侯嫣便道:“姨娘不用奇怪,这些都是东方魅身边的杀手,如今借给我消遣,全都是因为你相好的这个男人太难抓。”
“你别胡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说着,萧氏看向清海,二人对视一眼,她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
可是夏侯嫣却明显从清海眼中看到了失落,她装作不知的冲黑衣人道:“放下来。”
清海被放下后,又不安分的想要往前冲,被黑衣人拦下好一顿毒打,萧氏不忍再看的撇过头去,却听清海大骂:“你们不要在枉费心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
夏侯嫣知道这话是说给萧氏听的,意思是他没有背叛她,夏侯嫣冷笑着来到清海身边,啪的一个嘴巴子:“好一个硬骨头,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白嬷嬷,今日落到我手里,算你运道不济。”
“不是他!”萧氏赶忙上前道,看到夏侯嫣探寻的眸子,她赶紧镇定下来,缓缓道:“不是他动的手。”
“那是谁,是姨娘你吗?”
“不!是我!就是我!是我剜下她的骨头,让她痛死的,都是我,是我!”
“清海!”
二人眼神交流,却又说不出的复杂,夏侯嫣在一旁看着,只是拍手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可是清海大管家你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可是我爹的人,你觊觎主人的妻子,不觉得可笑吗?”
“夏侯博就是个混蛋!他不配拥有佩如。”
“啧啧,叫的多亲热啊,佩如……是姨娘的闺名吧。”说着夏侯嫣瞅了眼萧氏,继续道:“说起来也是可惜啊,一个家奴深爱着自己的主人,见到主人受辱,家道中落,却依然跟随左右,不离不弃,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做的到,不得不说,清海大管家真是个痴情种呢。”
“夏侯嫣你到底想怎么样?”萧氏显然听不下去了,她万万没想到,夏侯嫣竟发现了清海这颗暗棋,她家道中落,却得清海不离不弃,之前也并没觉得什么,只想着夏侯博能多疼爱些,却不想夏侯博阴险狡诈,竟是迫害自己家族的罪魁祸首,那时候刚好怀孕,却又被华氏强行落胎,并吃下余氏送来的绝子药,双重打击让她心如死灰,若不是清海常伴左右,恐怕早已无法存活,只是这种感情不似爱情却更胜爱情,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她当然知道清海的爱,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不配,且不说身子早已不干净,就是她利用着清海为她办事这份心思就已经配不上对方了,可是对方即便知道自己处处利用,却还是不离不弃,这让萧氏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不得不感动。
夏侯嫣看着发怒的萧氏,冷冷道:“你的奴才是奴才,我的奴才就不是奴才吗?况且白嬷嬷曾在我和母亲最难的时候相伴左右,这份情感不是家人却更胜家人,姨娘也是有感情之人,自然知道白嬷嬷对我意义非凡,可是你们竟然如此对她,就算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人,一刀解决了也便算了,还让她受如此大的折磨,姨娘啊姨娘,你违背了游戏规则,势必要受到惩罚的,你说呢?”
清海见萧氏要被夏侯嫣牵制,十分不甘的大叫起来:“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她无关!快放了她!”
夏侯嫣回头看着清海,笑道:“若刚才你不承认,我倒觉得有几分可能,可是你这么轻易认罪,我反而觉得大有文章,你告诉我,姨娘所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哼,臭丫头,你以为这样威胁她,她就会告诉你吗?你错了,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只是她的一个家奴,我只是在尽我自己的责任,你觉得她会为了我的命和你妥协吗?你太看的起我了。”
“是吗?”夏侯嫣轻蔑一笑,随即使了个眼色,其他黑衣人当即将清海拉到一处刑具旁,那是铁靖所说的新刑具,两块铁板之上都有比银针还细的细针,旁边是一个把手,只要转动,两块铁板就会合在一起。
铁靖在一旁操作着,解释道:“这刑具名唤千疮百孔,将人置身其中,两板夹击,银针入肉,痛苦非常,可是这些针经过处理,十分细密,既看不到伤口,却不会流血,偏偏会在同一处针孔反复刺入,不会立刻致命却会痛死。”
夏侯嫣看看一直在旁边紧张的搓着衣角的萧氏,淡淡道:“姨娘以为如何?”
“夏侯嫣,你到底想怎么样!”
“姨娘,我想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吗?”夏侯嫣轻瞥了眼萧氏,她也会有心疼的时候吗,那么杀害白嬷嬷之时,可曾有过恻隐之心,她冷漠的注视着前方,高声道:“告诉我!姨娘所见究竟是谁!”
萧氏顿了顿,却还是不愿意说出口,夏侯嫣心道好个黑心的女人,随即一点头,铁靖毫不犹豫的转动扶手,两板慢慢靠近,一点点的刺进对方的肉里,千疮百孔,果然是个贴切的名字,清海起初还忍着,到了最后,银针越来越深,他也只能忍无可忍的大叫一声,面目狰狞。
萧氏脸色发白,看着夏侯嫣的眼中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夏侯嫣却冷漠的斜睨着她,丝毫不肯让步,萧氏眼中的伤痛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意外的平静,她缓缓上前两步:“嫣儿,可否让姨娘和他说几句话。”
“请便,反正今天他若不交代,我势必让他不得好死,横竖是死,你们好歹说说话吧。”
萧氏淡淡一笑,径直走向清海,他的脸上身上全是伤却仍然满眼的倔强,这份倔强让她想起当年的那个少年,跪在她的脚下道:“请让我保护你!”
那个少年,有着英俊的脸庞,强悍的体魄,是那群家奴中最出色的,他本可以凭着本事走出萧府,甚至在军中有一番作为,可是他却选择留在她身边,看着她不爱他,看着她嫁给别人,看着她痛苦,看着她从生不如死到涅磐重生,他是时时刻刻见证了她命运的人,是比亲人还要亲的……爱人。
暂且就叫爱人吧,比起夏侯博,她似乎更觉得这是爱,若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那就当真是辜负了他一生的情谊。
他们本可以远走高飞,可是为了她那莫名其妙的仇恨,他还是像最初那般伏在她的脚下,道:“请,让我保护你!”
“佩如……”看着满目疮痍的萧氏,清海眼中只有柔情:“不要担心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萧氏泪如泉涌,只是压抑着不出声,清海一阵心疼:“不要哭,你眼睛不好,大夫说切莫多流泪。”
“清海,你可怪我?”萧氏看着他,只觉得亏欠。
“不,我从未怪过你,我说过会保护你,可是我没用,现在又害的你两难,是我对不起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清海还在为萧氏着想,可见用情至深,夏侯嫣只是轻轻一叹,目光中却无半点退让。
萧氏抚摸着对方的脸,这些年她为了仇恨,似乎从未这样仔细的看过他,原来他的皱纹也这样深,一切都变了,只是她还浑然不觉,是她害了他。
“不要怪我。”萧氏的吻轻轻掠过对方的唇,只听“扑哧”一声。
血瞬间染红了萧氏的衣裙,她的眼泪干在脸上,竟有一丝决然的美,清海呼吸渐弱,却没有丝毫意外,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死在她的手里,他总归没有遗憾。
铁靖本想阻止,却在夏侯嫣的眼神下顿住脚步,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从远飘来,萧氏扔了刀,缓缓朝夏侯嫣走去,她带着不屑和顽抗,冷冷道:“没有威胁了,我再也不怕你了。”
夏侯嫣却淡淡一笑:“很好,我们扯平了。”
夜渐渐深了,看着萧氏孤单离去的背影,夏侯嫣只觉得全身冰寒。
——
回到潇湘馆,疲倦袭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灯熄,整个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声响,好不寂寞。
黑暗中冰冷的月光打在窗棱上,无限凄凉。
“小姐,嬷嬷我就算是死,也会护你周全。”
“小姐,嬷嬷不是不愿意你报仇,只是怕你涉险。”
“小姐,以后若嬷嬷不在了,你要记得按时吃饭,你肠胃不好,切忌莫贪凉。”
“小姐……”
“嬷嬷……”
夏侯嫣泪如雨下,黑暗中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消失的人,可是却什么都没抓住,这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一丝牵挂,是她记忆中最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是无数个寒冷的夜,温暖了她心的亲情。
她看似是给了对方教训,萧氏折她一员,她便断其臂膀,公平!可是为什么心里感受不到喜悦,人已死,便什么都没有,再多的宣泄和憎恶又能怎么样,徒增伤感罢了。
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她急的坐起身子,呜咽的喊着:“嬷嬷,别走!”
什么都没有,却意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夏侯嫣满足的擦着眼泪,撒娇般的在对方怀里蹭着:“嬷嬷,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不要走好不好?母亲不在了,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傻丫头,你还有我。”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细微的颤抖,却让人踏实。
夏侯嫣怔怔的醒过神,泪已决堤。
“傻丫头。”鬼未揽过她,轻轻的拍着肩膀,像在抚慰年幼的孩童。
“是我害死了嬷嬷,是我害死了她,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鬼未,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委曲求全,为什么要去报仇!”
“这不怪你,退让只会死的更快。”
“鬼未,你不懂,其实我完全可以放她走,给嬷嬷自由,可是我就是该死,为了可笑的复仇,为了她的不忍和善良,我甚至步步试探,让她立誓帮我,我知道紫衣卫的誓言十分重要,誓死方休,所以我才不愿意让她离开,我明明知道这条路上也许会害的她尸骨全无,可是我仍然选择了把她推入鬼门关,只为了为我所用,我甚至利用了很多人,南宫霄的痴,父亲的情,还有你的深不可测,我统统都算计在内,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该死的应该是我才对啊。”夏侯嫣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很痛,痛的难以呼吸。
“傻丫头,如果你真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又何必在这里痛苦。”
“是啊,我何必痛苦,是因为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是因为我觉得难安,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会难安,你说好不好笑?”
捧起夏侯嫣的脸,只觉得那泪脸凄楚美艳,鬼未俯下身子,轻轻啄去那些泪珠,苦涩的灼了心肠。
“丫头,以后我做你的守护神,可好?”
“……”这句几乎可以称之为诺言的话,让夏侯嫣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看到了她所有的卑鄙,甚至洞悉了她伪善背后的狠毒,还要如此对她?不是她不愿意,是她不配啊。
“我杀人无数,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比起残忍,我多你十倍百倍,天下人抛弃我,鄙视我,恨不得杀死我,可是我偏偏要活下来,你说,我与你又好到哪里?”像是看出了夏侯嫣的心思,鬼未淡淡的说着,却听出满心沧桑。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夏侯嫣就觉得这个男人是属于暗夜的,孤独,冷静,阴邪,嗜血,可是他对她,却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宠爱,刻意接近,为了利益彼此迁就,磨合,最终难以割舍,她甚至感觉的到他那诡异的喜欢,带着探视走入她的生活,从而掉落在她的诱惑里,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试探,是引诱,偏偏他这样沦陷的义无反顾,偏偏他在这个时候说要不离不弃。
她夏侯嫣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夏侯嫣伸出手,在黑暗中抚摸过对方的棱角,他的五官在面纱下极为立体,她在心里勾勒他的样子,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只觉得遥远,却又十分熟悉,她终于摸索到了缝隙,想要掀开最后的真相。
可是他却按住了她的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侯嫣于是便又释怀了,这样也罢,她所认识的是鬼未,无关于任何身份和样貌,即便他是个丑八怪,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也早已认定了他。
“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鬼未一揽,直接带着夏侯嫣飞了出去。
雪落纷飞,月光如洗,将整个极乐照的莹亮。
出了城,他们便同乘一骑,缓缓朝西北方走去,风雪不算大,他却心疼她受凉,竟御起真气护航,用身体温暖着她。
马儿一路前行,二人却都相对无语,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山林间。
“迷踪林?”夏侯嫣抬眼看看他,不可思议道。
极乐有林,名迷踪,野兽横行,林深且看不到头,走进林中的人不会再走出来,所以迷踪林又称作死亡之林。
“一会你就知道了。”鬼未驱马直上,不一会便走的深了。
林中黑暗一片,静的可怕,鬼未吹起奇怪的哨音,忽然出现飘在空中的鬼火,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
“害怕吗?”鬼未问。
“有你在,何须怕。”夏侯嫣淡淡一笑,仿佛已经习惯。
鬼未爽朗而笑,二人在鬼火的指引下,越走越深,最后竟来到一处空谷。
花香四溢,泉水叮咚,优昙在月色下开的正盛。
鬼未身子一纵,带着夏侯嫣跃入谷中,谷不算大,却是奇花异草,奇珍异兽,只是那些兽似乎并不害怕人,见到夏侯嫣和鬼未也只是各自探出头看看,并不显得不安,有胆大的小鹿,甚至直接走到二人身边,奇怪的打量着他们。
正在感叹神奇的夏侯嫣刚想去和小鹿打个招呼,却听的鬼未道:“你看。”
夏侯嫣定睛看去,谷的上方,此时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入口的样子极像人的眼睛,再加上刚好皓月当空,充当了这颗眼睛的眼珠,顿时意境超凡。
夏侯嫣看的有些痴了,竟久久说不出话来。
“美吗?鬼未出声道。
”美,像人间仙境。“夏侯嫣微笑答道。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叫作忘忧谷。“
”忘忧谷,实在是个好名字。“夏侯嫣点点头,笑容淡淡。
落地而坐,美酒山果,鬼未在一旁竟手捻树叶,静静的吹起了曲子。
《忘忧序》
望不穿,流年错
梦里花落,几度灯火阑珊处
花约迟,风信早
红颜刹那弹指老
一念起,万水千山
一念灭,沧海桑田
道不尽离人泪
缘起缘灭
缘浓缘淡
只作忘忧一曲送彼年
……
树叶作曲,更显空灵悠远,却不似其他乐器的靡靡,只觉得更贴近心灵,彼此依靠。
一曲终,鬼未的声音再度响起:”丫头,不管你选择怎样的路,你只要记住,有我在。“
有你在……夏侯嫣心窝一热,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什么都不再相信,步步为营,她以为她不会再感动,更不会再相信男人,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只觉得宁愿沉沦。
”你究竟是谁?“
”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不过你相信我,无论我是谁,我都不会害你,甚至不会抛下你不管。“
”为什么?“
”只因为我爱。“
一句我爱,便是答案,那般坚定和义无反顾。
夏侯嫣抬头看看天,那轮月如梦似幻,就好比这突如其来的誓言,她沉默着,突然道:”鬼未,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鬼未沉默了半响,缓缓道:”从前是天下,不过现在,我不知道。“
”我的目标一直没变过,我不会也不想再回到任人欺凌的日子,所以我情愿负尽天下人,包括太子,父亲,包括对死去母亲的誓言,包括未来。“
”我愿意。“
”我也许不惜牺牲你,换取我的利益和荣华富贵……“
”生死对我来说早已看淡,今生有你,也算是不枉此生,只是若到了那时,我希望你能亲手解决了我。“
”你……“夏侯嫣轻叹一口气:”还真是个傻瓜。“
”嫣儿。“鬼未轻揽过夏侯嫣,”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天下。“
”我不过一介女流,这天下对我来说只是幻梦。“
”因为……“鬼未欲言又止,却似有心事。
夏侯嫣理解男人的自尊,对方不说,她也不会勉强去问,她果断岔开了话题:”其实今天是我的生辰。“
鬼未哦了一声,却听对方又道:”从小只有母亲和嬷嬷记得我的生辰,怕是父亲也不会过问,今日醒来,嬷嬷还说办完了事回来给我煮长寿面,可是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想以后除了我自己,怕是再也没人记得我的生辰了,我只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只知道在前面厮杀,却忘记了去把握身边的人,真是不该。“
鬼未不答话,只是不知何时早已悄悄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野鸡。
夏侯嫣也不管他,只由着他忙碌,不一会,热乎乎的鸡汤面便送到了手里,夏侯嫣定睛一看,这哪里是面,分明是将鸡闷熟了后,再将鸡肉撕成一根根冒充面条。
只听对方笑道:”太晚了,若返回极乐怕是要过了时辰,只好想出这个办法,你就勉强吃一点。“
真是别出心裁,夏侯嫣喃喃一笑,道:”我很喜欢。“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鬼未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只嘿嘿的笑着,忽然他身影一闪,不知何时手中早已握着一把长剑,夏侯嫣极少看他舞剑,只觉得他武功高深,早已脱离了用任何的武器,如今见他黑影如幻,惊起无数飞鸟,他欲醉欲仙的剑术也如他的人一般,飘渺无踪。
”丫头,你权当看个热闹,也算是我为你助兴了。“
夏侯嫣心里抒怀,笑道:”妙哉妙哉,有酒有肉有剑看,人生足以。“
她索性也坐下来,放置了碗筷,拾起刚才鬼未吹过的树叶,吹起了曲子,刚才她甚至觉得这是巧合,原来她们都不爱那些乐器的束缚,偏偏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方式,天地万物,皆可以化作心灵之曲。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夏侯嫣睡梦中还在说着梦话,却觉得这个觉睡的实在舒服,不由得往深埋了埋头,哈喇子噌了对方一身。
两道黑影一现,见到鬼未齐齐跪倒:”主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蒙着面,身形却明显是女子,只听对方道:”一夜劳顿,不如让属下二人先送嫣儿小姐回去。“
”不用,我来。“说着,鬼未已经身影一飘飞了出去,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女子静静的站着,遥看着主人消失的方向,好不落寞,她身旁的男子上前拍拍她的肩:”主人有了心爱的女子,你应该高兴才对。“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高兴!“女子怒斥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你心里一直喜欢主人。“
”是又如何,那是我的事,你少管闲事。“说着女子已经愤力推开男子,疾驰而去。
男子默默而立,见女子渐渐远去,才悠悠道:”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我爱的却是你啊。“
雪停,风止,世界一片清明。
——
夏侯嫣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头痛痛的,似乎是昨夜着了凉,只是心里却隐隐透着甜蜜。
一旁的紫燕见夏侯嫣醒了,忙上前去搀扶,边伺候边道:”小姐,一早国公爷来探望,见小姐睡着便没有打搅,国公爷交代要厚葬白嬷嬷,已经着人去办了。“
”嗯。“夏侯嫣轻嗯了声,倒也没有反对。
紫燕见状又道:”六小姐已经给安排了住处,也按照五小姐说的给国公爷禀报过了,国公爷没有反对,只说六小姐可怜,放在这里养着也放心,只是六小姐情绪激动,为了防止她乱说话和乱走动,浮影已经多派了人手看着,并且在尽力为六小姐医治,希望可以治好她的疯病。“
”嗯,做的很好。“夏侯嫣还是淡淡的。
紫燕只觉得白嬷嬷的死对夏侯嫣影响之大,竟将她整个人打击的有些颓废,不免心疼,这时她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小姐,早上铁靖来问过,那清海的尸体如何处理。“
”他倒死的便宜,只是难免顺了萧氏的心意,萧氏以为这样就算了,我偏偏要得寸进尺。“
”小姐的意思是?“
”你去告诉铁靖,萧氏是如何对夏侯钰的,他就怎么对萧氏。“
紫燕会意的点点头,垂目道:”是。“
来到窗前,夏侯嫣推开窗,冷风袭来,紫燕赶紧送上狐裘大氅给夏侯嫣御寒,看着满园的景色,夏侯嫣的视线却飘向远方,心里的声音隐隐响起:”嬷嬷,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越来越狠毒了。“
”可是,我必须这么做。“
因为……
我终究是要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