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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已开,花瓣随风舞动,那淡粉色的花瓣鲜艳欲滴,几小朵小花由风吹进,散落在纸窗边。
这窗边立着一抹淡黄色身影,对着偌大的空屋她幽幽地开口:“子卿,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几日前,赤国偷袭,青国措手不及,此时赤国已攻打到青国境下。那日筵席过后,夜昊然便被派往战场。她虽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可终究是他的妃子。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话一落,一抹黑影便单膝跪地,声音沉沉地回道:“启禀王妃,王爷尚好,只是”
“只是如何?”她从窗前转过身子,看着地上的黑衣男子,神情淡淡,化成眉上一缕薄雾。
这场战役会是夜昊然几年来打得最艰苦的一场,而他却没有将子卿带到战场上杀敌,仅仅是派他来监视她。
这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了,有了子卿,他必定如虎添翼。
于是,她缓缓地开口问道:”你可知王爷为何留你下来?”
“卑职不知。”
“可是为了监视我?王爷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王妃误会了,王爷并不是让卑职监视,而是派卑职多加留意王妃身边可能会出现的男子。”
“咦?”上官雪翎吃了一惊,道:“王爷认为我会红杏出墙?”
“王爷只说此人武功可能在卑职之上。”
上官雪翎双眸眯起,夜昊然到底是在防范谁?是那日闯进厢房内的黑影人,还是当日在殿内的颜玉公子?
“刚才你说王爷尚好,可是如何?”
“回王妃,王爷领兵抵御赤国攻击,王爷虽是英勇善战,可是赤国三万精兵,我军仅一万士兵,难抵大敌,我军死伤惨重,伤兵残兵人数众多,加上军医被赤国刺客所杀,王爷只好让那些伤兵等死。”
“这不就是弃兵?”闻言,上官雪翎脸色有些暗沉:“这未免太过残忍。”
“王爷也是无可奈何。”
“罢了。你退下吧,我乏了。”
子卿已退,而上官雪翎的心中却有一个计划形成。
边城内狼烟四起,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城墙边,凝视着广阔的平原。城墙边的村落已经搬空了。
夜昊然如果守不住城门,城门一破,祸及百姓。
血红的残阳压在广袤的平原上,战旗飘飞,耳边只听得见金鼓震震,还有战场中的惊心动魄的杀戮声。
这就是战场。
那抹娇小的身影立于城墙,竟是带着几分豪气,他身着灰色布衣,长发被随意扎起,面容有几分女孩子秀气。他背着个大医箱。往那狼烟四起的战场走去,竟没有片刻犹豫。
夜昊然的军队守在离城墙外的十里地上。
从远远望去,几个帐篷搭起,驻守在营地外的士兵拦住了那名布衣公子。
“小兄弟,前方是军事重地,你且绕道而行。”
“在下来应聘军医。”布衣公子拱了拱手,温文尔雅的笑道。
话落,两位士兵面面相窥,这位小公子如此瘦弱,眉宇清秀,这脸蛋比姑娘家白上几分,实在看不出有何能耐。一时间,士兵拿不定主意。
忽然前方不远的帐篷,布帘掀起,一名戴着盔甲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位布衣公子身上,打量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放他进来,让他替王爷瞧瞧。”
“是。”那男子一声命下,两名士兵不敢有片刻怠慢。
“这位小兄弟是大夫?”戴着盔甲的男子问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布衣公子缓缓点了点头。
布帘掀起,他被请进了帐篷内。
帐内一名男子咬着牙将缠在肩头的布条撕下,露出了里面几乎已经溃烂的伤口,他的额上布满了汗珠,却忍住疼痛没有叫出来。
布衣公子眼中流露出的担忧一闪而过,拱手对着自行换药的男子说道:“王爷,你身上的伤没有上药只用布条缠着,会使伤口溃烂流脓,严重的话更会引起高烧。”
夜昊然在这帐内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抬眸,往他站的方向瞧来,眼底流露出诧异,他的黑眸里闪过抹奇异的光芒,唇角扯出微笑。布衣公子心中一惊,见他如此神情,莫不是他认出了自己?
夜昊然漫不经心的拾起撕下的布条,对着他身旁的那位盔甲军装男子说道:“任将军上哪找来这弱不禁风的小兄弟?”
布衣公子松松地吐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启禀王爷,这位小兄弟想来营地里当军医,末将见他是大夫,请他来替王爷瞧瞧。”那位盔甲男子竟是位将军。
布衣公子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上好的金创药。上前。
夜昊然并没有拒绝,只是睁着一双黑眸,饶有兴味的凝视着他。
往他已经溃烂的伤口处洒上药,布衣公子才重新替他缠好布条。
“你要当军医?”夜昊然突地开了口。
“是的。”布衣公子回道,他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一时间,布衣公子慌了,夜昊然重新披上外衣,从地上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你可知本王营地里的军医是被敌国刺客所杀。”
“我知道。”布衣公子回眸对着那站着的男子,眼底尽是平静。
任将军不由得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位布衣少年,看他瘦小的身子竟然能如此从容不迫的面对夜昊然的注视,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任将军,带这位兄弟下去,替他安排军医一职。”夜昊然随意挥了挥手,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你唤做何名?”
“华菱。”
这位布衣公子不仅长着姑娘家清秀的脸蛋,连名字也像个女孩子。任将军不禁一笑,随后将华菱带到营地里的医所。
所谓的医所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帐篷,帐内摆放着瓶瓶罐罐,看来药品十分齐全。
“华军医,你且带上些药品同我去看看那些伤员。”任将军道,既然营地里已经有了军医,便不能再放任那些伤员自生自灭了。
华菱也就是上官雪翎点了点头。她伪装成男子进了营地并不是要帮夜昊然,她是青国的一份子也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她如何能见这上场杀敌的士兵只能在这帐内睁着双眼等死?所幸夜昊然并未认出她来。子卿被茗香缠着,一时半会也发觉不了她已经逃出王府,若是发觉了,她已在这营地里换身男装,化成华菱。他是如何也猜想不到。
她跟着任将军行至一间随意搭起的帐篷。
掀开布帘,迎面而来的血腥味,地上是被血色染透的泥土,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腥甜之气,夹杂着刺鼻的腐败味。让人几欲呕吐。她的目光掠过地上躺着的那一张张憔悴的脸,她的心突然像被撕开般疼痛起来。
这些都是保家卫国而战的普通百姓。在经过重重包围,冲杀的折磨后,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如今,他们只能躺在地上苦苦哀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一点点的消逝。
她忍住了眼底的酸涩,放下药箱:“任将军,请为他们准备些清汤米饭,看他们的样子必定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用食了。”
任将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闪着复杂的神色。
“任将军?”见他纹丝未动,她狐疑地又唤了一声。
“华军医,实不相瞒,这些都是已经奄奄一息的伤员,营中军粮已经不足….”任将军一脸沉痛,不忍再说下去。
上官雪翎脸色一白,望着那一张张哀嚎的脸,语气里不禁掺杂着怒意:“王爷可知道此事?”
“王爷也是迫不得已。”
上官雪翎心中一冷,她忘了他是如何的残酷,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把仅存的军粮交给这些看似没有活着希望的伤兵。
“你先离开吧,我替他们瞧瞧。”双眸带着沉痛的恼意,她从药箱里掏出一些药瓶,声音冷冷。
任将军没有再说话,只得退出了帐篷。在这伤员中有他同出生死的好兄弟,此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兄弟慢慢死去。一代大将,竟也红了双眼。
上官雪翎默默的替伤员清洗着伤口,有些伤兵的伤口已经流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有些伤兵的肚子被剖开,肠子可见。上官雪翎颤抖地帮他缝合好伤口,几度差点呕出来。
“我来帮你看看,你放心,我是军医,一定能医好你。”她移到一名伤员身旁,轻轻的掰过他的身子,在看清他的相貌后,手中的药瓶滑落。
那名伤员衣裳已被划开几道口子,残破不堪,背上、胸膛上遍布刀伤,触目惊心。而这张脸,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那副尊容。
往日里,他那温玉般的微笑还停留在她印象里,而此时他竟然躺在这众多伤员里,同他们一样等死。
他的双眼好似被蒙上一层薄雾,睁得大大的,却是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
上官雪翎颤颤地轻拍着他惨白的面容,哽咽地轻声唤道:“边公子。”
她的声音使他有了反应,突地,一双长满茧的双手握住了她细细的手臂,虚弱而带着满足的笑意:“你来了。”
他的声音使她落下眼泪。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又带着一身伤。他到底是谁,颜玉公子?还是边秋逸?无论他是谁,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上官雪翎泪珠扑簌簌下来,闭上眼睛,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