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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玉如同一具木偶般,呆滞的站着,他的唇边透着强烈的痛楚,不言不语地望着眼前那交缠着的身子。巨大的痛楚,使他的双眼空洞地迷离起来。
他的身躯如同坠入寒渊,冰冷侵蚀着他,在体内肆意地泛滥开来。像被人捂住双眼,他的四周变得黑暗,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再也不能掩盖那被撕成碎片般的剧痛。
她的身躯,白而洁,落满了夜昊然的吻。颜玉的眸子微微的黯淡着,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那种强烈的妒意让他打得粉碎,他第一次品尝到,嫉妒,这样疯狂的嫉妒险些让他抓狂起来,还未等他找回理智,那黑衣人步步紧逼袭向他,他只是闪躲,冷剑滑下,刺破了他的青衫,他的额际上隐约可见薄汗。
华菱的心隐隐不安起来,她听慕姑娘说过,颜玉为了救她,耗尽了七成功力,只余下三成,一朝功力丧失,他白了发。一个男人宁愿摒弃一切来救自己,这样的恩情她如何还得清?
现在的颜玉显然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那剑险些划开了他的面具。华菱一阵惊呼,望着那剑掠过颜玉的衣裳,引得她一阵心颤。
夜昊然将头埋在她胸前,舌尖滑过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并不在意屋内还有另外两位人……
猝然,剑抵进颜玉的胸口,他避而不及,一道腥红的血痕缓缓从胸口上流了下来,颜玉的眉紧皱着,唇色苍白,他捂住胸口,那从掌心中冒出的血珠潺潺的滚落,沾染了他的青衫,一片湿润,他的血不断的往下冒,脚步不稳地退了几步,竭力的站直着身子。华菱眸光陡然一沉,心头如同被干刀万剐般的剧痛不巳,她不顾一切奋力的推开夜昊然,随手拿起件外衣披在裸露的身上。
她拦在黑衣人面前,愤怒的吼道:“你不能伤他!”
“王妃。”子卿剑锋收紧,诧异的凝视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夜昊然披上外衣,从床榻上站起,他的眸光复杂的掠过她脸上,最后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正捂着胸口的颜玉,嘴角浮现一抹讥笑:“呵,雪楼楼主竟然败在本王侍卫手上,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你别仗势欺人!”她怒斥道,颜玉的银发已染上些许血迹,他清瘦的身躯有些不稳,双唇逸出病态的咳嗽声。
“你要护他?”夜昊然目光沉痛地落在她身上,突地那声音变得刺骨,绽开嫉妒的光芒。
“是,你敢伤他一分,我便回你一分。”她冷冷回道,毫无畏惧的看向他。
夜昊然只觉心中一阵惊痛,他微微闭上眸子,等到再睁开时,眼底的眸光冷意更深:“上官雪翎,你身为本王的妃子竟然护着别的男人?!”
“我不是你的妃子,你认错人了。”
夜昊然眸中冷洌凌厉的目光闪动,冷声怒喝道:“让开!”他转过身,拔出了长剑,直直向他们指去,他的冷剑已失去理智,望着她护在别的男人面前,他的心异常的疼痛着,那痛变成种愤怒。
“不让!”她坚持道,眸子淡淡地望着他那指向自己的长剑,丝毫没有畏惧。
颜玉一袭青衫沾雪,嘴边挂着触目惊心的血渍,却依旧清俊高雅,捂着吐血不止的唇,咽声低语:“翎儿,你就是上官雪翎。”
她转身望着他,微微皱眉眸中有不解,有疑惑:“你在说什么?”
颜玉淡淡一笑,辨别不了他此时的神情,他的声音低而沉:“你是他的妃子。当日我出于私心才没有告诉你这一切,你不是华菱,你就是上官雪翎。”
“我真的是他的妃子?”她又问了一遍,似乎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让开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颜玉轻轻的笑着,却有着强烈的自嘲掺杂其中。他连夜昊然的手下都胜不了,更别说他能躲得过夜昊然的冷剑。
“同情?你为何这么说?”她惊异他的话语,难道他以为她是在同情他?
“救你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报恩。”颜玉的唇边泛开一抹苦楚,如果她护着他,仅是为了报恩,他情愿死在夜昊然剑下。
她的唇隐隐发白,看着他沉痛的目光,柔肠百结,摇头说着:“我不是。”
“我让你戴上人皮面具,化名华菱,可是最终天意还是让你回到他身边,翎儿,天意向来如此,你终究不属于我。”颜玉微微闭上眸子,眼底有深沉的痛楚,“三世情负”这便是天意,他却仍心存侥幸,以为他避得过,以为他最后能得到她的爱,可惜,当看到她躺在夜昊然怀里时,那种钻心刺骨的痛楚却告诉他,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够了,颜玉,她是本王的女人。你半点也沾染不得!”夜昊然目光冷蛰,寒声道:“我可以放过你,只要从今以后你不再纠缠她。”
颜玉冷笑着,他转过身子,凝视着华菱,眸中浮现凄楚之色,轻声问着:“翎儿,当你还是上官雪翎时,你对我可有一丝情意?”
华菱心中悲愤,近乎忤悔的低喃道着:“我我不记得了。”
颜玉轻轻的叹息:“可是我记得,上辈子,这辈子包括下辈子,我都记得。”
她对他一向都是这么不公平,上辈子他死在她父亲剑下,这辈子他却得不到她的爱。颜玉蓦然的笑着,他青衫化成一道凄楚的薄光,捂住伤口,背过身,缓缓的离开。
“不要。”望着他落寞而孤寂的背影,她只觉心中一痛,追了过去,她扯着他的衣裳。
颜玉蓦然惊愕的回过头,看见她眸中浮现淡淡的的雾气,她咬着颤抖的樱唇,唇上没有血色。
“不要留我一个人。”
“王爷?”见他们欲离去,子卿凝视着僵着的夜昊然,低声唤着。
“放他们走。”夜昊然闭上眸子,背过身去。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可以看到,他的悲伤。
颜玉的伤抹上了草药,已暂时止了血。上官雪翎搀扶着他。一路走来,他们间始终没有言语。
“翎儿,暂时先不要回雪楼,以我现在的样子,小五又会记在你身上。”五骏一向对她抱有敌意,若他知道他跑到王府并且受了伤,势必还会将这笔记在她身上,颜玉虚弱地说着,身子因为失血过多,已有些发凉。
“好,前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歇息。”她点头,现在的他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
那山洞,有些潮气,隐约可以听见水滴落在石上的声音,空洞而响亮。她将他扶到一块大石头上,让他好好地靠在石边。
颜玉微微阖上双眼,他过于沉默使她一阵心慌,终于按捺不住,轻轻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嗯。”他的眸子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应着。
他冷淡的反应使她下意识的缩起身子,她身上原本就只穿着一件薄衣,此时却也觉得更加冷了。
猝然,他拉下她的脑袋,冷唇印上她的,唇只是轻轻的扫过她的,却比夜昊然的深吻更让她心悸。
“翎儿,我只是在妒忌。”他的声音低低的流转于山洞:“他碰了你。”
颜玉却不知道他心中的那股嫉妒从何而来,在她还没有丧失记忆前,在她还是夜昊然的妃子前,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夜昊然可以拥有她,这段时间,他如何也干涉不了,明明知道她已经是夜昊然的人了,却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妒意。
“他还没有碰我。”她低低的回着:“以前的事我忘了,但刚才并没有。”
她把手指放在他面具上,突然好想看看那面具下是一副怎么样的面容,她没有失忆前一定见过,可惜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想看?”他的手覆在她手上,轻柔的说着:“若是我这张脸满是皱纹,会吓坏你。”
她凝视着他的银发,微微的摇着头:“我不怕。”
他为她丧失了七成的功力,一朝白发。就算他长满皱纹,她又如何能害怕?
轻叹一声,他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
凝视着他缓缓露出的脸庞,她倒吸了一口气,眸子微微地染上一层湿意,低楚而动容的说着:
“你好美。”
那面具之下的他,肌肤如温玉般剔透。那面容似世上最美的男子让她一阵心悸,银发下的他,是一张只有二十几岁的面容,那张面容却因那特殊的发色显得更加俊美。
“我记得你。”她抱起他的脸,低喃着:“我以前一定见过你。”
雪楼
离玥一袭简单的蓝衣,缓步踏进了雪楼,他面容上有着不羁的笑意,颜玉已换上干净的衣裳,坐在书房的木椅上,安然的捧着书卷,他轻轻咳了两声,子卿带给他的伤虽然并不致命,却也需要休养几日才可以复原。闻见脚步声,他并未抬起眸子。只是安静地研读着书中的书卷,不理会走进来的人。
“怎么?还在怪我将上官雪翎送到夜昊然手中?”离玥见他不理自己,唇边荡着笑意,调侃似的说着。上官雪翎脸上带着的人皮面具还是由他介绍给颜玉,一看到她,他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你既知道她的身份又这么做。”颜玉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的说着。
离玥的眸子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为了惩罚你。”见他无动于衷,离玥只得又叹了一口气,颜玉毕竟是颜玉,坐怀不乱,淡然到他差点要掐了他的脖子:“慕姑娘待你一往情深,而你却无动于衷。你为了一个女子伤害自己,又如何看得到你身边其他人为你黯然神伤?”
闻言,颜玉的眸间浮现一缕复杂,低低说着:“我是亏待了清儿。”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跟她的事?”离玥又问道。
颜玉放下书,缓缓的抬起头:“已到了今日这般情况,太子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理?”
“你三番两次因为上官雪翎将你们的婚事搁置了下来,若不是慕姑娘固执,我早就将她带回赤国,封做太子妃,你留她在身边,难道要她没有任何名分的守在你身旁?”
颜玉莫然不语。离玥对清儿何尝不是一往情深,多年前早就来雪楼提过亲,却三次被拒门外。若不是清儿不肯,现在她已成了赤国太子妃,颜玉揉了揉眉心,隐隐有些倦意,他终究不能再误了清儿的事,这些年来,因为他的犹豫不定才误了她的终身大事。现在她已过了婚配年龄,他也许该好好想想清儿的归宿。
“你是娶不娶她?”离玥皱着眉头,似乎对他的沉默很不满。
“太子,清儿这些年是我误了,你可知,我失去了七成功力,减寿十年才保住了自己的面容?”颜玉淡然的说着,他的面容是以十年的寿命才保了下来,只是因为他无法以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去面对翎儿。
“你”离玥惊讶着。
“雪楼因我,将面临危机,你我的约定也因赤国与青国的联婚而结束。如今,我已无心思在放在婚事上,清儿的事”
“我们的约定并没有结束!”
“何意?”颜玉不解道。
“夜昊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将公主嫁给她不过也是为了收买他,若是他能被我们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太子想得太简单,纵使夜王爷肯与太子合作,却也不会肯与我。”颜玉轻轻笑着,夜昊然与他,是夺爱之恨。如何能站在同一战线?更何况,他要推翻的是他为青国皇帝打下的江山,要他合作,比登天还难。
“一切还是未知数。”离玥高深莫测的邪笑着,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颜玉,若是让你知道上官雪翎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情意,你是否愿意放弃她?”
“如何知道?她已忘了以前的事。”人心岂是能随意猜测,若是知道翎儿对他没有任何情意,他是不是可以放下他的执念?颜玉轻轻笑着,心中却没有任何答案。
离玥将掌心摊开,只见他的掌心上躺着一颗红色的种子:“这是‘情种’这种子在赤国是十分珍贵的异宝,以你们的血浇过,你的爱能让它发芽,如果她对你也有爱,便能开出花儿,若不行,则表示她对你没有任何情意,你是试还是不试?”
颜玉淡淡的瞥了一眼,只道:“试。”